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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他竟然沒回?!”
廣渠門内的酒樓二樓,一聽到家奴的禀報,鞏永固俊逸的臉孔上陡然一片鐵青,眼睛裏都要噴出火來。
他實在想不到,他已經付出了這麽大的誠意,要跟徐長青合作,徐長青竟然敢不甩他?
但發了一通火,他忽然也想明白過來,這件事,他有些托大了,徐長青畢竟位高權重,怎麽可能隻憑這無名信便做出什麽?
想了一會兒,他鄭重道:“你先去廣渠門那邊通知一聲,就說,我馬上去拜訪徐長青!”
“是……”
……
“鞏永固要來?”
徐長青正在調集部隊的駐防,一聽到這個消息,也有點發愣,鞏永固這是轉性子了嗎?
不過他過來拜訪,徐長青也不好不見,尤其此人也算是忠義之輩,便讓李七郎擺好儀仗,過去迎接他。
很快,徐長青便是在營地的西大門見到了鞏永固。
鞏永固其實已經在廣渠門城頭上偷瞄了好一會兒,仔細觀察了模範軍的戰陣,就算他很惱怒徐長青的傲慢,卻也不得不佩服,模範軍的戰陣,真的猶如銅牆鐵壁,不可攻破。
“伯爺,冒昧叨擾,還請海涵那。”
鞏永固姿态擺的很低,一上來先給徐長青行禮。
徐長青忙笑着将鞏永固請入營内:“驸馬爺太客氣了,不知驸馬爺過來找長青,所爲何事?”
看着徐長青一臉無辜的模樣,鞏永固不由用力掐了把大腿,他辦的這叫什麽事兒?感情徐長青現在還不知道是他寫的信……
寒暄着來到徐長青的帥帳,鞏永固扭捏了片刻,也不再多保留,直接說出了事情。
其實在鞏永固過來拜訪的消息傳來時,徐長青已經猜到了寫信的人是他,不過徐長青本來想蒙混着就把這事情過去了,畢竟,這就是個騷腥活,沒什麽卵用不說,還他麽勞心費神!
誰曾想,這位爺居然這麽耿直,直接就說出來……
看徐長青陷入了思慮,鞏永固有些熱血沖頂,痛心疾首道:“伯爺,此事還需猶豫嗎?這些亂臣賊子,人心不足蛇吞象,人人得而誅之!若是不能盡快誅除掉這些人,我京師,危矣啊!”
徐長青這時已經緩過神來,這事兒雖是騷腥,但未必就沒用,尤其是在大義上。
看向鞏永固的眼睛道:“驸馬爺,我徐長青身爲大明的臣子,清君側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不過,此事關聯太大,驸馬爺可有切實的證據?”
“證據?”
鞏永固一時愣了,嘴唇接連動了數下,想說些什麽,卻像是頭上挨了一悶棍,不知道說啥好了。
“怎麽?”
“驸馬爺難道沒有證據嗎?”
徐長青也無言了。
這種掉腦袋乃至要誅九族的大事,你不把事情整明白,小辮子抓足了,就敢妄言動手?
鞏永固這時終于回神,尴尬道:“忠義伯,在下,在下一直是通過手下人的密報來監測這些事,你所說的證據,在下一時還真拿不出太多。不過忠義伯您放心,最多三天,三天之後,在下一定給你切實的證據!”
說完,這厮竟不跟徐長青說句客套話,轉身就走。
“……”
徐長青一時直有日了狗的沖動,這他麽
叫個什麽事兒?
但回過神來,徐長青也有些感歎鞏永固的命運。
正應了茨威格的名言:“所有命中注定的禮物,早已經在暗中标好了他的價格……”
隻是,相對于無數狼心狗肺之輩,鞏永固無疑更有良心……
……
鞏永固離去不久,徐長青就收到了西直門的情報,白廣恩的營地,已經退到了京師城兩裏之外,
雖說還沒有正式投靠流民軍,卻也差不多了,徐長青也不再猶豫,逐步把模範軍精銳,調集到朝陽門一線。
今天是晴天,模範軍的調動肯定逃不過流民軍的眼睛的。
京師城東南角,流民軍一座高高的指揮台上,旌旗翻飛中,李自成、劉宗敏衆人看着有序調動的模範軍諸部,都有些疑惑。
劉芳亮撓着後腦勺道:“怎麽回事?徐長青想幹什麽?難道,他要往東北方向突圍,不管京師了?”
高一功爽朗大笑道:“這個也不足爲奇。白廣恩今晚就會正式投靠我義軍,并且打開西直門,徐長青一直比猴兒還機靈,他有所察覺也不令人意外。哈哈,巍巍京師,馬上就要被咱們打下來了啊!”
這話讓一旁的唐通尴尬不已。
還是白廣恩這狗雜碎機靈啊!
不光投誠,還他麽能提早在京裏布下棋子,打開城門……
可他呢?
本是首功,卻他麽連跟鳥毛都快要夠不到了。
李自成這時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唐通的波動,不由溫和笑道:“唐軍門,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當時已經盡力了,并且成功打亂了京師内部。此戰,首功,你當之無愧!”
“皇爺……”
一聽李自成這話,唐通‘撲通’就跪倒在地上,老淚一時都止不住的往外翻湧。
什麽是雄主?
