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理論終究是理論，具體到實戰中，這個距離至少得再擴大幾倍！
因爲戰馬不說要達到頂速，至少也得達到頂速的七八成水平，才會形成真正的效用力和殺傷力。
這就使得騎兵沖擊，需要更大的距離和空間。
此時，京師城高十幾米，崇祯皇帝和一衆觀戰大佬們處在的觀戰平台還要更高，視野覆蓋出七八裏、乃至十幾裏外，并沒有太大難度。
而流民軍戰陣畢竟才剛剛紮營，很多東西都沒有什麽遮掩的。
可惜，不論是崇祯皇帝還是一衆大佬們，根本就不懂兵事，此時大明真正懂兵事的，不是死了就是還沒出生……
京營的二大爺們就更不用提了，有本事的人，能護衛皇帝嗎？有這個資格嗎？
這看似是個謬論，卻是極爲紮心和現實。
本事是怎麽來的？
注定要經過磨難才能有！
可需要經曆磨難之人，身世上、血統上，有接近皇帝的機會嗎？
這完全就是個死循環！
京師城頭上的衆人，明明有時間、有機會去發現流民軍的布置，從而給徐長青和模範軍至少提個醒，有所防備！
然而這幫人都被剛才模範軍的陣勢所吸引，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流民軍的動向……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流民軍的三股精騎，已經沖起速度來，如狼似虎的直沖模範軍戰陣殺來……
“轟隆隆……”
鐵蹄轟鳴，帶的煙塵飛濺，片刻間，便是出現在了模範軍視野可及的方向，猶如龍卷風帶起的人造惡魔。
模範軍陣中，每個人的臉色都是凝重到了極限，耳邊不斷傳來各級将官拼命的呼喝。
在馬克沁沒有出現之前，騎兵，對于任何步兵而言，完全就是噩夢，幾乎是不可阻逆的存在。
曆史上，的确有着不少步兵對抗騎兵的先例，但無一例外，那都是百戰精銳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之輩！
即便是這樣，那種損傷率，也絕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遙想當年，李唐何等強盛？
可陌刀軍不過就維持在萬人的水平，還幾乎耗盡了李唐的國力。
徐長青此時的臉色也是凝重到了極限。
劉宗敏這厮，果然還是走了這條路！
唯一讓徐長青慶幸的是，他的判斷沒有錯！此時劉宗敏和劉芳亮的騎兵并不多，看這模樣，一股絕不會到兩千人！
然而就算是兩千人規模的騎兵，已經足夠讓人震撼了！
須知，騎兵基本都是一人雙馬乃至三馬，兩千人，就意味着隊伍中至少有五六千匹戰馬在狂奔。
好在流賊也不富裕，他們沒有戰馬供應渠道，都是從各處搶來的雜七雜八的馬種，不是什麽好馬。
若是換做八旗大兵，這種速度、威勢和執行力，還要更上一層樓。
可就算是這樣，此時帶起的威勢，無數馬蹄踐踏地面形成的恐怖效用力，依然是讓京師衆人一片死寂。
這時，眼前流賊的三股騎兵都出現在視野内，馬上就要沖着模範軍戰陣沖來，徐長青深吸一口氣，一擺手！
李七郎早就準備多時，拼盡了所有力氣大吼道：“發射信号彈！”
“嗖嗖嗖嗖嗖……”
瞬時，早就準備多時的傳令兵，瞬時将五顆凄厲的信号彈同時射向天空。
“嘭！”
“嘭嘭嘭嘭……”
眨眼，五顆信号彈便是在天空中綻放出五朵豔
紅的花朵。
這是模範軍的最高指示信号，意思是“全軍死戰，絕無退路！”
沒辦法。
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像是這樣狀态，不論是旗語還是口口相傳，命令都太慢了，不足以達到最大效用力！
模範軍在之前，雖是沒有與騎兵戰陣硬剛過的經驗，但在平時的訓練演練中，不論是徐長青還是各級将官，都已經有了無數經驗。
這也是徐長青強調了無數次，并且始終在爲之努力的核心課題！
畢竟，漢民族此時最大的敵人，正是大清國的八旗大兵！
“填彈！”
“準備點燃火繩！”
“第一排長槍兵就位！”
“第二排就位！”
“第三排，第四排……”
“刀盾兵就位！”
“鳥铳兵就位”
随着三股流民軍鐵騎不斷逼近，模範軍陣中也開始一片噪雜，無數将官都在拼了命的扯着嗓子呼喝。
但站在京師城頭上看過去，模範軍陣中雖是雜亂，卻又雜而不亂，很快，足有五六排長槍兵，頂在了最前方。
後面是刀盾兵，再後面是鳥铳兵，再後面則是投石車！
就如同分層蛋糕，淩亂中卻又嚴格有序，很快便是層次分明！
可此時，京師城頭上，包括崇祯皇帝在内，再沒有一人能說出一句話。
就這短短十幾分鍾的時間，足以碾碎他們這幾十年形成的世界觀！
無論你多麽強大，身份多麽高貴，在猶如吞天巨獸般的戰争機器面前，都是蒼白的連紙片都不如……
“呵，狗雜碎，還想反抗嗎？老子要親眼看着你們怎麽死！”
