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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九兄,恭喜凱旋歸來啊!”
“亨九兄,多日不見,風采更盛往昔那。”
“哈哈,亨九兄,咱們上次見面,還是在三年前吧?”
“亨九兄……”
随着洪承疇和吳三桂一行人抵達,早就在這邊等候多時的一衆大佬們瞬時圍了上去。
騎着一匹矯健黑色駿馬的洪承疇忙翻身下馬來,一一笑着與衆人寒暄,但眼眶裏,淚花早已經控制不住的閃動。
事實上,洪承疇昨天中午就到通州了,吳三桂來的更早,前天就到了,不過,爲了這流程,自然要給京裏準備的時間。
哪怕這段時間洪承疇早已經想了很多,也預料到了進京後肯定會遇到這種場面,有了準備,然而,真到這一刻來臨,萬千繁華一瞬綻放,便是洪承疇的城府一時也是真的有點不能自已了。
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讀了這麽多年書,混了這麽多年官場,爲的是什麽?不就是爲了這一刻嗎?!!!!
爽啊!
太爽了啊!
“洪督威武啊!”
“洪督,您是咱們大明的英雄啊!”
“洪督,俺給您磕頭了啊……”
随着洪承疇這邊與一衆重臣勳貴們寒暄完畢,不遠處,早就等待多時的百姓代表終于出聲了。
很快,人群中有個幹幹巴巴、一看便是勞苦大衆的老漢兒,在他的兒子和孫子攙扶下,端着一碗酒,戰戰巍巍的來到了這邊,“洪督,請滿飲這碗酒!老漢代全家人感謝您啊!”
聽着老漢兒熟悉的遼東口音,洪承疇再也控制不住了,熱淚奪眶而出,接過酒碗,重重對老漢兒點頭:“老丈,謝謝了!”
說着,洪承疇把酒碗放在嘴邊,一揚脖子,直接将這碗烈酒一飲而盡。
“好!”
“洪督威武!”
“洪督威武!!”
很快,周圍已經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洪承疇老淚縱橫,頻頻對衆人揮手示意,隻覺此生從未像是此時這麽痛快過,已然是達到了人生最高的高光點。
而徐長青、曹變蛟、王樸、楊國柱等人雖就在洪承疇不遠處,可這種時候,徐長青他們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機會。
“乖乖滴,大丈夫,當如是啊!等老子回了大同,也得這麽搞。”
身邊,王樸忽然小聲嘟囔。
徐長青也回神來,看向老曹和楊國柱等人,果然,每個人幾乎都是一個模樣,眼睛中充滿着遮掩不住的豔羨。
徐長青嘴角邊也忍不住挂起彎彎笑意。
形式主義的确勞民傷财,但不得不說,這種東西如果用得好,絕對是利器!
大明,不是沒有人才,隻可惜,太多太多的聰明才智,這幫人根本沒用在正地方啊。
……
廣渠門外的歡迎儀式一直進行了小半個時辰,擺足了場面,一衆人等這才猶如衆星捧月,捧着洪承疇入了城。
徐長青這時也知道,在崇文門内的迎賓樓,朝廷已經爲洪承疇準備好了盛大的接風酒宴。
不過,這酒宴估計得到晚上,洪承疇應該會馬上進宮面聖。
城外的儀式或許是官方的指引,可進了城之後,依然有着無數百姓等候在路邊,隻爲一睹洪承疇的真容,簡直比後世那些粉絲見到明星還要更爲狂熱。
而徐長青當初進京的時候可沒有享受到這種氣氛。
徐長青很快也回過神來。
屁股決定腦袋。
說到底,他徐長青的身份還是不夠,又非文人,自然是要低調處理了。
大隊人馬浩浩湯湯的來到迎賓樓,正如徐長青之前猜測的一樣,聖旨已經在這等着了,洪承疇簡單沐浴更衣,便直接進宮面聖。
徐長青一衆人到此時就沒事了,三三兩兩的來到了一個個精緻的小院裏休息,可以喝點小酒,吃點小菜。
那些大佬們也是一個模樣。
須知,他們今早上可是還上了朝的,比徐長青他們肯定更累。
而透過剛才人群中略有隐晦的聊天,徐長青也是分析出了一個事情,如果是正規程序的話,今晚的晚宴應該是朝廷的官方場所,不過,這迎賓樓後面底子很深,設施也更好,大家更願意來這邊。
各人都有各人的圈子。
不多時,徐長青跟老曹、王樸、楊國柱、李輔明等人來到了一個小院裏。
至于唐通、白廣恩之流,他們就算從徐長青這邊買到了首級,可以脫罪,卻是并沒有真正的立下功績,朝廷之後或許會安撫他們,但京城他們是别想來了,這個場面已然是失去了。
來到這精緻的小院裏坐定,看着氣勢洶洶的曹變蛟,徐長青想避也沒的避了,忙笑着幫老曹倒了杯酒:“曹叔,幾日不見,分外想念。咱爺倆先走一個?”
