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平民老百姓們,這自然沒有什麽影響,大家還是該幹嘛幹嘛,地球依然是按部就班的轉動。
不過對海城諸多高層,包括許多大戶們,其中的深意就由不得他們不好好思量了。
自古以來,天家就沒有家事!
任何天家的家事,說到底都是國事!
尤其是在此時這種節骨眼上,這水就有點更深了……
須知,華國五千年曆史,多少才子俊傑,多少英雄人物,無數都驚豔了一個時代,但到頭來,卻都是死在了一個‘站隊’上!
大才子楊修關于‘雞肋’的故事就不多說了。
嶽武穆嶽爺爺,夠不夠強?
爲何會有風波亭的‘莫須有’?從起到落,真的就猶如一陣風?
還不是擅自進言,妄談國本?
須知,趙構最後可是活了八十多……
但徐長青卻恍如忘記了這件事,接下來數天,根本提都不提,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部隊、捕鲸業、以及華夏發展銀行的籌建上。
模範軍各部此時肯定是沒問題的。
這些年來,模範軍早已經有了非常完整的規章制度,此時各部各人的功績基本上已經被清點出來,隻待封賞了,大家早已經習慣了這個節奏,也不急于這一時,都是利用這寶貴的假期,好好跟家人們呆在一起,多享受下這天倫之樂。
捕鲸隊的構架也非常迅速。
主要是海城各個捕魚隊都已經很成熟,根子都紮的很深了,有經驗的老手一抓一大把,骨架已經有了。
在新人方面,包括模範軍諸多船隊水手的兒孫,以及大量不是太願意參軍、或者參軍标準不夠、又急于找工作的待業青年,着實是有着不少。
徐長青現在需要做的,是完善他們的編制,對他們進行簡單的技能培訓,然後,再讓他們自己去實踐。
其實之所以如此大張旗鼓的死磕捕鲸業,徐長青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捕魚隊的成熟,就意味着周邊海洋資源的不斷減少,這種效率是肯定會下降的,所以遠洋捕撈就勢在必行。
隻是普通的遠洋捕撈顯然不可能産生太大的經濟價值,畢竟,海鮮不可能賣到很多内陸地區。
捕鲸卻不一樣。
不論是鲸油還是鲸須、鲸骨制品,都是耐保存而且易運輸的。
須知,女性最早的胸罩,主要構架便是鲸須。
再加之鲸魚的龐大體型,宣傳起來也更爲簡單,能保持足夠的神秘感。
至于銀行方面,這也是徐長青一直想搞,一直在留手布局,卻是一直沒有精力去搞的寶貝。
不過,布局早在一年多前、二狗他們從南洋返回時就進行了。
主要核心便是來自曼徹斯特的高級金融經理史蒂芬讓,以及從徐家抽調的諸多心腹賬房。
他們這些時日一直挂在政事署名下,負責模範軍諸多核心賬目工作,不論工作經驗還是理論知識,都已經到位了。
再加之徐長青的名聲,模範軍的武力,又值此大勝之際,時機已經成熟了。
之所以叫華夏發展銀行,而不是叫其他,徐長青主要是從‘柔和’的角度來考慮,否則,徐長青早就直接取名叫‘東印度公司’了……
當然,‘華夏發展銀行’此時也隻是一個代号,具體之後到底叫什麽,還需要各人開動腦筋,同心協力取一個最好的。
銀行成立後,将會從政事署中獨立出來,但是,模範軍兒郎們的饷銀,包括政事署的饷銀,以及諸多采買物資
,都要走銀行這條線。
其主要核心,還是爲了方便徐長青更好的控制經濟命脈。
……
這天晚上,徐長青剛忙完了一部分封賞的事情,正準備去海城大酒店赴範永鬥的約,二狗忽然快步過來,低聲彙報道:“大帥,關于坤興公主的親事,南京那邊給回複了……”
“哦?”
“怎麽說?”
徐長青眉頭頓時一挑。
二狗忙恭敬把南京發來的信息遞給徐長青。
徐長青打開看了一遍,嘴角邊忽然露出一絲彎彎的笑意。
南京的大佬們還是會玩啊。
居然要徐長青和朱到了南京後,再正式成親,理由是‘不能辱沒了天家的威嚴’。
這讓徐長青一時都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不過,這事情也在預料之中。
之前模範軍和清軍在海城大戰的消息,雖是被各方聯合壓制下來,但南京的大佬們顯然不會不知道,可他們還是這樣做了。
俨然,長江天險,對他們而言,還是非常有底氣的。
“把這信給軍師,讓軍師他們商議下,明天再詳談。”
“是!”
看着二狗離去,徐長青慢斯條理的上了馬車,卻是緩緩陷入了沉思。
太祖有句名言:“戰略上藐視對手,戰術上重視對手。”
南京此時在軍事層面的确是頗爲孱弱,但卻也并非是‘手無縛雞之力’,長江口的幾部水師還是很剛的,尤其是他們的‘蜈蚣船’,非常适合長江口區域作戰。
大明太大了。
地大物博,産生龐大戰略縱深的同時,卻也有着諸多的水土之分。
比如模範軍的船隊,因爲渤海灣包括周邊區域,多是淺海,再加之洋流的關系,船隻大多是平底船。
這種設置,在北洋地區,尤其是渤海灣,自然是遊刃有餘,但若是去長江口,包括東海,那就不好玩了。
曆史上,國姓爺當年大兵壓境,直逼南京,爲何會在鎮江一敗塗地,幾乎根基都要玩完?
