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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九。
曆經坎坷,徐長青終于與西線的丁啓睿部主力聯系上。
丁啓睿他們此時已經過了河陰,預計十天之内,肯定可以抵達戰場,而丁啓睿也同時告知了徐長青孫傳庭部的消息。
孫傳庭他們開始是由陝入中原的,但是後來遭遇到了流民軍分支的騷擾,孫傳庭随即改變了策略,退回了山西,準備從衛輝府插入開封腹地。
“艹!”
徐長青頓時沒忍住啐出聲。
本以爲孫傳庭是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呢,卻是跟左良玉沒什麽兩樣,都他麽想用别人趟雷。
好在徐長青在昨天便是與楊文嶽部聯系上,楊文嶽部此時已經在儀封準備過黃河,五六天的工夫便是可以趕到。
對于此,徐長青也着實有些無奈。
對于丁啓睿、包括孫傳庭、楊文嶽他們而言,流民軍,到此時恐怕依然是小患,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的确。
在之前,常常幾百官兵就能追着上萬的流民軍跑路,雙方戰力、裝備,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然而,時過境遷那!
此時的流民軍,通過與官軍的無數次作戰經驗,早已經真正成長起來。
曆史上,朱仙鎮之戰,便是核心的轉折點!
朱仙鎮之後,官軍再無主動圍剿流民軍的實力,隻能是被流民軍按在地上摩擦着爆艹。
直到孫傳庭潼關兵敗,大明王朝徹底完蛋。
此時,流民軍已經在模範軍營地周邊,包括朱仙鎮周邊,修建了大量的工事群。
徐長青此時究竟實力有限,就算有心卻也無力阻止。
照這樣的事态發展下去,等明軍的主力過來,單單填平休整這些工事,就需要十天八天。
可李自成和劉宗敏都他麽猴兒一樣精,他們會給明軍主力這麽多的時間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事到此時,朝廷關于朱仙鎮會戰之局,實際上已經是瀕臨失敗的邊緣。
唯一慶幸的是,流民軍此時騎兵不多,很難奔襲太遠。
否則,他們如果在路上直接動手,‘半渡而擊’,那,真的是要爆炸了。
事情雖是無奈,可生活還是要繼續。
徐長青也隻能在對他們的回複中加大力度強調此戰的危險性,讓他們加倍小心,正視流民軍。
……
傍晚,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紛紛揚揚的雨絲飄灑,将燥熱的暑氣打散,絲絲清涼映入人間。
觀戰台上,此時已經被搭起了堅固的棚頂,徐長青站在這邊,安靜的看着雨中流民軍的營地。
李岩還是頗有本事的。
這幾天徐長青雖是一直未對他們發動突襲,但他的防禦卻是依然一絲不苟,層層疊疊,每一層都是有不少人值守,還有老營兵巡視。
這種狀态,徐長青想偷襲也沒什麽好辦法。
而西側朱仙鎮的方向,已經被他們挖掘出了幾道巨大的壕溝,堆起了幾道大土牆。
他們沒在朱仙鎮駐軍,但這種攪屎棍般的隔絕狀态已經是顯露出來。
朱仙鎮此時已經幾乎沒有了居民,除了幾個老邁的老人實在是走不動,不願意離開,但凡是有能力之人,早已經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按照目前的态勢來看,對峙,幾乎已經是定局!
這雖說更爲符合徐長青的利益,但是,對大局顯然是極爲不利的。
“呼。”
徐長青長長吐出一口氣,也懶得再想。
好良言也難勸該死的鬼!
如果真的因爲丁啓睿他們的失誤,導緻大局出現變故,就算是朝
廷不追求他們的責任,徐長青也絕不會放過他們!
回到帳内,初雪早已經準備好晚飯等待徐長青多時。
究竟是出征在外,就算是徐長青的夥食,也隻是一般情況。
主食是饅頭,當然隻是粗面饅頭。
主菜是鹹魚炖野菜湯,還有一盤炒雞蛋,以及一個炒竹筍。
鹹魚炖野菜湯這是标配,模範軍所有兒郎,包括輔兵、民夫們,基本也是同樣的菜譜,區别隻在于分量。
但炒雞蛋就是徐長青的特權了。
至于炒竹筍,則是初雪給徐長青的加菜,她今天特地讓人去後山的竹林裏挖的。
沒辦法。
根基淺,底子薄,徐長青此時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隻有鹹魚了。
不過,此時聽着帳篷裏噼裏啪啦的雨聲,加之眼前曼妙的伊人,徐長青的心情很快也是明朗起來。
一邊逗着初雪開心,欣賞着她紅臉,一邊也是在思慮着該如何改進部隊的食譜。
以後,這樣的出征肯定不會少。
但是除了糧食,其他菜根本無法得到保證。
這也讓徐長青想起了後世老家的一樣特産:酥魚!
就是把魚蒸過之後,再用各種調料調味,味道鮮美不說,還可以用罐頭儲存。
鐵罐頭徐長青肯定是沒有的。
就算有鐵也達不到那種真空包裝的程度。
但若是用瓷罐來封存,這還是不難做到的。
而且,這絕對是個好買賣,也算是鐵定的軍需供應商。
想着,徐長青笑道:“姐,想不想賺錢?”
“賺錢?”
初雪一愣,有點跟不上徐長青的思路,徐長青的腦回路有點太快了。
好在這些天的親密接觸,初雪對徐長青愈發了解,頓時嬌嗔了徐長青一眼:“長青,你,你是不是又有了什麽鬼主意?”
徐長青一笑,把酥魚罐頭的事情跟初雪說了一遍,“姐,你這些天爲了陪我,也沒想好以後做什麽生意吧?我把你這生意都給你,如何?”
