這種話但凡是個成年人,肯定不會說出來,這明顯是不給人留餘地了,這是逼着要撕破臉。
更何況是面對眼前的徐長青?
“茶姑,快閉嘴!休得再胡言!”
鄭森被吓壞了。
他們鄭家本來就是背信棄義,若不然,鄭茶姑早已經嫁到徐家一年有餘。
此時徐長青肯重新接納他鄭大木,接納他們鄭家,鄭森就已經感激不盡,更别提還給他如此禮遇,引爲知音。
誰曾想,他這個寶貝妹妹居然如此不懂事……
這是嫌事情還不夠亂,又要橫生波折啊。
鄭森都顧不得許多了,忙是呵斥鄭茶姑,讓她趕緊認慫先。
“哼!”
鄭茶姑委屈的眼淚都在眼眶裏打着轉,卻是死死的挺着小身子,絕不服輸,冷厲的看向徐長青道:“徐長青,你騙的了我大兄,卻騙不了我!别以爲本小姐不知道你在打什麽鬼盤算,你要坑我大兄,坑我鄭家,沒門!”
“你——”
鄭森一時氣的要吐血,卻着實拿這個寶貝妹妹沒辦法。
他總不能過去給鄭茶姑一巴掌,那,他鄭森也别活了,隻能哀求的看向徐長青:“侯爺,您息怒,息怒……都怪大木教妹無方,所有責任,大木願一力承擔……”
徐長青這時也被鄭茶姑激起了不少火氣。
他都已經忘記多久了,還從沒人敢在他徐長青面前這麽跳脫,便是天子當面,那也得先盤着。
卻不料,一個黃毛小丫頭,竟然還有這種傲骨。
擺手制止了慌亂的鄭森,徐長青玩味的看向鄭茶姑:“鄭小姐,我真不知道,我撺掇大木兄什麽了,你會這麽恨我?我與大木兄隻是就事論事,怎麽到你這就變味了?還請鄭小姐指教!”
“呵。”
鄭茶姑冷笑:“你說遠洋是什麽主旋律,卻絲毫不提遠洋中的風險!你可知道,海上風浪有多大?你可知道,海上有多少未知!你可知道,這無數年來,海上有多少無家亡魂?!你什麽都不知道,卻想動動嘴皮子,便讓我大兄去遠洋,這不是撺掇是什麽?”
“茶姑,你,你誤會了呀……”
鄭森剛要解釋,徐長青擺手道:“大木兄不要着急。長青與令妹或許有誤會。”
說着,徐長青笑着品了口杯中香茗,不疾不徐道:“鄭小姐這話長青委實不敢苟同。我與大木兄分析利弊,也的确是有遠洋的意思,卻從未想過要撺掇大木兄什麽。隻是苦于這幾年俗事纏身,一直沒有時間罷了。但是,待我平定滿清禍亂,這個遠洋,我徐長青定要親自去做的!不僅要做,還要做好!我要親手打通一條我大明通往新大陸的航道!”
“這……”
徐長青還未說完,鄭森便是熱血翻滾,幾欲沸騰。
什麽叫男兒大丈夫?
這就是啊!
聽着徐長青親口說出他的志向,根本就不用其他,鄭森便已經不能自已!
因爲他很明白,徐長青這種人,絕對是‘言必行,行必果’的,他此時既然這麽說了,絕對會去這麽做。
甚至,他今天還是托了小妹鄭茶姑的福氣。
若不是鄭茶姑在這邊激着徐長青,徐長青這種枭雄,又怎可能輕易把這種志向說出來?
鄭茶姑也被徐長青的話驚着了,美眸瞪的老大。
徐長青說這話時,看似沒有多大的力道,但那種常年爲上位者、一言九鼎的氣勢,又怎是常人可及?
