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無風不起浪,空穴不來風。’
今天的局面,陳家父子的确在其中出力不少,但僅僅以陳家的底子,顯然做不到如此。
就像是一些約定俗成的規矩,本來沒什麽事兒,大家忽然卻都默認了,默許了,也就成了規矩。
這也讓衆多隐藏在暗處的大佬們,不得不重新評估徐長青。
本以爲徐長青這種粗鄙莽夫,又處在這種風口浪尖之上,以天子涼薄的性子,必定會針尖對麥芒,誰曾想,徐長青居然平平安安的趟過了……
可惜此時那些大漢将軍都還沒有出宮,消息還沒有流露出來,他們也隻能耐住性子,安心的等待詳細。
……
回到廣渠門外模範軍駐地,徐長青這才發現,他渾身都已經濕漉漉的,極爲的不舒服。
李岩,趙增金,王洪洋,紅娘子衆人趕忙過來問詳細,徐長青此時卻沒力氣解釋,擺了擺手,先回帳内休息。
“徐郎,沒事吧?”
董玉也早在這裏等急眼了,一看到徐長青進來,趕忙過來用力握住了徐長青的大手。
徐長青微微苦笑:“沒事,讓後廚給我做點飯來,多搞點肉。”
“嗳,好來。”
董玉也看出徐長青想要休息,趕忙出去忙活。
看着董玉的倩影離去,徐長青點燃了一顆雪茄,長長的吐出一口煙霧,随後把雪茄放在桌子上,招呼親兵進來幫他卸甲,換衣服。
換好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穿上了件毛皮的馬甲,又抽了口雪茄,徐長青這才感覺好了許多。
京裏的局勢,比想象中還要更爲複雜。
此時縱然沒有準确的信息,徐長青也隻能确定陳家這一家敵人,但徐長青此時已經明白,這是一個集團,一個利益體!
大明現在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訴求,他們想進入更高的平台。
這就像是女朋友要分手,哪怕你已經付出所有,可還是不夠,因爲等級不一樣,層次不一樣,得到的東西不一樣,注定是無濟于事。
現在這種局面中求活,乃至全身而退,哪有這麽容易?
……
次日一大早,流民軍的先鋒便是抵達了京師城下。
爲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徐長青在潼關的‘老朋友’劉芳亮。
與徐長青和模範軍攜帶着諸多物資、做了充裕的準備後再進京不同,劉芳亮部一路輕車簡從,而且多是騎兵,并沒有太多旅途的疲憊,又在涿州休整了數天,精神頭都很好。
此時,看到雄渾的京師城,一衆流民軍騎兵都是極爲興奮,哪有什麽疲憊,一個個直接敞開了,在京師城下耀武耀威。
後世,那般發達,沒去過京城的人也海了去了,更别提此時了。
而這幫流民軍老營兵,此時過來可不是旅遊的,而是切切實實的要把京師城拿下,這種舒暢,爽快,高高在上,又怎能遮掩的住?
廣渠門外,模範軍陣地。
徐長青很快也來到了臨時搭建起來的指揮台上。
看着一衆毫不吝惜力氣炫耀着馬術,興奮不已的流民軍騎兵,徐長青也有些沉默,該來的總歸會來啊。
隻看流
民軍現在的氣勢,一場硬仗,已經不可避免。
此時,模範軍的陣勢已經有了雛形,挖出了數道壕溝,堆起了幾道土牆,但這顯然還遠遠不夠。
而流民軍隻是騎兵過來,也不可能沖陣,純碎是過來裝x的。
徐長青看了一會兒,也懶得理會他們,轉而開始更精細的排布營地陣勢。
此時,趕來京師勤王的隻有密雲的唐通部,主要是密雲離京城太近了,咫尺之遙。
但唐通部此時排布在阜成門附近,與徐長青正好是南轅北撤。
而且,徐長青昨天過來,唐通這厮非但沒過來問個好,連派人過來拜會都是沒有,俨然,這厮的屁股已經不知道歪哪裏去了。
而徐長青這邊更是沒有得到絲毫的戰術安排,王承恩和張若麒、冒辟疆等人從昨天中午進了城,到現在都沒出來。
敵人百萬大軍已經壓境,可朝廷這邊卻是混亂到這個程度,就算縱觀曆史,恐怕也沒誰了。
不過這也倒正随了徐長青的意。
唐通願意守西邊,就讓他去守西邊,徐長青是肯定會卡在東邊,牢牢聯系通州方向的大運河的。
說起大運河,徐長青不由想起了隋炀帝。
不論是史官還是後世的讀書人,對這位雄才偉略的帝王,總是極盡抹黑,一個‘炀’字,萬千罪惡加于其身。
但事實呢?
倘若不是雄才偉略的隋炀帝當年力排衆議,頂住壓力,修建了大運河這個史無前例的工程,後世數百上千年,又豈能有這麽多人受益?
如果沒有大運河,江南賦稅進京,不論是走海路還是陸路,折損至少多一倍不止!