初雪的俏臉頓時紅了,欣喜又羞澀,她已經跟着楊氏學了幾年做生意,自然知道,酥魚作爲供應軍需的買賣,到時候肯定少不了利潤。
半晌,這才是點了點頭道:“長青,我,我害怕自己做不好呢。”
徐長青哈哈大笑:“姐,你怎麽會做不好呢?你知不知道,我小時候最喜歡吃你做的糕點了。可惜啊,那時候,有人看不上咱,根本不惜的做給咱吃。”
初雪俏臉不由更紅,沒好氣的嗔了徐長青一眼,“誰叫你那時候老是捉弄我!”
說着,她看向徐長青的目光裏愈發溫柔:“長青,你,喜歡吃我做的糕點嗎?”
徐長青笑着抓住了初雪的玉手:“當然,姐。我一輩子都吃不夠。”
說着說着,兩人之間的氣氛便是變的微妙起來,空氣中的溫度也開始産生某種變化。
徐長青這時也意識到,時機差不多已經成熟了,就算不能真的對做些什麽,卻已經可以讓她好好學習了……
徐長青攬着初雪的纖腰,正準備先給她仔細說說酥魚的做法,讓這妞兒更加放松,這時,門外忽然有親兵禀報:“大帥,平賊将軍的公子左夢庚過來了。他們的前鋒已經渡了河,有二三百人。”
“嗯?”
徐長青眉頭頓時一皺。
之前,徐長青已經知道了左夢庚北上的消息,在南岸他一直留有不少夜不收,但昨天他們晚上他們才到西華,徐長青也沒想到左夢庚居然來的這麽快!
這是要鬧哪樣?
旁邊,初雪放松的心神,止不住一下子提了起來,沒想到這種時候又出事情了。
不過,初雪很明白她的定位,肯定不會恃寵而驕,隻是擔憂的看着徐長青,沒有說
話。
徐長青這時也回神來,笑了笑道:“先給左公子安排的大帳休息,等下我去見他!”
“是!”
待親兵走後,初雪這才道:“長青,不許作怪了,趕緊吃飯。”
看初雪擺出了姐姐的架子,徐長青莞爾,但顯然不肯放過她,笑道:“姐,你喂我吃。”
“……”
初雪頓時無奈的白了徐長青一眼,卻不想耽誤徐長青的時間,隻能照做。
……
一刻鍾之後,徐長青再次見到了左夢庚。
一身戎裝加身的左夢庚,比當初在青州時又威武了不少,頗爲的幹練,又有着沉穩的氣勢。
看到徐長青過來,左夢庚趕忙恭敬單膝跪地行禮:“見過伯爺。”
徐長青一笑:“左兄,咱們可是老相識了,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見徐長青态度柔和,左夢庚也稍稍放松,忙笑着起身來。
兩人寒暄幾句,回憶了當初在青州的相識,又噴了不知趣的孔公子一會兒,左夢庚稍稍停頓。
徐長青笑了笑道:“左兄,你我兄弟之間,客套可就生分了啊。平賊将軍主力那邊如何了,何時可以到達戰場?”
左夢庚回過神來,忙笑道:“伯爺,父親已經過了真陽,馬上就要到乳甯府,十天之内,差不多就能到戰場了。不過,我們人多了點,有十幾萬之巨,到時候,河船的事情,還得勞煩伯爺多多操心了。”
“呵呵,這是自然。平賊将軍是我大明棟梁,能與平賊将軍公事,也是我的榮幸。”
又說笑一會兒,達成了一些簡單的一緻,見徐長青态度一直很柔和,左夢庚也放松了許多,笑道:“伯爺,不知,您對此戰,有何前瞻?”
徐長青瞬時也來了精神,左夢庚這态度,有點意思的。
片刻,也鄭重了不少,道:“流賊以前雖是疥癞之患,但是之前我與流賊對戰,發現他們的戰力并不弱。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左兄,此事,你要與平賊将軍叙說,一定要多做準備,此戰,并不好打!”
左夢庚沒想到徐長青居然這麽看重流賊,本來,他以爲這都是功績,可以幫他老子封爵呢。
但徐長青這麽說了,左夢庚也不敢怠慢,忙是點頭笑道:“伯爺,父親這次派卑職前來,主要是有一件大事,想與伯爺您相商。”
徐長青隐隐摸到了些左夢庚的意思,不動聲色道:“左兄,請說。”
左夢庚忙笑道:“是這樣,伯爺,您也知道,在咱們大明,各方面派系錯綜複雜,很多時候大軍之所以出現各種問題,就是因爲内部的撕咬。忠義伯您名滿天下,豪氣四海皆知,父親的意思是,咱們雙方,能否結盟?”
說着,左夢庚忙又笑道:“當然,忠義伯您盡可放心。咱們雙方若是結盟,是平等互利的,我們絕不會做讓忠義伯您爲難的事情,隻希望咱們能共同剿滅流賊之患,還我大名郎朗河山。”
看着左夢庚謙卑的模樣,徐長青已經徹底明白了這厮的意思。
這爺倆,想用此戰,來讨個勳貴身那。
雖說徐長青對左良玉父子很不齒,但是,這絕不是壞事,起碼在此時。
如果能在此次朱仙鎮會戰中,左良玉肯出死力氣,還是有着不少獲勝希望的。
縱使不能全殲李自成,至少能重創他!
半晌,徐長青這才道:“左兄,恕我直言,結盟可以,不過,平賊将軍能給我什麽?”
左夢庚胸有成竹道:“伯爺,卑職父子此時也無法給您準确承諾,不過,卑職有一妹,芳名夢梅。雖非我左家嫡出,但我父一直視若己出,卑職也一直将她當做親妹妹。爲表我父子誠意,卑職鬥膽,可做主将夢梅許配給伯爺!”
“額…?”
徐長青頓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