就算是鄭茶姑也不得不承認,徐長青縱然不如那些小白臉長的更俊俏,但是,周身龐大的氣勢,
完全由内而外,便是她父親一官大哥恐都隻能望其項背。
若是她嫁給徐長青,真的不算是委屈她。
甚至,還要算是高攀……
而且,仔細想想,徐長青還真不算是撺掇她大兄,因爲憑借徐長青的實力,根本就不用他大兄幫什麽忙……
兩人之間說的話,倒真的更像是知己……
但少女驕傲的自尊心卻決不允許她向徐長青這個大色.魔、大惡棍、臭流氓低頭!
想着,她嗤鼻冷笑:“侯爺您說的倒是輕巧。卻不知,秘魯大銀礦的銀子,都是通過遙遠的大西洋,經過阿非利卡最南段的好望角,轉道索法拉,錫蘭,星洲,一路運往我大明!
您卻妄言什麽開辟新航道,難不成,您要從那些泰西人手裏,把航道搶過來,還是,從這巍巍太平洋上,打通一條前往新大陸的航道?”
“茶姑,你,你少說兩句吧……”
鄭森已經是哀求的看向了鄭茶姑。
鄭茶姑卻渾然不理會他,柳眉嬌豎,已經頗具規模的小胸脯高高挺起,特别是嘴角邊的那一絲嘲諷之意,高傲的好像是個公主。
徐長青此時非但沒生氣,反而是頗爲鄭重的看向了鄭茶姑。
她透露出來的這些信息,說實話是很驚人的!
恐怕,就算是一些老航海人,也未必能有她這麽清楚條理。
須知,此時的南洋基本是西班牙人和荷蘭人的天下,其中雖是有不少漢人,但是漢人最擅長的就是‘老鄉見老鄉,背後捅一槍’……
老水手或許熟悉大明到南洋的水道,但是,卻很難了解印度洋、尤其是非洲和大西洋的事情!
還有更爲遼闊的太平洋,那更是一片廣袤又恐怖的處女地,恐怕此時西方的殖民先驅都沒有開辟航道。
依照此時的航海科技,是很難橫渡太平洋的。
科技樹是第一點,沒有合适的補給點是第二點。
一旦在看似太平的太平洋裏迷失方向,那事情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但同樣!
若是漢人此時能開辟太平洋航道,特别是占據其中據點,那種利潤,那種彙報,絕對是驚人級别的!
這将是紮紮實實的彎道超車!
見徐長青似乎被唬住了,鄭茶姑不由更爲得意,恍如完全那捏住了徐長青的七寸,徐長青已經毫無還手之力,認她揉圓搓扁。
正當鄭茶姑又要開火,徹底讓徐長青不得翻身的時候,徐長青這時卻忽然出聲了。
再沒有對鄭茶姑的一絲戲谑,而是極爲認真的對鄭茶姑拱手道:“鄭小姐今日之言,着實讓長青感悟許多,長青受教了。”
說完,深深一禮,便不再多言。
“嗳……”
這反而讓鄭茶姑不自在了。
就好像,彙聚滿力氣的一拳,卻是狠狠的打在了空氣上,一下子用力過猛卻失去了目标……
關鍵是就算鄭茶姑再想奚落徐長青幾句,卻是又隐隐感覺到,徐長青這并不是在跟她認輸,而是明顯找到了什麽,必定是有着他的依仗。
這種感覺,簡直讓鄭茶姑恍如吃了蒼蠅般惡心,渾身沒有一個細胞是舒坦的,卻是無法改變,别提多難受了……
見兩人終于平複下來,鄭森不由也稍稍松了口氣。
他自也知道,徐長青此時心情不是太好,但現在也沒時間顧及了,怎麽着也得先把這事情過去,他再慢慢跟徐長青解釋,以徐長青的胸襟,肯定也不會給她小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計較太多的。
鄭森腦海飛速旋轉,正準備找個話題打破尴尬,先打個圓場呢,這時,外面忽然有親
随過來,貼在他耳邊低低耳語幾句。
“什麽?!”
