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溪流差不多有十來步寬,水流很急卻并不深,尤其是他下來的這個區域,也就一臂深,而且下面盡是石根子,上面長滿了青苔,很是滑膩。
這種情形掉下去,是斷然沒有活的可能的。
而且,有水勢緩沖,必将是一種最慘的半死不活的狀态。
夏國成心裏已經有了數,對上面做了個成功的手勢,便迅速攀上去,恭敬對杜度彙報:“主子爺,下面地勢和緩,沒有任何問題。咱們隻需編幾艘小藤筏,再多編幾根藤條,便可萬無一失。”
杜度、阿岱等衆多真滿洲不由大喜,衆人一起開始搜尋藤條,編制筏子。
忙碌間,夏國成與王鑫幾個眼色交流,一切盡在不言中。
等夏國成他們的準備工作差不多了,天色也逐漸開始朦胧下來,暮色逐漸開始籠罩天地,山下模範軍戰陣周邊,燃起了諸多的火光,在這種朦胧中格外的刺目。
與此同時,大喇叭的聲音也越來越密集,活捉杜度的賞銀已經提升到了五萬兩。
阿岱衆人早已經麻木了這些喊話,看着天色已經差不多了,他也止不住振奮起來,低低對杜度彙報道:“主子爺,可以動手了。”
杜度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菜色一下子被興奮的暈紅蓋住,重重點頭道:“那就開始吧!”
說着,他又看向夏國成、王鑫衆人笑罵道:“你們幾個狗奴才的大功,爺我記在心裏了!加把勁,等去了老寨,爺先讓你們妥帖!”
夏國成衆人忙讨着巧賠笑:“謝主子爺。”
很快,夏國成和王鑫他們幾個漢人奴才打頭,率先下到了懸崖下,随之頂上又有人把五六艘藤筏子放下來,夏國成他們小心把藤筏子固定住、安頓好,也商議好了對策,又開始往上爬。
這種高強度的體力活無疑極爲消耗體力,不過此時夏國成他們心裏都有一口氣在撐着,恍如根本就感覺不到累。
再次上來,夏國成老狗般讨巧道:“主子爺,成了,您先安排人下去吧。”
杜度此時已經完全放下心來,招呼幾個真滿洲猛男先行下去。
夏國成與王鑫等人相視一眼,那種堅定不由更甚!
到頭來,這幫狗鞑子還是信不過他們!
此時一共有八根藤條,一次可以下去八人,十幾分鍾之後,已經下去了二三十個真滿洲,都已經在下面的藤筏子裏收拾妥當,忙朝着上面打手勢。
不過真滿洲習水性的不多,水流又湍急,他們都不敢離開夏國成幾人綁好的‘錨’,都在耐心等着上面。
已經差不多是時候了,杜度又過來挨個拍了拍夏國成幾人的肩膀,這才是幾個真滿洲的看護下,八個人一起往下下,上面隻剩下不到十個真滿洲了。
“嘭,嘭,嘭……”
夏國成的心此時已經到了嗓子眼上,卻是強忍着最後一口氣,并沒有着急。
真滿洲之勇武,很多時候真的不可想象,眼下可遠不到可以動手的時候。
又等了幾個呼吸,待杜度等人都是下去了兩三步,短時間肯定是上不來了,夏國成這才與王鑫等人一個眼色交流,忽的便陡然猙獰起
來,厲聲呼道:
“動手!”
話音還未落,夏國成便是猶如一頭豹子一般,猛的撞向正在給杜度看護繩索的那真滿洲。
可憐那真滿洲正在小心翼翼的觀察着下面杜度的情況,哪想到夏國成這狗奴才居然敢造反,根本沒回過神來,便是直接被撞下了懸崖,片刻後才發出‘啊’一聲驚懼慘叫。
幾乎是同一時間,王鑫等漢人奴才紛紛動手,瞬時便是将幾個真滿洲全都撞下山崖。
片刻間,驚恐的尖叫聲連綿成片,直接刺破了山林的清幽。
“夏國成,你們這些狗奴才要幹什麽?!”
直到山上已經沒了真滿洲,其餘沒有合謀的漢人奴才這才回過神來,驚悚尖叫。
夏國成來不及思慮,一邊對王鑫等人使眼色,趕緊砍斷那幾個真滿洲的藤蔓,一邊對這些漢人奴才大呼道:“弟兄們,王侯将相,甯有種乎?活捉杜度,功勞、銀子咱們人人有份!”
“這……”
一衆本來要動手的漢人奴才登時愣住了。
已經到了這個程度,誰都不傻,以真滿洲的尿性,就算他們此時能救回杜度,清洗也是免不了的了。
看震住了這幫人,夏國成直接不再理會他們,大呼道:“鑫爺,套繩索,别讓杜度和狗日的阿岱跑了!”
王鑫幾人這時早已經斬斷了杜度和阿岱幾個奴才的藤蔓,後面有一個瘦小的漢人奴才,早就将準備好的如套馬索般的兩條繩套分别丢給夏國成和王鑫。
“嗖嗖!”