南北聯系也遠不會這麽密切,曆朝曆代的南北朝還不知道會有多少。
上一個做這種大工程的人,人們都管他叫做始皇帝,一條長城,爲漢族人抵禦外敵數千年!
可惜,曆史總是由勝利者來書寫,居然有人說隋炀帝‘淫’!
可他麽号稱‘淫’的帝王,後宮全都加起來,還不到十個女人,而且一直和發妻相濡以沫到最後時刻。
反之,号稱正統的李唐,不但與匈奴之間的血統糾纏不清,隋炀帝的女兒,侄女,都成爲了他們父子兄弟的禁脔,甚至後面更誇張、突破人極限的也是數不勝數,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
不論是什麽時候,這就是一個赢者通殺的殘忍世界!
徐長青也一直深以爲戒!
眼下說什麽都是虛的,自己頂住,活下去,擊敗對手,才有資格做自己想做的!
模範軍的戰陣極爲龐大。
此時雜七雜八加起來,已經超過五萬人,都快要到六萬了。
在海城時,徐長青便有所準備,軍需物資中有着大量的營帳,但目前來看,這還遠遠不夠,隻能先搭建‘土窩子’充數。
好在徐長青的聲名擺在這裏,京裏的消息也傳不到營地内,諸多民夫們對此非但不以爲意,還極爲興奮。
對他們而言,有個能睡覺,遮風擋雨的地方就足夠了。
花費最多心血的是糧草。
一萬五六千輛大車,數萬匹騾馬,簡直就像是一座移動的城市。
糧草徐長青暫時倒是不擔心,這一路撸羊毛下來,至少可以讓模範軍堅持三個月,可騾馬攜
帶的草料卻不夠。
主要是現在天已經很冷了,草地枯黃,爲了攜帶糧草,騾馬隻帶了很少的草料,其他的都是就地取材。
可此時京師城外,人爲痕迹太多了,根本沒有幾根草。
徐長青也隻能招呼李岩,能撐多久是多久,如果不能撐,所有騾馬,全都殺了吃肉!
等徐長青在營内忙活到中午,流民軍後續又有大隊人馬趕過來,其中一杆‘劉’字大旗,分外的耀眼奪目。
正是此時的流民軍第二人,汝候劉宗敏!
劉宗敏一過來,劉芳亮便将徐長青和模範軍的情況告知與他,劉宗敏也沒有停歇,直接帶着幾千騎兵,便是朝着廣渠門這邊趕過來。
冷風呼嘯。
兩軍戰陣中,無數旌旗嘩啦啦作響,如林如海。
帥旗下,劉宗敏騎在一匹高大的棕色蒙古馬之上,看着連綿猶如城池般的模範軍陣地,不由也是連連點頭。
徐長青能走到此時,絕非是運氣啊!
不過,看着模範軍的陣地向東面延伸出很遠,劉宗敏的嘴角邊很快露出了盡在掌控的笑意。
“汝候,今日孩兒們士氣都很高漲啊,大家第一次見到京師城都很興奮,要不要先搞一波,吓吓模範軍,嗔一波他們的士氣?”
劉芳亮此時也是意氣風發,說不出的舒暢,在京師城雄渾的城池映襯下,他和他身邊的猛士,俨然都達到了人生的最高光點。
劉宗敏笑了笑,卻搖了搖頭:“不着急。先讓孩兒們安頓下來。嗯,可先讓孩兒們中的好手,過去試試模範軍那些夜不收的底子!”
“好來!”
劉芳亮大喜,周圍人群也是摩拳擦掌一片。
很快,便是有幾十号精騎,直接掠到了模範軍陣前二三百米的位置,猖狂的大聲叫嚣不止。
這頓時讓模範軍陣中出現了輕微騷動。
這幫流賊,太會罵人了,都是大行家,各種污言穢語,簡直張口就來。
徐長青很快也得到了消息,卻是笑着搖頭,不理會流民軍。
到此時,徐長青也基本能确定了劉宗敏的戰略目标。
這龜兒子一直貓在涿州,不是爲了别的,就是爲了等自己!
此時他一過來就來看模範軍的陣地,更是讓徐長青更加的确定!
這龜兒子九成九是想切斷通州那邊模範軍的補給通道!
可他不知道的是,徐長青之所以墨迹了這麽久才過來京師,就是爲了後續的補給能跟上,現在,徐長青絲毫不怕他們拿下通州。
事實上,通州此時也不是模範軍的人在鎮守,徐長青肯定不會授人以柄。
幾十個流民軍精銳叫嚣了快半個時辰,一個個嗓子都喊啞了,模範軍這邊卻絲毫不理會,他們也被氣的不行。
好在罵了這麽多,他們火氣也發洩的差不多了,隻能先退卻。
在這般冷風呼嘯的天氣中,騎着馬折騰這麽久,就算他們身體好,也免不了會傷風感冒。
而這個時代一旦傷風感冒,與死亡也就不遠了。
臨近傍晚,王承恩,張若麒,冒辟疆等人終于回來了,他們也帶來了崇祯皇帝的要求:
“東線防線,全都交由徐長青處置,并且,限徐長青在一月之内,擊潰流賊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