鄭森被吓了一大跳,忙看向徐長青。
卻發現,徐長青此時正坐在太師椅上,皺眉思慮。
不由狠狠瞪了鄭茶姑一眼,恭敬對徐長青道:“侯爺,外面出了點小事情,大木去看一下。”
“嗯,大木兄請便。”
徐長青對鄭森笑了笑,便又陷入了思慮。
很快,鄭森離去,周圍服侍的仆從、丫鬟也都乖巧退下,隻留下了徐長青和鄭茶姑兩人。
鄭茶姑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
但看着徐長青明顯在想着事情,心思根本就不再自己這邊,鄭茶姑也稍稍放松了些。
卻很快又有些懊惱。
徐長青這個混蛋,居然敢不理她鄭大小姐?這是個什麽意思?
把她鄭大小姐當空氣還是擺設呢?
本來還有些畏懼徐長青,可看徐長青一直沉默不語,鄭大小姐的憤怒很快沖散了恐懼。
忍不住走到徐長青身邊不遠,繼續冷嘲熱諷道:“呵,詞窮了吧?知道自己理虧了吧?呵呵,姓徐的,别人怕你,我鄭茶姑可不怕你!你休想蠱惑我們鄭家什麽!你就是個自以爲是、好大喜功、窮兵黩武、好色如命、人見人厭的大惡棍!僅此而已!”
徐長青正在想着大航海的藍圖,幕的聽到鄭茶姑機關槍般來了這一通,差點沒背過氣去。
不由沒好氣的瞪着她傲嬌的俏臉道:“鄭小姐,我徐長青與你、與你鄭家,都無冤無仇,你何苦來哉這般恨我?”
“呵。”
鄭茶姑還以爲是徐長青服軟了,不由更加傲慢,居高臨下道:“徐長青,你是個什麽人,你自己心裏最清楚。兩淮此役,上百萬百姓被鞑子俘獲,幾百萬百姓流離失所,我大明江山社稷幾欲崩盤,你還有臉人五人六?呸!我都替你感到羞恥!”
其實鄭茶姑早已經想明白,兩淮此役,跟徐長青或許有關系,但是關系絕沒有那麽大。
某種程度上,她其實也很敬佩徐長青,幾乎一人力扛山河。
可誰讓徐長青這混蛋是她的‘未婚夫’來着?她怎麽可能嫁給徐長青這種已經妻妾成群的臭流氓?
哪怕要壞了家族的布置,她也決不能服軟,把自己的終身幸福當做賭注!
徐長青是真不想跟鄭茶姑計較,乃至還想着以後好好安撫她,好好對她,畢竟,這小娘皮不僅嫁妝豐厚,意義重大,本身更是有着不少見解,若是溫潤的引導利用,必将成爲自己的好幫手。
卻是沒想到,這小妞兒居然折騰起來沒完了,越說越離譜!
徐長青一直壓在心裏的邪火不由‘噌’的便竄上來,猛的站起身來。
頓時!
徐長青高大的身軀,猶如一片陰雲般籠罩住了鄭茶姑。
“你,你,你想幹什麽?你,你别亂來啊。我,我會叫人的,我,我大兄就在外面呢……”
剛才還跟個傲嬌的金絲雀般傲慢的鄭茶姑,瞬時便慫了。
說到底,她究竟還是個不懂事的青澀少女,縱然家庭的緣故,受教育很好,見識不少,卻又怎見過徐長青這等殺伐決斷的威勢?
以徐長青這簡直豹子般龐大矯健的身軀,真要對她做什麽,她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
更不要提,這裏現在還是徐長青的地盤……
徐長青本來隻想出言吓吓她,讓她老實點,誰知自己這邊還沒動作呢,這個傲嬌的小金絲雀已經慌了……
這也讓徐長青不由得來了惡趣味,忽然想起了一個好辦法,伸手便挑起了她精緻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