兩人一前一後,直接便是掄起繩套朝着杜度和阿岱套過去。
真滿洲的操練多以騎射技藝爲主,套馬更是必修課,夏國成和王鑫能成爲杜度身邊的奴才,這些手段自然不在話下。
兩條繩套就猶如兩枚追蹤導彈,刹那便是将杜度和阿岱套了個結實。
而且并不是套脖子,而都是套住了他們的手臂和身體,直接勒起來。
看後面幾個漢人奴才還在發呆,夏國成大呼道:“還傻愣着幹什麽?快把杜度這個奴酋撈上來,死了可就不值錢了!”
衆人這才回神,忙迅速上前來,三兩下便是把杜度和阿岱同時拉上來。
杜度被繩套勒的骨頭都要碎了,忍不住破口大罵:“夏國成,王鑫,你們幾個狗奴才,爺我對你們不薄,你們焉敢如此大逆不道?!”
“啪啪!”
杜度還想說些什麽,夏國成卻是猙獰的幾個大嘴巴子直接抽在了杜度的臉上,直将杜度抽的眼冒金星,鼻血橫流。
狠狠啐道:“狗鞑子,我們都是漢人,是響當當的漢子,豈能任由你們如此淩辱?!弟兄們,趕緊把事情弄幹淨,咱們以後就去海城享清福咯!”
衆人不由都是大喜,迅速斬斷了其餘繩索,把後續處理幹淨,将杜度和阿岱都捆成了粽子,又用破布狠狠堵住了他們的嘴巴。
杜度一時間鼻血和老淚直橫流。
誰能想到,他杜度,堂堂鑲紅旗旗主,固山額真,太祖爺的嫡親血脈,今天,竟然栽在了夏國成、王鑫這幾個不起眼的狗奴才手裏……
可此時,他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人生際遇之無常,莫過于此。
……
不多時,杜度被活捉的消息便是傳到了徐長青的中軍,徐長青聞言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振奮,連連揮拳咆哮。
成了!
事到此時,是真的成了!
當即便讓兒郎們改變喊話模式,開始喊‘杜度已被活捉,投降免死,活捉真滿洲主子者,重重有賞’!
很快,山林間便開始響起了這更暴虐,指向性更強、也更爲殘忍的新口号。
而沒多大工夫,夏國成、王鑫等人,便是協同杜度一起,被帶到了徐長青的中軍。
“奴才,不,卑職,卑職鑲紅旗侍衛夏國成,見過侯爺!卑職給侯爺您請安了!”
“卑職鑲紅旗侍衛王鑫,見過侯爺……”
以夏國成和王鑫爲首,十幾個鑲紅旗的漢人奴才,忙是無比恭敬的跪倒在徐長青面前,連連磕頭,‘砰砰’直響。
徐長青都不去理會被捆的跟粽子一般,眼如死灰的杜度,忙大步上前,一一将夏國成、王鑫等人親手扶起來,哈哈大笑道:“好漢子,好漢子啊!本候可是說昨夜做夢,夢到有天兵下凡相助,原來是夏兄弟、王兄弟你們這些好漢子來幫忙了啊!好漢子,好漢子啊,有夏兄弟、王兄弟這等英豪助我徐長青,何愁大事不成?!弟兄們放心,我徐長青說到做到,五萬兩賞銀,非但絲毫不少!另,我再給多給你們加兩萬兩!”
夏國成、王鑫等人哪想到大名鼎鼎的徐長青居然會對他們如此厚愛,更是如此給足了他們面子,一個個激動的滿眼淚花,不知所以然。
半晌,夏國成這才回過神來,忙拼命對徐長青磕頭:“侯爺對卑職等的厚愛,重若泰山,卑職等萬死也難以報答侯爺之仁愛啊……”
夏國成他們在清軍中,手上工夫或許沒長進多少,可馬屁工夫卻都是一流。
與他們寒暄一會兒,安撫住他們,讓他們先下去喝酒吃肉,徐長青忍不住再次揮拳振臂,笑吟吟來到了杜度面前:“貝勒爺,咱們,又見面了!”
“……”
杜度想說些什麽,可憐嘴巴還被不知道是誰的破袖子堵着,隻是嗚咽着卻說不出話來。
徐長青忙一拍腦門子,故作這才回過神來,笑着把杜度嘴巴裏的破布子取出來。
杜度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粗氣,這才感覺好了些,一雙老眼看向徐長青,卻是說不出的複雜,旋即陡然狠厲道:“徐長青,你好歹毒的心,好歹毒的手段那!若是早知你在此地,爺我就算挖地三尺,又怎能放過你啊……”
徐長青哈哈大笑:“貝勒爺,這話可就遠了啊。有東莪的情分在這,咱們怎麽說也算是親戚嘛。放松點,我不會傷害你。”
說着,徐長青也不再羞辱杜度,讓王喜把他帶下去,先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這可是條超級大魚,絕對是大清國崛起以來,大明俘獲的他們最高級别的人物,可不能死了!
随着被王喜親自架着下去,杜度看向徐長青高大的身影,眼色不由愈發的複雜,旋即不由連連搖頭苦笑。
這場仗,他們輸的真不冤啊……
徐長青這厮,早已經将他們全盤算計其中,直到此時處在了這個位置,他這才是想明白,其中到底有多麽歹毒與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