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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玉京與陳圓圓同年,相形之下,她比陳圓圓的經曆要單純些,某種程度上,還存在着許多少女般的天真,因此很快就被徐長青找到了話題,不時逗得她咯咯嬌笑。
說到底,她們雖都已經成名經年,但到此時,也不過才二十一歲,比徐長青還小一歲。
就算是年齡最大的顧橫波,也不過才二十五歲而已。
可這種輕松的氣氛持續了沒多會兒便被打破了,有親兵過來通禀,劉知府求見。
這讓卞玉京不由緊緊咬住了紅唇。
這都是些什麽人啊,就是盼不得她好嗎?
然而就算再不爽,徐長青有正事,卞玉京也不敢怠慢,隻能收拾起精神先退下去。
不多時,徐長青在正堂見到了劉知府。
劉知府沒穿官袍,一身書生長衫,姿态擺的極低,完全就是徐長青的仆從模樣,小心翼翼道:“伯爺,幾個島嶼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妥當,巡撫衙門和水師那邊下官也都打好了招呼,隻是,關于于大頭那邊……”
徐長青慢斯條理的點了點頭,思慮片刻才道:“劉大人怎麽想?”
此時西北戰事雖是已經擴散開來,但登萊畢竟天高皇帝遠,徐長青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是因爲模範軍已經逐漸構架起來的情報體系,劉知府衆人此時顯然是不知道的,他們要是得到詳細,至少得等到明天或是後天的邸報傳過來。
看着徐長青眼神中的鼓勵之意,劉知府心中也釋然了不少,忙恭敬道:“伯爺,至此時事情基本都處理的差不多了,隻是伯爺您這次過來的有些不湊巧,撫台大人去京裏還沒回來,不過想來撫台大人回來也就這五六天的工夫了,到時,咱們大家可以坐下來喝杯酒聊聊,應該都沒什麽問題。至于于大頭這邊……”
劉知府小心考慮了片刻,這才慎重道:“伯爺,下官的意思,還是,還是多留一會兒爲妙……”
“哈哈。”
徐長青不由哈哈大笑:“劉大人,你有心了,此事本伯會盡快處置。至于撫台大人和水師這邊嗎,等過段時間吧。海城那邊還有些事務,本伯決定,今晚便離開登州。”
“額,伯爺,這麽快……”
劉知府有點懵,沒想到徐長青這麽幹脆果決。
徐長青起身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登州的事情,就勞煩劉大人了,隻要踏踏實實做事,就算上官們看不見,老百姓們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
徐長青與劉知府聊了一個多時辰,劉知府走後,又把祁峰招過來,又聊了一個多時辰,又去碼頭視察了一會兒,一系列事情處理完,天色已經黑下來,也到了上船的時間。
看着暇兒、寇白門、陳圓圓她們都買了一大堆衣服首飾,以及衆多的登州特産,卞玉京緊咬着銀牙,卻也無可奈何。
她的點子,着實有些太背了……
好不容易碰到了這麽個好機會,徐長青卻這麽忙,而一旦上了船,有暇兒她們三女在,她再想找機會,那可就難了……
好不容易才出來一次,眼見身邊姐妹都是得以得償所願,可她卻……
這讓卞玉京恍如被生活打倒了,一時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來。
這次離開徐長青并沒有鋪張,隻有劉知府和水師的幾個老朋友送行,不過,劉知
府此時已經從徐長青這邊得知了西北戰況,并且明了了一些徐長青後續的計劃,也是愈發的恭敬。
看着碼頭上劉知府等人的身影逐漸變小,徐長青點燃了一袋煙,迎着清幽的海風,長長吐出一口濃霧。
劉知府已經用他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選擇,也算是成功跨過了徐長青給他的坎兒,徐長青自也不吝惜對他的提攜與點播。
于大頭這厮,縱然最後想拉着劉瞎子魚死網破,有悔過之意,也算有功,可他這些年在登萊犯下的罪孽,令的無數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百死難恕其罪!
若是正常狀态,肯定是殺了于大頭以正人心。
然而,此時徐長青卻絕不會這麽做!
徐長青究竟沒有太多時間和精力一直呆在登萊這邊。
于大頭這些年掌握的東西太多了,他若這麽輕易死了,很多人恐怕會放鞭炮慶祝。
但,若是放出他假死的消息,把他留下來,不僅可以讓那些魑魅魍魉自己跳出來,讓劉知府能更好的掌控局面,也能讓徐長青在暗地裏更好的遙控整個大局!
到此時,玩這些手段,徐長青早已經駕輕就熟。
西北方面,此時徐長青的确是鞭長莫及,但是,海城,山東左協,包括整個山東地區,以及遼南部分區域,但凡是徐長青能把握的東西,必定會好好把握,先把自己的根基穩下來!
