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清軍在土牆周邊埋設了大量的炸藥包,又在土牆後也堆了不少胸牆,再加上多爾衮不知道給這些頂在前面的漢人奴才打了什麽雞血,他們的反抗還是很激烈的。
此時若是強推,肯定能推過去,卻必定要付出不少人命。
眼見馬上就要到午飯時間,戰事逐漸進入了最焦灼的狀态,雙方都想在午飯前把對方的氣勢壓下去。
“砰砰砰砰……”
“轟隆隆……”
各種火器轟鳴中,時而又夾雜着效用力更大的炸藥包爆炸,再加之雙方頻率極高的互相抛射各種開花彈,戰事變的激烈慘烈又好看。
海城城頭,許多人簡直連呼吸都變的困難。
戰場上,到處都是火光與硝煙,混雜着血腥味在這邊都是清晰可聞,橫七豎八的屍體到處橫陳,再加之雙方士兵嗓子都啞了的各種叫罵聲,這片戰場已經開始化爲人間煉獄。
李香君整個人已經有些不好了,惡心,頭暈,想吐,止不住的就想暈倒,實在受不了這種場面與氣味,可心底深處,卻又忍不住想看。
想看看這場仗,到底是個什麽結果,她此時畢竟也在海城,模範軍的成敗,也将直接關乎着她的生命安危。
尤其是身邊都沒人走,她身爲徐長青的侍妾,雖隻是被徐長青收房,徐長青還沒時間真正碰她,卻究竟已經代表着海城候府的臉面,這種時候,李香君又不傻,豈能不保持‘政治正确’?
以往,在江南的時候,她和許多文人,才子,也數次探讨過戰争的場面,甚至有無數時候,隻恨自己不是男兒身,不能上陣殺敵,忠君報國,爲此還留下了不少書畫與詩句。
可此時真正站在這裏,站在這海城的城頭上,處在大明對抗滿清的前沿陣地,看着天下第一軍模範軍與清軍鏖戰,她這才明白,她們以前,到底是有多少幼稚,更是多麽無知……
戰争。
哪能如想的那麽簡單?
九邊的邊軍不比她們會玩,可照樣被清軍幹的找不到北,隻能惶惶如喪家之犬般跑路。
眼前,可是徐長青,是威震天下的海城候,卻是依然這麽艱難,真要換上那些才子佳人們上來,恐怕,仗還沒開始打,隻看到這些鞑子猙獰的面孔,可怕的氣勢,衆人便要被吓尿褲子了吧?
想着,李香君緊緊咬着紅唇,強迫自己保持着清醒,看向旁邊的柳如是。
柳如是此時卻也比李香君強不到哪裏去,腿都有些軟了,隻是拼命強撐着才保持着平靜。
若仔細看過去,會發現,她的雙腿,無意識便輕輕抽.動。
太慘烈了。
也太可怕了啊。
打仗這種事情,簡直就是人命收割機。
這幾乎比發洪水,山崩地裂的那些災害、疫病還要更可怕。
一條條活生生的好漢子,就像是地上不起眼的蝼蟻般,上一瞬還好好的,下一瞬便已經變成死人……
柳如是不由看向徐長青的方向。
那個高大的男人,身後的大紅色披風高高招展,身形依然筆挺如松,沒有絲毫的波動。
而大夫人李幼薇,則像是拱衛太陽的月亮般,同樣筆挺的站在她的身側,眼神中滿是堅毅,沒有絲毫的畏懼。
吳三妹、朱媺娖、顧橫波、左夢梅衆女則像是
拱衛太陽與月亮的星辰,比徐長青和李幼薇都‘矮了’半籌,卻都是堅定的站在他們身邊。
這讓柳如是很快也找到了勇氣所在!
她不敢跟李幼薇、吳三妹、朱媺娖這幾個大家争,卻絕不想比顧橫波她們弱了!
看着柳如是不知道怎麽的就調整好了心情,李香君忙也收斂起心神,不敢讓别人看出她的虛弱,心中暗道,‘今晚回去後,可得借着這個契機,好好寫首詩。說不定,就能讨他喜歡了呢。’
周圍,吳梅村,冒辟疆,範子瑜等一衆海城名流,也都是各有模樣,卻都在死死的撐着,不想弱了氣勢和面子。
“來人,披甲!”
這時,徐長青忽然動了,巡視領地的獅王般大吼了一聲。
“是!”
王喜一個機靈,忙急急讓人把徐長青的金甲拿過來。
衆人恍如看電影被打斷,全都驚醒過來,紛紛看向徐長青。
隻見,幾個親兵迅速幫徐長青披着甲,李幼薇和吳三妹幾女正小聲的跟徐長青說着什麽。
“怎麽回事?侯爺這是……”
吳梅村等人相視一眼,都有些止不住的驚悚。
“難,難不成,侯爺想,想在這個時候出戰嗎……”
冒辟疆幾乎是卡着嗓子眼,無比艱難的說出來這句話,他這輩子都像是此時這般,說話都這麽艱難。
“這……”
整個城頭上,無數人都是如墜冰窟,根本不敢再往下想了。
這般狀态,徐長青居然還要主動出擊,這,萬一哪裏出了意外,沒有把控好,那該是何等可怖……
不多時,徐長青已經披完了甲,大聲喝令道:“令王安山、趙啓亮部頂到一線,鳳三部、張龍部退後一裏速吃午飯。另,令中軍與趙增金部、王洪洋部即刻出城!”
