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生石灰。
大山着實是座寶庫。
模範軍此時已經在孔雀嶺後方打制了幾個石灰窯。
産量跟正常區域内肯定沒法比,可控制此時的形勢已經足夠了。
山腳下一塊幹燥通風、又正處在下風口的陰涼地帶,無數被石灰浸淫過的圖斑部首級,就像是一個個标本般正被堆在雨棚下的木架子上晾曬。
而幾百米遠的上風口位置的空地上,則是堆滿了各種兵刃、铠甲。
因爲圖斑部都是被煙熏死,這些兵刃、铠甲基本上都沒有被破壞,拿來就能用,單單是這,便已經值個十幾二十萬兩銀子了。
大清國的工匠們在打制這些兵刃铠甲的時候,可絕不敢偷工減料!
隻可惜,山林間作戰,這些鐵甲暫時都還用不上。
跟徐長青預料中的一樣,昨天的戰事,模範軍幾乎沒有傷亡,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讓徐長青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有兒郎因爲水土不服,已經開始生病。
聽完了趙增金、張虎等人的彙報,徐長青點頭道:“存放首級的這片區域,再加上一道泥牆,把泥牆堆的高一點。另外,首先保證隔離将士們的夥食,一定要照看好他們!”
“是!”
各人都不敢怠慢,重重點頭,心裏也是暖呼呼的。
多年以來,即便是在最危險的狀态下,隻要能有一分選擇,徐長青便絕不會放下一個模範軍的兄弟。
這也使得模範軍諸多兒郎們的向心力愈發的龐大!
等視察完了這邊,紅娘子跟徐長青一起回到了孔雀嶺上,看着東面方向,微微有些擔憂的道:“長青,鞑子似乎長記性了,這是想把咱們困在這裏啊……”
徐長青一笑:“天天挨揍,不長記性才怪。别慌,咱們的糧草還能撐上十天來的無礙。”
紅娘子稍稍放松,卻是低低嘀咕道:“不是說好的咱們設伏鞑子嗎,怎麽現在搞的鞑子反包圍咱們了?長青,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或許也不該說,但是,不說又不踏實。咱們此時的地形雖是不錯,可……我心裏總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呢。這種地形,着實讓人不踏實……”
徐長青瞪了紅娘子一眼。
紅娘子趕忙心虛的低下了頭,不敢看徐長青。
這話,有點打徐長青的臉了……
不過徐長青并未生氣,很快便笑道:“紅姐,你看到這滾滾溪流了嗎?咱們每個人,就像是這溪流中的一滴水,這滾滾流淌的,就像是天意。真以爲咱們一滴水珠子,随随便便就能忤逆天意嗎?”
“這……”
紅娘子沒想到徐長青居然這麽正經的說出這麽有哲理的話。
徐長青笑着拍了拍她的後背,“别擔心。放平心态。節奏其實已經被咱們掌控了。如果咱們繼續在山裏亂蹿,跟鞑子躲貓貓,那才是落入了鞑子的節奏。咱們對這片大山還是了解的太少了。此時,鞑子固定下來,後續主力肯定會陸續進來,咱們的選擇餘地就多了。”
“長青,你的意思是……”
紅娘子隐隐已經摸到了徐長青的思路,美眸亮起來。
徐長青笑着點了一袋煙:“隻要把鞑子引進山裏來,讓他們不好出去,咱們就成功了多半!不過,山間變幻莫測,咱們的确不能拖太久,必須要盡快找到破敵之法!”
……
眨眼,五天過
去,時間已經來到了七月十三。
此時兩紅旗主力基本上都已經趕到了這片區域内,層層疊疊之間,他們圍攏起幾十座大小山頭,将模範軍禁锢其間。
遠遠望過去,原來蔥翠娟秀的山間密林,此時已經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黑灰與破碎,連帶着白天都煙霧袅袅,能見度極低。
清軍中顯然有明軍的邊軍好手。
明軍自古就有燒山的傳統,特别是邊軍,每年都要燒,把危險的山勢燒掉,防止發生意外。
此時山間水分足,火勢雖燒不大,但他們卻是成功用這種方式,逼的模範軍動彈不得。
這種狀态,根本不适合大規模作戰。
而徐長青之前準備的‘生化武器’也沒有派上用場。
這幫雜碎比猴兒還機靈,第二天便收斂了圖斑部的遺體,直接就地掩埋了,而且與這幾座山頭拉開了距離,俨然是很小心。
孔雀右翅膀末梢的一座山頭上,杜度陰翳的看着孔雀嶺上模範軍沉浸在煙霧中的諸多旌旗,到現在還是有些心氣難平。
奇恥大辱啊!
這絕對是他杜度有生以來的最大恥辱!
圖斑這個廢物,丢的不僅僅是他的小命兒,更是把他杜度、把整個大清的臉也丢光了。
多爾衮得到消息後,在信中劈頭蓋臉便是對他一頓痛罵,簡直噴了個狗血淋頭。
可此時代善已經确立了戰略目标,以圍困模範軍爲主,杜度心裏的郁悶就别提了。
“主子爺,模範軍這幾天有點安靜的不正常啊。咱們這麽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不若,咱們找個機會,偷偷派些勇士們過去試試水?人不用多了,一兩百便是足夠。”
看杜度郁悶,他的另一個心腹阿岱轉着眼珠子出着主意。
此時圖斑的主力雖然全軍覆沒,可耐不住他們都還有老婆孩子啊,這可是一筆大财産!