……
兩天之後,回到海城,西北方面進一步的消息也傳過來。
不出徐長青預料,擊潰了孫傳庭的西北軍主力之後,流民軍并沒有着急對他們斬盡殺絕,而是将更多的精力聚集到了西京城,展開了浩大的宣傳攻勢。
此時,西京周邊,到處都是一片紛雜,八百裏秦川腹地,華國自古以來最肥沃的龍興之地,已經是搖搖欲墜。
徐長青還沒看完戰報,李紅雲便是快步上馬車來,苦笑道:“主公,王公已經在官廳等候您多時了,還有聖旨。”
徐長青早就料到了這個局面,想了想道:“王公什麽時候過來的?”
“今天一早。若不是得知主公您已經在回城的路上,他恐怕能追到您海上去。”
李紅雲也有些無奈。
今天他可是被王承恩折騰的不輕,就差寸步不離了。
誰能想到,大名鼎鼎的‘老祖宗’,居然能這麽怼他一個小小管事……
徐長青緩緩點了點頭。
後世,無數人總是形容大明的傲骨,号稱是‘天子守國門,君王守社稷’,尤其是崇祯一朝,許多人都是無盡贊美,什麽就算中原局勢再頹廢,崇祯皇帝也沒有調集最強大的關甯鐵騎入關雲雲。
然而,事實呢?
事實是,不是崇祯皇帝不想調集關甯鐵騎,而是他調不動!
在原本的曆史時空中,随着孫傳庭在潼關全軍覆沒,兵敗身死,大明九邊已經毀于一旦,唯一殘留的,隻剩在甯遠的吳三桂部。
吳三桂當時其實也有入關勤王的念頭,可那時,流民軍的鋒銳已經完全起來,大明氣數已盡的氣象幾如遮天蔽日,就在吳三桂猶豫間,一衆‘三姓家奴’們已經打開了京師城門……
這讓吳三桂也成了‘二皮臉’,怎麽做都很難再做人。
而多爾衮對于時機的敏銳把握,相形之下,他自然也不難做出選擇了。
不過,話說回來,吳三桂之所以不選擇大順,
‘沖冠一怒爲紅顔’隻是個小因由,李自成這邊的心胸氣魄也占了很大因由!
他沒能正确處理好京師權貴們的利益,包括吳家也沒有處理好。
正如後世那句話:“百因必有果!”
種種原因累積之下,李自成他們自己把自己推到了龐大的地主階級的對立面,失敗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此時,王承恩已經怼到了海城,這幾乎已經是撕破臉了,拿着刀子逼徐長青做出選擇!
對于這種模式,徐長青一時也有些控制不住的翻湧。
想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
崇祯皇帝做人做到這個份上,他不亡誰亡?
徐長青隻能強忍下心中不爽,都來不及先見老婆老娘,過來先招呼王承恩。
“長青,事情,事情到了這個份上,雜家有罪啊……”
官廳正堂,一見到徐長青,王承恩馬上迎上來,卻并沒有第一時間擺出聖旨,而是深深一禮,把姿态擺的極低。
徐長青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沒有在之前的封賞上幫自己發上力,否則,徐長青此時就不是忠義伯,而是正式踏入侯門之列了。
“王公,這怎使得,您快起來。”
徐長青趕忙扶住王承恩,感受着這個明顯瘦了不少的老太監軟綿綿的身子,一時也有些感慨萬千。
說白了,王承恩隻是奴才,又怎能輕易改變崇祯皇帝?
他此時這個差事,也是個隻能硬着頭皮,吃力不讨好的騷腥活。
兩人寒暄幾句,王承恩還是沒有擺出聖旨,而是坦言了希望徐長青出兵的請求,但對封侯之事又是隻字不提。
兩人默默相視着,都是有些無奈。
徐長青此時已經調整好了心态,一切,不過都在預料之中而已。
“王公,之前卑職聽說孫部堂在西北大敗,卻是沒有定北伯的消息,這是怎麽回事?”
徐長青沒有繼續再糾纏出兵的事情,而是具體到了西北的戰局上。
王承恩頓時苦笑,有些說不出的尴尬:“這事情,這事情雜家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好像,當初定北伯部是與孫部堂彙合了,可……雙方人馬後來好像有一些沖突,定北伯就主動請纓,走西線了。現在具體怎樣,朝廷這邊也沒有準确消息……”
“……”
徐長青一陣無言!
怪不得模範軍的探子也聯系不上王樸了呢,感情是被孫傳庭給氣走了……
不過王樸跟曹變蛟不同。
若是老曹碰到這種情況,哪怕受着委屈,肯定也會繼續幹,哪怕戰死沙場也在所不惜。
但王樸是老油條,而且山西人與秦人兩邊之間,多年來素有不睦,王樸肯定不會貿然尋死。
如果王樸能保留實力,有他的大同精騎作爲支撐,這事情,倒也并非不可能試一試……
隻是……
如果徐長青拼上了老本,跟流民軍來個你死我活,不說能不能剛得過此時正值巅峰鼎盛的流民軍主力,就算剛得過,恐怕,海城也得家家披麻,戶戶戴孝!
到那時,就算徐長青能收獲天下的聲望,可再想對清軍保持競争力,那可就難了。
關鍵是那時崇祯皇帝要是再來個‘狡兔死,走狗烹’,那……
正思慮間,外面忽然傳來婆子的疾呼:“老爺,老爺,橫波夫人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