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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剛出頭,徐長青便收到了登州府這邊的反應,嘴角邊不由微微翹起來。
隻要這位知府老爺懂事,這事情就簡單了不少。
大局此時究竟還未崩盤,很多事情哪怕徐長青可以做的過火一些,卻總還要在大框架之下。
當即,徐長青便令人給這位劉知府送去了一個口信,約定明天大家坐下來擺談擺談。
就在徐長青離開成山衛城,上了船慢斯條理的趕往登州的時候。
威海衛南邊,幾十裏外的一片連綿的密林中。
于大頭這時也得到了不少徐長青這邊更精确的消息,一時整個人都要炸毛了!
“狗日的劉瞎子,你個生兒子沒xx的狗雜碎,你他娘的竟然敢坑你于爺,你于爺跟你沒完那!啊”
可發洩過後,于大頭也隻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無比艱難的看着眼前這殘留的小貓小狗三兩隻……
決定對徐長青動手時,他是何等意氣風發?
麾下上千号人,可謂是兵強馬壯,将士一心,根本沒啥事情能難倒他!
可此時,身邊卻隻有這不到百人了,而且多是懦弱之輩,那些骁勇的敢打敢拼的好漢子,此時都挂在了成山衛的城頭上……
那位公子爺的麾下,分明就是強大的軍隊啊……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的老巢雖還在,可這近十年腦袋别在褲腰帶上打拼下來的基業,基本已經毀于一旦……
“大當家的,咱們,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這時,麾下人小心翼翼的詢問聲,一下子打破了于大頭的思慮。
“怎麽辦?”
于大頭喃喃念着這幾個字,臉上肌肉無意識的抽動。
是啊。
現在該怎麽辦呢?
誰曾想,原本來的大肥羊,竟然是塊實打實的鐵闆,人家輕輕一巴掌就把他給抽回了十年前……
尤其是聽說那位公子爺的船隊已經西進了,極有可能就是沖他的老巢來的,他還能怎麽辦?有家都回不了了啊……
不過于大頭很快便是一個機靈!
黑島,包括小竹島的劉瞎子,之所以能存在這麽長時間,并不是因爲他們真的強大,登萊水師都剿滅不了他們,而是因爲他和劉瞎子,能幫老爺們解決掉一些老爺們不方便出面解決的東西!
此時登州城已經有了防備,水師那邊自也是有了防備,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大老爺們,恐怕比那位公子爺更惦記自己的基業财寶啊……
如此來算,大老爺們肯定不會允許這位公子爺去剿滅自己的老巢,八成已經封鎖了附近水域。
這位公子爺既然是官軍,肯定不可能明目張膽的怼官軍水師吧?
想着,于大頭嘴角邊忽然露出了一抹冷厲的笑容:“你們這幫狗雜碎,見我姓于的失勢了,誰他娘的都想來踩老子一腳?可老子還沒死呢!老子倒要看看,你們想怎麽玩!誰他麽敢陰老子,老子就叫你下半輩子都不安生!”
很快,于大頭便是招過來幾個心腹,低低耳語一通。
幾個心腹趕忙點頭,迅速離去。
……
“老大,事情有些不好辦了哇,這是個硬茬子啊!按照目前的事态來看,這九成是海城的模範軍,是那位忠義伯爺的人啊……”
此時,小竹島聚義廳,十幾個猛漢聚集一堂,簇擁着
一個戴着獨眼罩的消瘦男子,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這幫人,正是出自當年東江體系的劉瞎子團夥。
劉瞎子曾經是東江軍把總,後來犯了事被開革,差點就要砍頭,正好碰到了那血染的雙刀之夜,随後見風使舵,撿了一條命才發展到今天。
出身軍隊系統的劉瞎子比于大頭這種草莽要明白的多了。
他雖然做過的壞事不少,可名聲卻不差,他有事沒事就喜歡做點善事,雖然都是十幾幾十兩銀子的事兒,卻是輕巧的便搏了個‘義薄雲天’的名聲,在小竹島周邊,包括登州府邊,都有不少擁護者。
“十之八.九啊!”
掃視過一幫緊張的老兄弟們,劉瞎子捋着下颌上花白的胡子,長長的歎息一聲。
他們其實早就猜到了,這位有錢的公子爺,極有可能是徐長青的人,本來他們也不想招惹。
可奈何張副千戶和他婆娘到處吹噓他們的牛匹,加之徐長青又正好在這個時節過來……
财帛動人心那。
他們不由的便動起了歪腦筋。
别人都以爲他們的日子過的都很滋潤,實則,他們現在也是窮的一逼。
孔有德作亂之後,整個登萊都遭受到了沉重打擊,人口去了好幾成,原來供養東江留下的底子,基本也消耗殆盡。
後來雖說陸續逃來不少遼民,增加了很多人力,可這些遼民多半是苦哈哈,又哪來的什麽銀子?
加之倭國的戰亂,登萊這邊與倭國的聯系逐漸減少,又被‘一官大哥’排擠的厲害,而高麗那邊的生意又都是沈家的,老天爺又不賞臉,登萊的經濟體系早已經到了崩盤的邊緣。
他們這些年雖是也賺了一些銀子,可跟于大頭都是自己獨吞不同,他們都是分給了各自的弟兄。
此時,弟兄們各自都是一大家子人,妻妾成群,哪家不是十幾乃至幾十口子人?
