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國梁關好院門,快步來到堂屋,身姿妖娆、穿的卻是很素的小香兒快步迎上來:“到了,午時剛出頭就到了。老爺,這,這是怎麽回事,怎麽……”
“呵呵,沒事。幾個江湖上的朋友到咱們家住一晚,别擔心。”
杜國梁笑着拍了拍小香兒的小腰,明顯不想糾纏這個話題,“别在這傻愣着了,你去準備幾個好些的酒菜,等下我給他們送過去。”
事情雖是因小香兒而起,但不論是杜國梁還是店小二那邊,都把事情瞞的很好,小香兒并不知情。
小香兒歡場出身,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很強的,眼見杜國梁不願多說,她也不敢糾纏,隻是重重握了握杜國梁的大手道:“老爺,一切,一切都要小心點……”
看着小香兒的倩影離去,杜國梁長長吐出一口氣,頗爲艱難的閉上了眼睛。
小香兒出身是不好,人卻是真不錯,自從跟了他之後,不僅把他的生活照顧的很好,這種關鍵時候也不掉鏈子。
就算是爲了她,也不能趴下啊。
又緩了片刻,杜國梁一咬牙,快步來到了裏間的書房,門口值守的正是小夥計,還有一個杜國梁沒見過的壯漢。
杜國梁忙陪笑道:“栾爺,主子到了吧?我今兒正好被派了去皇城的差事,耽誤了些時間。”
小夥計冷冷掃了杜國梁一眼,片刻後才道:“情況如何?駱修身那邊可有異樣?”
杜國梁忙道:“駱修身已經動手了,他帶人去了蓮花橋,似乎是得到了什麽消息。不過栾爺您放心,卑職這邊是絕沒有問題的。”
看着點頭哈腰的杜國梁,小夥計依然面無表情,隻是淡淡一擺手。
旁邊的壯漢馬上過來搜杜國梁的身。
杜國梁心中直要問候小夥計的祖宗十八代,面上卻隻能賠笑讨好。
待搜完了身,沒有異樣,小夥計這才擺手放行。
來到書房内,店小二和六七個人已經等候多時,讓杜國梁微微驚悚的是,裏面竟然還有兩個年輕女人,而且姿色都極爲不錯,比小香兒都要更甚一籌,其中有一個似乎還有點眼熟,像是他曾經見過的某位将領的小老婆……
但此時他不敢多看,忙謙卑的垂下了頭。
店小二早就聽到杜國梁的聲音,笑道:“老杜,怎麽樣,還順利吧?聽說你被派皇城的差事了?”
杜國梁心中驚悚,在這個男人面前,他幾如沒穿衣服,心底仿似都要被他洞穿,忙陪着笑把他今天的行蹤和事情都恭敬彙報一遍。
店小二幾人聽完都是微微點頭。
店小二的神色随之也鄭重起來,看向杜國梁的眼睛道:“老杜,事已至此,你也算是進入咱們的核心圈子了。”
說着,他看了眼旁邊的時辰沙漏,“老杜,現在已經臨近申時中,一刻鍾後,申時三刻,你護着咱們出去這邊,再想辦法将咱們送到定淮門,沒問題吧?”
“這個……”
杜國梁忙故作思慮,心中卻是止不住‘咯噔’一下!
他終于想起其中這個漂亮的小娘兒們是誰了,可不就是定淮門守将、副總兵張鼎國的小老婆嗎……
幾乎是在這一瞬間,杜國梁将事情都通透起來。
怪不得他們這麽泰然啊,原來,竟然已經摸到了張鼎國的路子……
“怎麽?”
“有問題?”
見杜國梁沒有馬上回答,店小二的臉色微微一變,頗爲的不善。
杜國梁也回過神來,忙道:“爺,出,出這邊倒是沒問題,這邊的錦衣
衛都是卑職的人。可您若是這時候要去定淮門……恐,恐要費些手腳。容卑職想想,容卑職想想……”
店小二臉上的不善迅速消散,和顔悅色道:“老杜,現在什麽情況你也知道了,隻待今晚事成,爺我還能少了你的好處嗎?”
杜國梁忙陪着笑點頭哈腰的稱是,腿肚子卻是控制不住的哆嗦,這南京,真的要變天了啊。
十幾分鍾後,他終于想到了辦法,“爺,我馬上讓人去騙幾個五城兵馬司的人過來,等下,您幾位換上他們的衣服,我再讓幾個錦衣衛跟着你們,就說聯合過去那邊抓人,等到了地方,你們把幾個錦衣衛都除掉便可了。”
店小二幾人相視一眼,都是點頭,店小二笑道:“老杜,你很不錯。這一功,爺給我你記上了!”
“多謝爺,卑職馬上去辦。”
杜國梁趕忙千恩萬謝的連連拱手,快步出門去。
來到客堂,小香兒已經準備好了幾個涼菜,正焦急的等着,看杜國梁過來,忙快步迎上來:“爺,這酒菜……”
杜國梁低聲啐道:“先放這,你先躲起來,沒事别露頭。我有點事情出去,去去就回。”
“……”
看着杜國梁離去,小香兒就算擔心卻也沒有辦法,無力的歎息一聲,忙聽話的縮起來。
“吱嘎。”
杜國梁推開門出去,随手剛把門關上,正要去招呼馬勇、瘦子那幾個心腹,忽然一個機靈,隻覺脖頸上一片發涼,刹那間那股冰寒便是浸透他的骨髓一般。
“别動!”
“敢動一下弄死你!”