阿岱早就觊觎多時了。
杜度卻不給阿岱好臉色:“狗奴才,少他娘的亂放屁!還嫌丢人丢的不夠嗎!萬一這次再出事,你拿腦袋擔保啊!”
“額……”
阿岱被噎的差點吐血,不過他也明白杜度的心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現在這般,沒有确鑿的把握,杜度不敢再亂來了。
但這難不倒阿岱。
他眼珠子轉了轉,低低道:“主子爺,咱們不用動,可以讓羅洛渾他們動。模範軍進山倉促,此時又被圍在這邊,糧草定然不多。咱們此時在這拖着,的确是個好辦法,可那是對羅洛渾他們而言。對咱們來說,這麽拖着,可不是明智之選那……”
杜度這時也明白了阿岱的意思。
沒錯。
現在誰都能拖得起,就是他杜度拖不起。
如果真要等到模範軍彈盡糧絕,大家一擁而上,就算能搶到功績,他杜度還是要背下這個大黑鍋……
“這件事,倒也不是不能試一下。這樣,阿岱,你個狗奴才去見羅洛渾,讓他派人過去試一下。模範軍這幫狗尼堪,安靜的有些不像話了!”
“喳!”
阿岱大喜,忙是快步離去。
杜度卻不由皺起了眉頭,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呢。
……
“派人過去試一下?”
羅洛渾兩兄弟正在吃早飯,聽明阿岱的來意,哥倆不由相視一眼。
片刻,羅洛渾道:“倒也不是不行。阿岱,你即刻回去通秉旗主,我這邊吃過早飯馬上就行動。”
“好來,多謝貝子爺。”
看着阿岱興奮離去的背影,羅洛歡忙道:“阿哥,這狗東西這是擺明了
把咱們當槍使呢,您怎麽還應着呢?”
羅洛渾冷笑:“想拿爺我當槍,哪那麽容易?!三兒,眼光要放長遠一點,咱們還是當以大局爲重!”
“……”
羅洛歡一陣無言,卻也明白了他阿哥的意思,此時,些許個人恩怨已經不算什麽,必須先以大局爲重!
很快,羅洛渾部二三百号哨探,分成十幾隊,小心翼翼的朝着模範軍的戰陣摸過去。
不多時,他們便是紛紛摸過了模範軍的‘隔離區’,來到了小溪邊。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片刻,凄厲的鳥铳嘀鳴不斷響起,隐藏在小溪畔模範軍的兒郎們頓時開火了,有幾個防備不急的鞑子直接被放倒在地上。其他人哪還敢怠慢?忙是急急匍匐在地。
杜度、羅洛渾衆人都在各自山頭的高台上看的很清晰,心神都是安定下來,模範軍并沒有亂跑,他們還在這山裏。
很快,前面的哨探也不敢貿然上前,牽來許多獵狗做試探。
“汪汪!”
“汪汪汪汪……”
獵狗很快狂吠起來,明顯模範軍控制區内人很多!
杜度、羅洛渾衆人終于放下心來,隻要模範軍主力沒有往西退,一切便都好說了。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
此時,數股十幾二十人一組構架的模範軍夜不收小分隊,每個人的身上、臉上,都是被花草樹葉的汁液染成了迷彩色,隐藏在他們沒有留意到的内外區域,已經隐忍了五天,将他們前方和背後的官道周邊情況,都查探的差不多了!
當日晚間,徐長青便是收到了準确的消息!
孔雀嶺主峰。
徐長青的大帳内,模範軍各部主将齊聚一堂。
“嘩啦!”
徐長青親自鋪展開夜不收們拿命畫好的精準地圖,沉聲道:“情況現在已經明了了。鞑子的幾個糧草大營,都在官道周邊。他們雖是進來些火炮,也構架起來一些高台,但是,火炮數量并不多,威力也不夠強!我準備,在後日拂曉,對鞑子發動總攻!”
衆将頓時精神一振,都是有些激動的看向徐長青。
徐長青也不墨迹,仔細分析道:“羅洛渾兄弟的三個糧草大營,分别在正東方向的官道西北五裏外,東南四裏外,北部四裏外。杜度部四個糧草大營,都陳列在南面方向,方位排布也差不多。這也就意味着,咱們想破壞鞑子的糧草,難度非常高!所以,咱們必須精準選目标!”
衆人都是點頭。
模範軍熱氣球的航程其實已經不錯,若是不負重,全載燃料的話,飛行個五六十裏、甚至更多都不在話下。
但不負重就沒有了作用。
此役,還是要以熱氣球爲核心展開。
給衆人一些思慮時間,徐長青繼續道:“官道北部最狹窄處,位于咱們正東十八裏處,這裏有一座小山谷,可用來做‘堵口’!”
說着,徐長青的大手狠狠摁在這裏,又指向了南部的另一個節點:“南面這裏是座橋,一座野橋,正是這小溪的下遊!鞑子雖有一個牛錄駐守,但火力不強,封死問題也不大!但這些都需要時間!所以,咱們必須要創造時間,吸引鞑子的注意力,讓熱氣球兒郎們過去!”
衆人都是明白了徐長青的意思,一個個都筆挺起了身子。
徐長青環視衆将一圈,氣勢陡然一凜:“現在,我命令!”
“嘩啦!”
衆将頓時紛紛起身恭敬行禮,“卑職在!”
徐長青滿意的一點頭,幹脆果決的布置起了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