這就是雄主啊!
李自成趕忙笑着把唐通拉起來:“唐軍門,就算打下了京師,也不過是我義軍的第一步而起,我義軍,我大順,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唐軍門也不必擔心沒有立功的機會!這天下之大,我李自成,我義軍,我大順,必将締造一個朗朗乾坤!”
或許是已經幻想過在紫禁城、皇極殿登基的模樣,李自成現在口音都改了,雄渾的男人魅力,萦繞他的周身。
“皇爺,唐通此生能遇到您,真是卑職的造化!皇爺,您放心,卑職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哈哈。”
周圍頓時響起了歡笑聲,每個人的臉上,眼睛裏,都是充滿了期待。
劉宗敏這時忽然道:“皇爺,諸位,徐長青這厮,不會是想跟額們搶京城吧?”
“搶京城?”
衆人聞言都是一個機靈。
李自成也一下子鄭重起來:“汝候,你的意思是……”
劉宗敏忽然冷笑:“京師的地圖,大家都看過了。廣渠門這邊,對應的是外城,而徐長青移兵朝陽門,這是想打内城的主意啊。我義軍此時隻能控制西直門,到時候真要比速度,還真不一定比得過徐長青!”
李自成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很快便是意識到了劉宗敏所說的嚴重性和準确性。
徐長青豈是坐以待斃的人?
甚至,徐長青之所以一直不跟義軍走正面,極有可能是在借着義軍的手,清除他的政敵!
本來,對于這些李自成還有些不以爲意,甚至很願意幫徐長青一把,可此時劉宗敏把這話說出來,事情就有點不對勁了。
但李自成究竟也算是雄主,很快便鎮定下來,
冷聲道:“既是如此,那今晚不必試探白廣恩了,讓所有内線,全部開動!明早之前,一定要拿下京師城!”
“是!”
……
董玉這邊的效率很高。
午後出頭,便是有着幾十輛馬車,有條不紊的從朝陽門外駛出來,雖說車子外都被塗上了各種遮掩氣味的物什,可裏面的脂粉香氣,依然是有點遮不住。
這每輛馬車裏,居然少的也有三四十号人,多的甚至七八十号,簡直跟人肉罐頭差不多了,皆是曼妙的莺莺燕燕。
此時朝陽門的守将怎敢阻攔徐長青的威勢?隻能是乖巧放行。
董玉當然也不會不看事兒,派人給這位劉副将送了一千兩的銀票。
董玉這邊剛忙活完,王承恩便到了。
他此時雖然還是徐長青的監軍,可又多了‘巡守京師’、‘總督京師軍務’的頭銜,重心俨然已經轉移到京師内部。
“王公,情況如何?”
得到王承恩到了朝陽門的消息,徐長青很快過來見他。
王承恩老臉上的疲憊根本遮掩不住,略有嘶啞的道:“目前看,問題并不大。可許多隐憂,讓人很擔心啊……”
老太監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徐長青又豈能不明白,必定是他已經察覺到了許多不穩定因素。
可此時,徐長青對此也愛莫能助,從唐通叛變的那一刻起,京裏的人心就亂了!
誰能想到,自己這隻小蝴蝶的出現,崇祯一朝,連十七年都有些到不了的迹象了……
王承恩巡視朝陽門,在很大程度上是爲了安撫徐長青,見徐長青沒有什麽異樣,王承恩也不再在這邊久留,又去巡視其他城門,徐長青也迅速回到了模範軍戰陣。
董玉快步迎上來,低低的誘惑道:“我給你準備了好幾對雙胞胎,很不錯的,要不要去看看?”
“……”
徐長青頓時無言,沒好氣的捏了她一把:“老子現在哪裏有這個心思?别胡鬧。對了,你趕緊讓這些女人都收拾一下,讓她們好好吃頓飽飯,記得,從現在開始,睡覺都不能脫衣服,多備下幾雙鞋子,都别發.騷了,把棉襖什麽的都準備好。”
董玉見徐長青一臉鄭重的模樣,瞬時也鄭重了起來,低低道:“徐郎,是不是,是不是真要出什麽事了……”
“别瞎幾把想!”
“就算出事我也會保護好你們!記得,這些女人就交給你了,盡量不要出現什麽意外,她們都很寶貴!”
董玉忙拼命點頭:“放心吧,徐郎,我一定會做好的。”
說着,也不敢再勾引徐長青,小跑着急急離去。
看着董玉去忙活,徐長青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這他娘的,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即便徐長青早已經見慣了大場面,對危機也早如喝涼水般平靜,但此時的局面,徐長青一時也沒有太大把握。
主要是不知道現在京裏到底有多少人向着流民軍這邊,如果人少還好說,如果人多……
便是徐長青也有點不敢再想……
這時,紅娘子快步過來,低聲道:“你搞什麽?怎麽搞來這麽多女人?要讓兒郎們知道了,還不得亂套!”
徐長青看了紅娘子一眼,忽然長歎一聲,擡眼望天,低低道:“紅姐,做好準備,今晚,至多不超過明晚,要出大事啊!”
“額……”
紅娘子陡然一個機靈,嬌軀都微微顫動:“長青,形勢,形勢還沒有壞到這個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