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一龍也差不多年紀,卻是高大強壯,一張國字臉棱角分明,眼神頗爲冷厲,一看便是殺人如麻之輩。
兩人身邊還跟着十幾位各部将領,都是已經威震大明十幾年的響當當的人物。
劉宗敏等人不理他們,他們也不往上去湊,内部也并不怎麽說笑,頗爲肅穆。
李岩之前倒是真沒怎麽注意這些細節,此時仔細看過之後,不免有些細思極恐。
徐長青這手段,讓人發指啊!
偷偷觀察了一會兒,敏銳的羅汝才發現了李岩的目光,笑了笑,對李岩投來了善意的目光。
李岩一時有點心虛,忙笑了笑,對羅汝才點了點頭,忙轉移了目光。
羅汝才笑了笑,也默契的轉移了目光,并未再給李岩壓力。
不多時,李自成到來,大家紛紛來到大帳内,正式開始議事。
今日議事的主題是開封城。
劉宗敏率先提出了建議,嘗試佯攻開封南城,卻是轉而在地勢平坦的西城和北城區域,挖掘隧道。
用這種虛虛實實的方法,打開攻破開封城的缺口。
劉宗敏一說出此事,帳内便開始紛紛灑灑的議論起來。
挖地道是此時攻城一種很常用的手段,守軍對此也基本都會有防禦,而且防禦并不難。
比如,将大缸倒置,埋入土中,派人時刻監聽,如果有人在城外挖掘地道,耳力敏銳的人是很容易就能聽到的。
早在五月份,流民軍就嘗試用這招對付開封城,然而,并沒有成功。
不過,此時劉宗敏把此計完善了,真的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李岩一時也不得不佩服,劉宗敏在戰略方面,真的是有着極高的天賦!
即便此次挖地道之計依然流産,但對開封城的心理壓力卻是毋庸置疑的。
到時,如果再準備強攻,說不定真能一舉克城!
很快,李自成便是點頭同意了此計,開始分配任務。
羅汝才、賀一龍他們被派去了北城,劉芳亮、田見秀和高一功被派去了西城,劉宗敏則是親自坐鎮南城。
開封南城的地勢雖是一般,并且因爲前幾次攻打留下了不少廢棄工事,但看這模樣,劉宗敏顯然有了更精妙的計策。
不出意外,李岩依然是沒能分到活。
他的任務,還是在南線監視徐長青,做這個最吃力不讨好的活。
李岩本以爲憑借今日的默契,或許他能找到跟羅汝才、賀一龍交流的機會,可現在來看,已然不可能。
雙方距離幾十裏,再會面恐怕隻能是在李自成的大帳軍議上,又怎麽可能再有交流的機會?
然而羅汝才卻彷如發現了李岩的心思,再次給李岩投來了善意的眼神。
李岩自是明白,羅汝才想拉攏自己。
想了一會兒,李岩并沒有拒絕,同樣給羅汝才投去了善意的眼神。
離開中軍,雖說收獲并不大,讓人略有些喪氣,但很快,李岩很快便是找到了最核心的點!
他找到流民軍此時糧草核心的位置了!
就在李自成中軍大營西方幾裏之外!
這讓李岩一下子振奮,但很快又安靜下來。
李自成是通過糧草的控制權來掌控各部,此時,流民軍的糧草不僅位于中軍核心,周圍還有數部精銳防守
,光老營兵就得四五千人,再加上流民炮灰,至少上萬。
徐長青該怎麽打?
這根本不現實啊……
……
當晚,臨近子時。
徐長青收到了李岩的親筆信。
他詳細叙述了他今天發現、感受到的一些核心情況,并表示出了他的看法和擔憂。
紅娘子此時也明白了徐長青的核心用意,有些憤懑的無言,卻又一下子釋懷了許多。
眼前這厮雖然騙了她,但是,他真的是在爲老百姓着想。
徐長青看着紅娘子嬌俏卻冰冷的俏臉,不由一笑:“紅将軍,這事情,我也不是要刻意隐瞞,但是你知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那。”
紅娘子白了徐長青一眼:“你,打算怎麽做?他們已經開始準備對開封城下手了。如果劉宗敏真的發狠,依照開封城的兵力,是根本擋不住的。”
徐長青點了點頭。
流民軍真正強大的地方,其實并不在于他們的人數,而是在于他們的學習能力。
此時,不論是李自成,還是劉宗敏、劉芳亮、田見秀等人,都正值巅峰鼎盛!
因爲與自己交戰的經驗,他們能開發出什麽新戰術來,還真的不足爲奇。
而且,李岩已經失去了羅汝才、賀一龍等人交流的機會,影響他們内部安穩的棋子也不好排布了。
這一來,就算有着黃河水作爲引誘,也很難吸引他們多少精力。
想要完成計劃,還是要強攻!
好在李岩的加入,讓徐長青得到了從李岩部一直到流民軍核心糧草的工事和兵力配置。
這無疑将節省徐長青不少力氣。
看徐長青不說話,紅娘子有些無言,但不多時,她還是忍不住嬌叱道:“喂,按照目前的态勢,開封城恐怕撐不過幾天。如果開封城丢了,那一切都完了。要不,咱們提前動手吧!我的人,可以幫你打先鋒!”