流民軍戰陣，看着那美妙的一刻即将發生，劉芳亮英俊的臉孔已經扭曲的不成模樣！
他仿似已經看到了，他和劉宗敏親衛隊聯手彙聚的這五千多精騎，眨眼便是能踏破徐長青這所謂的‘天下第一軍’模範軍，将徐長青生生踩在腳下，整個京師，整個天下，都将對他們不設防！
劉宗敏比之劉芳亮的城府更深些，但此時他比之劉芳亮也強不到哪裏去！他幾乎已經不能呼吸了！
熬了這麽久，忍了這麽久，餐風露宿了這麽久，腦袋别在褲腰帶上這麽久！！！
一切的一切！
馬上，就能見分曉了！
隻要踏破了徐長青，踏破了模範軍，整個大明，整個天下，都恍如那曼妙的少女，即将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面前，任由他劉爺予取予求啊……
“呦吼~~，沖啊，弟兄們，殺光這幫雜碎！”
“哈哈，徐長青算是個什麽狗東西，今天老子要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嗚嗚~~！”
“義軍的勇士們，沖啊！”
“哈哈，孩兒們，沖啊，天地都在你我腳下！”
這時，洶湧的流民軍鐵騎，終于逼近了模範軍戰陣，那一張張臉孔猙獰着，興奮着，嚎叫着，猶如狼群就要殺入羊群。
“發射！”
“發射！”
“發射”
但模範軍顯然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群！
戰鬥最先在西線方向打響，随着投石車軍官的呼喊，上百顆引線被點燃，上百架投石車同時而動！
“嗖嗖嗖嗖嗖……”
下一瞬，天空中恍若飛過一陣燃燒的隕石雨，竟自飛向流民軍的鐵騎戰陣。
“沖起來，大家小心！”
“加速，急速加速！”
“沖，沖！”
流民軍這些老營兵顯然
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之前在中原戰場時便是感知到了模範軍火器的強大，頓時使出了各自的看家絕技。
有人死死的貼在了馬背上，有人則是花哨的翻到了戰馬一側，急急貼在了馬腹邊。
更有甚者，幾乎就要翻轉過來，貼到馬腹上了，完全把自己隐藏起來。
而正如老話說的，“馬有前悔，人有後悔！”
無數戰馬不僅感受到了主人的意思，更是感受到了危機的到來，一個個更加賣力，要沖起頂速！
模範軍戰陣，元戎車上。
徐長青看着這讓人熱血澎湃、卻又足夠讓人從靈魂裏發寒的一幕，也不由暗暗點頭！
流民軍縱然條件極爲艱苦，很多東西甚至讓人沒法想象，但是，也正是如此，造就了他們的騎兵水平，并不遜色與八旗兵和關甯軍多少，甚至，天生在馬背上長大的蒙古人，就算比這強也強不到哪去了，或許也就是在天賦和意識上。
然而，這幫漢民族的男兒，此時，卻是自己的生死大敵……
徐長青緩緩閉上了眼睛！
旋即，卻又忽然猛的睜開！
縱然不想看到這一幕，可此時，徐長青卻是一寸也不想錯過！
人類曆史數百萬年，文明史幾千年，華國曆史五千年，哪怕是到了後世，哪怕是米帝，哪怕是瞬間能把人汽化的钴彈！
卻又有什麽，能比眼前這騎兵與步兵的對撞，更讓人熱血沸騰？！
這是真正的血與火的較量！
這是真正的靈與肉的交融！
這是真正的勇氣與勇氣的對碰！
隻有最堅強，最龐大，最不可戰勝的男人，才能存活到最後的遊戲！
“嘭！”
“嘭嘭嘭嘭……”
下一瞬，無數的開花彈，陡然在天空中爆裂開來，激烈的砂石之音猶如萬花筒暴虐的四處飛濺。
“耶律律……”
“啊”
“唔……”
瞬間，奔騰的洪流直接淪爲了人間地獄！
哪怕流民軍的騎兵都藏的夠好，胯下戰馬也都是拼了性命，沖起最大的速度了，可開花彈恐怖的無差别覆蓋，還是讓這兩種血肉之軀根本沒法承受。
眨眼，沖在前面的也就沖過去了，可在中間的，後面的，不論戰馬還是流民軍的騎手，直接淪爲了活靶子！
許多人直接墜馬，許多戰馬在狂奔中直接摔到，連摔幾個跟頭，可大流已經起來，根本沒有人或是戰馬會顧及其他，他們所有的目标隻有一個，-----往前沖！
這使得無數墜地的騎兵和戰馬，甚至連慘叫都不能發出一聲，直接被踩踏的稀巴爛……
“第一排長槍兵，沖！”
“殺！”
“殺！”
“殺”
然而，戰争不過隻是才剛剛開始！
縱然模範軍一輪上百顆開花彈成功的對流民軍造成了龐大的殺傷，至少幾百匹戰馬倒地，卻同時也驚起了戰馬的性子，它們根本就不管不顧，隻知道拼了命的往前沖！
模範軍在此時當然不會坐以待斃！
伴随着諸多将官的大聲呼喝，第一排數百号長槍兵，猶如那撲火的飛蛾，哪怕明知道必死無疑，哪怕明知道極有可能會死無全屍，卻是依然義無反顧、毫無畏懼的朝着奔騰的戰馬群狂沖過去！
他們要用他們的血肉之軀，爲他們身後的兄弟們，同伴們，創造出寶貴的空間和時間！
他們要用他們的靈和肉，爲他們的妻兒，爲他們的信仰，爲他們的民族，奠定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