耳邊陡然傳來凜冽的低喝聲。
饒是杜國梁的底子,一時也幾乎要被吓尿了,卻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誰動的手,隻是隐隐看到身邊已經圍攏了數個身影,忙下意識舉起手,示意自己沒有威脅,也不會出聲。
“老杜,你是個聰明人,你的事我已經全盤掌握,念在你是錦衣衛老人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片刻,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下一瞬有人一把撕住了他的頭發,将他轉過身來。
杜國梁這時終于看清楚,眼前的正主,正是他的頂頭上司、錦衣衛的大老闆駱修身。
周圍還有七八個好手,門樓子頂上還藏着人,明顯早就過來多時了!
感情,駱修身早已經察覺到了他的貓膩,都是在給他設套啊……
可此時杜國梁根本就沒有後悔的時間了,眼淚鼻涕不自禁便湧出來,急急的低低道:“爺,爺,我,我當然是想活了啊,我,我這也是身不由……”
“别說廢話!”
“裏面的人要你做什麽?老杜,你當年伺候過我爹,你也是個聰明人,該知道我背後的那位爺是誰!他的實力,比你們想的可要強大的多的多!該怎麽選,不用我教你了吧?”
“這……”
杜國梁此時已經幾如剛從水裏撈出來,渾身都要被冷汗濕透了,忙下意識點頭,“爺,我說,我都說,他們……”
杜國梁來不及思考,忙便将裏面店小二的計劃叙說一遍。
駱修身與強爺相視一眼。
見強爺緩緩點了頭,駱修身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此時杜國梁緊張,他卻比杜國梁更緊張幾倍!
因爲這會兒的工夫,除了杜國梁這邊,外面的其他線都斷了,他隻剩下這一條線,卻是又從強爺那邊得知,杜國梁這邊并不是特别靠譜,隻能是賭一把!
好在,他運氣不錯,似乎是賭對了。
杜國梁這時已經被人帶到
一旁,牢牢桎梏住,想發聲都是不可能,駱修身又看向強爺:“強爺,咱們當如何?竟然是張鼎國那個畜生!”
說着,駱修身簡直無法控制的咬牙切齒。
若是不親眼所見。
怎敢想!
怎敢想啊!
南京城的實職副總兵,守衛城門的核心人物,竟然已經處在大清國的掌控中……
“恐不隻是張鼎國那。”
強爺忽然冷笑着搖了搖頭:“狗鞑子敢觊觎南京,絕非隻做了一手準備!咱們一直未曾收到戰報,江面上沒有什麽動靜,他們在外面的人絕對不多,九成是要靠着城裏的人!既然已是這般,咱們便将計就計吧!”
強爺明顯比駱修身有經驗,但駱修身也不傻,聽完他這話,思慮片刻便是通透起來,眼神中陡然充滿了神采,忙點頭道:“那便如此!強爺,還要勞煩您了!”
強爺一笑,“駱爺,此戰當定!”
……
這座宅院已經被駱養性的人和強爺的人牢牢鎖定住,有他們加入,杜國梁的計劃便簡單了不少。
不多時,幾個倒黴的五城兵馬司的人就被騙到了院子裏,直接被僞裝成杜國梁心腹的強爺幾人斬殺。
都是硬勒脖頸,直接窒息而亡,幹脆又果決,都不用擔心血濺到衣服上。
這幾個可憐人顯然是無辜的,可此時,誰也來不及顧及其他了,隻能在事後多給他們些撫恤。
此時此景,一切都要爲大勢讓道!
店小二衆人眼見事情很順利,都是放松了些,心情也舒暢開來,快速按照計劃執行下去。
一行人迅速換好了五城兵馬司的衣服,在強爺等十幾個錦衣衛的協同下,迅速向定淮門方向而去。
此時,宵禁的命令已經傳遍全城,該有的紛雜已經過了,原本繁華的街面上到處都很冷清,有種人心惶惶的倉促感,不過每個路口基本都有人值守。
身爲大明的第二大城市,南京城的人力資源還是很充足的,在此時的世界範圍内也是一線水平。
錦衣衛的大爺們跟五城兵馬司聯合辦事,又有瘦子這嘴皮子極爲利索的潤滑油在,一路上基本沒什麽波折,很快便是到了定淮門附近。
定淮門是南京的重要門戶。
很大程度上,說是南京城最重要的門戶也不爲過。
正處在南京城的西北角,長江上的船隊可以順着秦淮河直接進來。
如此重要的區位優勢,定淮門的防禦體系也是龐大又穩固,基本是獨立的個體,進可攻退可守。
若是被清軍拿下了定淮門,就不是南京外城失守的問題了,而是直接卡死了南京城的命門!
無論是再攻南面外城的江東門,亦或是内城的清涼門,石城門諸地,都将事半功倍。
看着眼前巍峨的定淮門,諸多定淮門守軍卻懶懶散散、無所事事的悠閑着,強爺的拳頭不由緊緊攥起來。
當初,他們大帥徐長青強攻南京,都是選擇防禦布置更爲堅固穩妥的江東門,甯可多付出些兒郎們的性命,也要保全定淮門的周全,可此時,這幫雜碎們是怎麽搞的?
根本就不當回事啊!
不過此時俨然不是暴露個人情緒的時候,看身前店小二已經回了神,強爺迅速便恢複了不起眼的古井不波,一張撲克牌臉。
店小二此時明顯也非常激動,平複了好一會兒這才穩住,笑道:“多謝諸位爺了,廢話我也不多說了。事成之後,少不了諸位爺的好處!”
說着,對他幾個心腹一個眼色,直接帶着張鼎國的小老婆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