他們相比于普通老百姓,他們肯定是已經很富裕了。
可也耐不住這麽多人啊……
好在劉瞎子機靈,這件事是假借了于大頭的手,否則,萬一失敗了,那,他們可真就要被放在火上烤了。
“諸位,你們有什麽想法?”
雖說心中思緒萬千,可劉瞎子表面上卻是沒有任何波動,殘留的那隻也帶有些許殘疾的獨眼,漫不經心的掃視過衆人。
“大哥,那位忠義伯徐長青可不是一般人,這是個心狠手毒的狠人啊!依照那于大頭的尿性,九成九肯定把咱們賣了!這徐長青肯定會來找咱們的麻煩!幹脆,咱們一不做二不休,咱們去投尚爺吧!”
“沒錯,大哥!尚爺現在可是固山額真,王爺級别,咱們現在多少還有點積蓄,尚爺這人最仗義,而且他們好像正在成立水軍,肯定不會虧待咱們的……”
“大哥,我也這麽想。現在娃兒也大了,咱們兄弟也該想想以後兒孫們的前程了啊……”
“……”
人群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風向很快變的一緻。
這讓劉瞎子眉頭不由微皺。
尚爺,就是大名鼎鼎的尚可喜,在曾經的東江軍中,這位爺是玩水戰最溜的一位。
如果刨除成見,去除立場,單純就事論事的話,在沈有容等善水戰的老将都已經身故的狀态下,說尚可喜、尚可義兄弟是當今水戰的第一人,那還真不誇張。
事實上,三順王中,最後投降的也是尚可喜。
并且,他的妻妾家眷,在旅順被俘後,上百口人,全部
投海自盡。
甚至,若不是沈世奎這厮鼠目寸光,隻會窩裏鬥,非要起歹心弄死尚可喜,結局還真是兩說。
所以,尚可喜在東江餘部的聲名,比孔、耿他們要好的多的多,哪怕真的要投靠大清國,諸多東江餘部首選的也是他尚爺。
劉瞎子看着群情激奮的人,心底裏不由深深歎息一聲。
他其實早就知道,再這麽混下去,也不是辦法,畢竟,他們可以混,可他們的兒孫們呢,難道,也跟他們這樣混嗎?早晚還是要從良的。
“既然大家都有這個想法,那,咱們明天便派人去聯系尚爺吧!
不過,在此之前,咱們得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利索了!
這位忠義伯爺,不來招惹咱們也就罷了!萬一他不開眼,弟兄們,咱們的投名狀可就來了!”
衆人相視一眼,很快也明白了劉瞎子的意思,一個個不由精神大振!
“大哥,您放心吧!姓徐的小毛孩子,不來也就罷了,隻要他敢來,他爺爺我肯定要好好教教他,該怎麽做人!”
“沒錯,陸上咱們玩不過他們,可這海上,可是咱們的地盤!等咱們拿着幾百級首級,再去投尚爺,那也好說話不是?”
“哈哈,就這麽辦了!”
……
徐長青此時顯然不知道兩股海盜的心思。
夜色已經深了,船隊平穩的行駛在幽深的大海上,一路趕往登州方向,徐長青并沒有着急休息,而是靠在甲闆上,吹着海風抽着旱煙。
此時雖說已經找到了很完美的切入口,可想真正解決兩股海盜,遠沒有那麽容易。
不出意外,明天,登萊水師必定會出幺蛾子。
而且,就算登萊水師不出手,徐長青也很難圍剿他們!
當年八百裏梁山,爲何球王高爺十萬大軍,依然被打的落花流水?
因爲不善戰!
這裏面原因有很多。
你善海戰并不一定善河戰,你善河戰卻并一定就會善湖戰。
河船,海船,包括湖船,看着面上都差不多,可因爲各地地理天氣條件的不同,船底都是不一樣的,有尖的,有平的,船體大小上也都極爲講究。
就比如當年的國姓爺,鼎盛時期何等威猛?龐大的船隊直接開進了長江,遮天蔽日,幾乎要把長江截斷,可到頭來還不是功虧一篑,損失慘重?
縱然國姓爺當年有戰略上的失誤,可更大的原因,還是水土不服!
這也讓徐長青有點煩躁!
登萊水師如此利器,卻是落于庸人之手,白白的暴殄天物啊……
此時要培養一支合格的水師有多難?
毫不誇張的說,絕不啻于後世培養一隊精英飛行員!
“還是器利不夠啊!要是船載火炮到水準了,又哪來這麽多事兒?老子早就到處找海盜幹了!”
想着,徐長青不由長歎息一聲。
這時,有領航的親兵快步過來,恭敬彙報道:“大帥,芝罘島到了。”
“嗯?”
徐長青一個機靈,忙看向南面的海島,很快,便是看到一座高大的山峰,矗立幽深的夜色中,雖是看不太清,但這個島嶼,幾如一片大陸,相當龐大,而且,上面植被茂密,生機盎然。
徐長青也來了精神。
此次除卻解決海盜問題,徐長青還有另一個重要的核心,那便是再拿下這周邊最大的兩個島嶼,一個是眼前的芝罘島,再一個便是養馬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