徐長青略有詫異的看了紅娘子一眼。
這妞兒此時這話,有點分量的,幾乎明擺着說要甘願當炮灰了。
但片刻,徐長青卻是笑着搖了搖頭:“不用,這事情我能解決。”
看紅娘子臉色有變,徐長青忙又笑道:“這些年,天下也夠亂了,人丁才是最寶貴的。放心,你們我另有重用,功績絕不比強攻差了。”
紅娘子這才稍稍放松,卻是依然丢給了徐長青一個衛生眼,意思是‘算你識相’。
這讓徐長青有點無言了。
不知不覺的,兩人的關系,有點……
以後,李岩這……
……
随着事情不斷發酵,徐長青的計劃也開始越來越完善,兒郎們也都開始爲夜襲加緊準備。
但此時時機還不夠成熟,徐長青還需再忍耐幾天,必須得等李宗敏他們咬死開封城,真正咬鈎才行。
與中原戰場暫時的平靜不同,此時,京裏的朝會上,已然吵成一團。
明軍主力在中原會戰的慘敗早已經傳過來好幾天了,可惜,朝廷一直都沒有理出頭緒。
這其實也是沒辦法的事。
左良玉此時被擊潰,退回了襄陽,丁啓睿早已經逃到了陝西,也指望不上。
楊文嶽更不用說了,他那點人手還不夠給流民軍塞牙縫的,更别說他早已經逃到了彰德府。
徐長青的模範軍雖是依然堅守在朱仙鎮,朝廷卻根本聯系不上,不知是吉是兇。
唯一能指望的,隻有極早抽身的孫傳庭部和九邊的精銳了,但孫傳庭似乎也遇到了麻煩。
陳新甲此時真的是焦頭爛額。
他對此次中原會戰是寄予厚望的,朝廷幾乎已經拿出了能拿出來的全部精銳,又有徐長青去助陣,無論怎麽想,陳新甲也沒想到此戰會輸。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他身爲本兵根本無法逃避,隻能是承擔這個責任。
見殿内還是炒作一團,陳新甲也豁出去了,咬牙道:“皇上,事已至此,不若調集九邊精銳支援吧!遼西精銳雖是不能動,可大同的定北伯,玉田的玉田伯,都是百戰精銳,可調集他們,與孫傳庭部一起,加入中原戰場!此時雖是不能聯系上忠義伯,但爲臣對忠義伯有信心,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陳新甲此言一出,殿内頓時嘩然。
其實,一衆大佬們早就想調集九邊精銳平亂了,隻是缺少這個切口,而且,此時最關鍵的問題是,徐長青部狀态到底如何!
如果徐長青部此時已經被流民軍滅了,那,即便是其他九邊精銳過去,失去了明軍主力的支持,依然有點兇多吉少。
但此時,陳新甲居然把這個責任擔下來,大佬們也放開了。
陳演這老狐狸當即上前道:“皇上,陳大人此言極善,現如今之局,也隻有征調定北伯和玉田伯的精銳了。”
“皇上,臣附議。”
“附議。”
一衆人都是站出來。
崇祯皇帝眉頭緊皺,看向了首輔周延儒。
周延儒見事情已經到了這模樣,他也不好再攔着,反正鍋有陳新甲來背,也點頭道:“皇上,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不過,老臣的意思,可再調集山東、山陝其他還有戰力的将領,再次救援,防止形成孤軍。”
崇祯皇帝見已經如此,也不再糾結,咬牙道:“好!那便如此!王伴伴,下旨吧!”
“是!”
……
“報”
“城北發現流賊挖掘地道,至少有數十條!”
“報”
“城南發現流賊挖掘地道,不下三十條!”
“報”
晚間,朝廷的調令還沒傳到王樸和曹變蛟手裏,開封城已經剛不住了。
從亥時初開始,四面八方都傳來急報。
也幸的高名衡、陳永福他們很有守城經驗,早對此有所防備,否則,一個時辰前流賊的地道就得挖到城裏了。
但饒是有防備,開封城卻究竟人力有限,被搞的焦頭爛額。
關鍵流民軍太過狡詐,隻挑着晚上動手,這讓本就疲憊的開封守軍更加的不适應。
周王朱恭枵本來已經睡下,卻是急急被從被窩裏叫起來,隻能親自來到城頭參與守城。
卻是狗一樣被來回溜。
不是這邊出現危機,就是那邊出現危機,不多時就已經氣喘籲籲,滿身大汗。
黃澍此時也有些慌了。
他很快也猜到了流民軍的用意,卻就是無可奈何,根本無法阻止流民軍。
這般狀态,不等他完成挖掘黃河的布局,開封城恐怕就要被流賊給攻克了。
這還怎麽玩?
一夜下來,上至周王朱恭枵,下至幹一天領一天饷的民夫們,都是累的虛脫了。
可流民軍更加嚴密了的封鎖了開封城,他們的消息已經是出不去了,隻能是幹熬着,祈求老天爺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