一方面的确是國姓爺當年指揮不利,不夠幹脆果決。
然而最核心的原因,還是‘器不夠利’!
鄭家的船常年往返于深海,包括整條島國航線,所以他們的船多是尖底船,在深海自然能乘風破浪,遊刃有餘,可在長江口,那就不夠看了!
清軍當時的看似‘二流子’的裝備,卻就是好使,就是讓國姓爺都吃癟,幾乎爬不起來。
這就叫‘強龍不壓地頭蛇’!
如果從純軍事層面考慮,徐長青肯定不虛南京的這幫大爺們,但這顯然不是上策。
大明,到此時着實是曆經太多苦難了,早年萬曆三大征,就把大明數代積累的根子敗了個差不多。
這些年連年與清軍鏖戰,更是雪上加霜。
再加之小冰河的天氣……
這他麽絕對是地獄模式。
對徐長青而言,幹趴下野豬皮肯定是第一要務,但是,卻不能隻爲了跟野豬皮幹,就抛卻整個大局與不顧,讓本就重傷垂危的整個華夏民族,再遭遇重創,從而失去了這個最好的崛起于世界之林的機會!
所以,如果能有一份選擇,徐長青還是願意用更和緩的手段,解決南京的問題,也包括鄭家。
思慮間,已經來到了海城大酒店,範永鬥早就在此等候多時了。
“伯爺,您百忙之中,還要過來招呼老朽,老朽真是感激涕零,無以爲報哇……”
“哈哈,範爺,您這可是說笑了。原本長青前幾天就答應了範爺,沒想到到此時居然才過來赴約
,該長青道歉才是。”
兩人說笑寒暄幾句,直接進入了範永鬥早就定好的最尊貴的天字号獨院。
海城大酒店本就條件一流,而範永鬥此時也很了解徐長青的喜好,并沒有幾分奢華,一切以簡潔舒适爲主。
兩人分别來到室内落座,範永鬥那個侄子範子瑜,親自去沏茶。
徐長青本來沒怎麽在意,可無意間掃了一眼,眼睛不由微微一咪。
這小白臉,沏茶的手段極高,潇灑舒暢,簡直行雲流水,讓人頗爲的賞心悅目。
這也讓徐長青心底裏忍不住有些感歎,這世家子跟他們這些泥腿子比起來,差距着實有點全方位的……
喝了幾口茶,逐漸開始上菜,範子瑜這小白臉忙前忙後的親自伺候。
徐長青又和範永鬥喝了幾杯酒,氣氛逐漸活絡起來。
徐長青笑道:“範爺這些時日,買賣還好吧?不對,倒是長青犯傻了,範爺現在應該是如魚得水才是吧?”
範永鬥頓時苦笑:“伯爺,您這可真是高看老朽啦。托您的福,勉強還能維持,跟以前是不能比的。也就是有您的海城老窖在這邊撐着,否則,老朽和範家恐怕都得喝西北風咯。”
“哦?”
“範爺的意思是,您在北邊不太順利?”
徐長青笑着跟範永鬥碰了碰杯。
範永鬥本來就沒打算瞞着徐長青,用力幹掉了杯中酒,仔細叙說起來。
範家,或者說是晉商的真正發家,都是從走口外開始,到後面蒙古人示弱,女真人起來,這裏面的暴利越甚。
但此時因爲徐長青的出現,曆史已經發生了很大的偏移。
原來這個時空,正是晉商們最強大的時候,各種鐵器、柴米油鹽,隻要出了口外,換來的便是真金白銀。
順帶搞點大明的情報,拐賣點人口,又是一份額外收入。
但此時,清軍連綿征戰,卻數次都被模範軍殺住了威風,大清國此時的經濟狀況已經很不好。
範永鬥他們現在過去,交易的确還能正常進行,卻是不一定能拿到銀子了,大清國現在經常‘壓貨’。
好的時候還能用點皮毛、駿馬之類的抵債,可最近這一段時間,毛都沒有了,張家口那邊已經有數家大族,都快被大清國這麽拖垮了。
哪怕以範永鬥的精明,也被壓了兩波貨。
此時,他雖然沒跟徐長青說詳細的損失,但看這厮的心疼模樣,恐怕,應該在百萬級别。
“範爺,照您這麽說,現在,鞑子也不舒坦?我可是聽說,鞑子現在在京師搶的正歡呢。”
“伯爺,說起這事,老朽也是一臉血淚啊。”
範永鬥苦笑:“鞑子這一套,太毒了,根本就是亂來,京師本來是繁華之地,可照他們這麽搞,大家都妻離子散,快連根人毛都沒了,那還搞個屁?此役之殇,恐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恢複。伯爺,也不瞞您說,老朽以前還有些看好鞑子,可現在嘛……”
範永鬥深深歎息一聲,連連苦笑,但看向徐長青的目光,卻又充滿着無法言說的希冀。
徐長青當然明白範永鬥的小心思。
馬克思說:“資本,從誕生的那一刻起,每個毛孔裏都沾滿了鮮血。”
像是範永鬥這幫人,千刀萬剮都不爲過。
正是因爲他們的漢奸行爲加持,讓大明一敗再敗,讓形勢不斷惡化。
但,反過來思慮,這東西也是把雙刃劍!
他們會傷人,更會傷己!
半晌,徐長青這才不疾不徐的道:“那,範爺以爲,今後的形勢,又會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