“是!”
“嗖嗖嗖嗖……”
“啪啪啪啪啪……”
很快,幾十顆信号彈從不同方位升上天空,各式旗幟飛舞,将徐長青的命令傳遞到一線。
“吱嘎,吱嘎……”
緊接着,城下重達幾千斤的城門忽然被打開來,無數豔紅色的兒郎,恍如洪流般迅速朝外彙聚。
“這,這居然是真的,侯爺竟然真的要出戰啊……”
吳梅村、冒辟疆等人正在頻頻心理安慰,自己安慰自己徐長青應該是做做樣子、吓唬清軍,可一看到眼前的場面……
所有人真的是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此時戰事就算略有小挫,可明明還是很順利啊,隻需按部就班,肯定能推過清軍的第二道土牆,徐長青卻爲何要選擇這種激烈又激進、且風險根本無法掌控的方式啊……
可惜,在軍事方面,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發言權。
角落裏,布木布泰和蘇茉兒的美眸也都是猛的放大開來。
徐長青這到底是想幹什麽?
這種時候,可遠不是主動出擊的時機,以徐長青的精明,幾乎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怎麽就會這麽着急,做出這種不理智的行爲呢……
“攝政王,這,這是什麽情況?徐長青現在就要出來,他是不想過了嗎……”
清軍這邊,一衆滿蒙王族也都點傻眼了。
他們此時已經洞悉了多爾衮的計劃,現在這計劃也頗爲順利,眼見着就要走上軌道,誰曾想,對面的徐長青居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了,突兀之間,竟
然搞出這麽大場面。
“阿哥,這狗尼堪到底想幹什麽?他不會是想破了土牆就往回縮吧?”
多铎剛開始也是極爲振奮,舌頭幾乎都要把嘴唇舔破,可興奮了片刻他突然回過神來,萬一徐長青也學他們昨晚,隻是做樣子,那就不妙了。
推掉了他們的工事,就算徐長青沒有太多首級斬獲,可城頭上這麽多觀戰之人,已經足夠交代了。
多爾衮緊緊眯着眼睛,臉上肌肉都有些僵硬,半晌,道:“不要慌,咱們先看看再說!”
“嗚,嗚嗚嗚~~~”
不多時,激昂的天鵝聲迅速響徹起來,無數豔紅色的洪流,順着帶有濃郁海腥氣息的海風,滾滾朝着清軍戰陣進逼而來。
徐長青此時也來到了城下,快步踏上了他改裝怪獸一般的元戎車,各式旌旗和護衛也迅速在元戎車周邊豎起來。
“趙增金部爲主攻,張虎部、王安山部、王洪洋部爲副攻,我隻給他們一刻鍾半時間,把前面的土牆給老子平了!”
徐長青眼神如鷹隼般銳利道。
“是!”
命令片刻便傳遞到前方。
“模範軍,沖鋒!”
“模範軍,沖鋒!!”
“弟兄們,大帥就在身後看着咱們,拿出你們的銳氣來,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沖啊!”
“沖……”
恍如平地起驚雷,随着徐長青的命令下達,足有三萬多、近四萬模範軍主力兒郎,猶如潮水般迅速擴散開來,瘋狂的沖擊向前方的清軍戰陣。
“砰砰砰砰砰……”
“嘭嘭嘭……”
幾乎眨眼工夫,整個戰場的火器聲一下子提高了幾個級别,紅色洪流猶如張開嘴巴的巨獸,迅速開始吞噬清軍陣地。
“狗日的明狗發狠了,弟兄們,退,先退一步……”
“炸藥包,炸藥包的引信都給爺我提留好了,讓這些模範軍的狗雜碎好好喝一壺!”
“火箭準備,燒死這幫王八蛋……”
本來還能撐一段時間的清軍戰陣迅速示弱,已經不敢再戀戰,急急開始展開後手。
“轟!”
“轟隆隆隆……”
片刻間,各種恐怖的巨大爆炸聲便是在清軍土牆周圍響徹開來。
但模範軍雖然沖的兇,卻絕不是亂沖,強大的火力壓制下,早有無數工兵兒郎頂在前面排雷。
清軍想的倒是不錯,跟他們祖先在老林子裏布設陷阱捕獵一般,用這種方式收割模範軍兒郎們的性命。
卻不防,模範軍的工兵們比他們的經驗豐富多了,許多人都是拿着詭異的長竹竿,上面不知道布置了什麽東西,幾乎一寸一寸的探過去後,後面的模範軍兒郎這才往前推。
雙方配合的那種默契程度,簡直讓人歎爲觀止,俨然平日裏沒少操練。
“狗雜碎,這王八蛋是真會耍啊!阿哥,恐怕,今天就到此爲止了,咱們早該想到,徐長青這雜碎比猴子還機靈,怎麽會出來啊……”
清軍中軍觀戰台,多铎懊惱的抱住了頭,也顧不得這話有點打多爾衮的臉了。
此時這般狀态,正值午時的飯點,徐長青怎會出來硬幹啊。
多爾衮眉頭緊緊皺着,咬牙不語。
若是徐長青完全不鑽他這個套,他可就不是被動那麽簡單了,極有可能要出大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