然而徐長青笑嘻嘻的喝了酒,老曹卻沒有動酒杯的意思,對徐長青使了個眼色,便是起身離去。
看到老曹霸道的模樣,旁邊,王樸止不住嘿嘿賤笑,遮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兩個美人兒雖好,可這後果,絕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啊。
徐長青懶得理會王樸,快步跟老曹過去。
來到小院的後花園,老曹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徐長青一眼,低聲道:“你個小兔崽子平時不是挺機靈的嗎?啊?到了京裏怎麽就那麽沖動?你知不知道,老子差點給你吓死!這種事兒,你指望誰救你?啊?和李家吳家都快成了,你讓他們怎麽看?”
老曹雖是氣勢洶洶,唾沫星子都要噴到徐長青的臉上,可徐長青并未生氣,一直陪着笑認錯,隻覺心裏暖烘烘的。
縱然老曹的政治眼光并不高明,到現在也一直不明白自己‘自污’的深意,但這種關心,絕不是作僞。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讓徐長青把後背給他,無疑是眼前這老兵痞了。
罵罵咧咧的怼着徐長青噴了一頓,老曹也消了不少氣,有些無力的道:“你個小兔崽子現在翅膀硬了,老子也管不了了,但是,老子得警告你,以後,做什麽事都要三思而後行!這官場上,比戰場可要更危險!”
看着老曹掏心窩子的話,徐長青忙賠着笑對老曹伸了個大拇指:“曹叔,您說的太對了。這事,小侄一定走心,争取沒有下一回了。”
“你還想下一回?”
“沒,沒,曹叔,口誤,口誤。”
“行了,别他娘的跟老子裝可憐,晚點,酒宴上可千萬别再出錯了。”
“曹叔,您就把心放肚子裏吧,我保證,隻吃隻喝隻看,絕不說。”
……
消了老曹的火氣,徐長青也放松了不少,剛想仔細審視下這個精緻的園子,看看有什麽東西能借鑒,等之後去了山東,自己也這麽搞。
這時,王樸忽然急急追過來,額頭上都是出了汗,急急的低聲道:“兄弟,這他n的真遇到鬼了。定國公府那邊來人了,要你過去見他。”
徐長青眉頭不由一皺。
果然。
定國公徐允祯今天這,果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那!
“大哥,沒事,這堂堂天子腳下,咱們國公爺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徐長青笑着摟住王樸的肩膀,“大哥,我去去就來。”
“嗳?”
王樸還想說些什麽
,徐長青已經快步離去。
王樸片刻才回過神來,趕忙過去招呼老曹商量。
這厮雖說渾身都是毛病,但真要到了站隊的時候,還是不含糊的,這也是他最大的優點。
徐長青來到前院,早已經有定國公府的仆從在這裏等着了。
這幾個仆從對徐長青倒也不敢拿大,爲首一個四十多歲、幹淨沉穩的管家賠笑道:“長青少爺,公爺可是久仰您大名多時了,可惜一直事務繁忙,到今天才有機會見您,您看?”
徐長青一聽這管家的稱呼就笑了:“行,帶路吧。”
“好來。”
出了這小院,兜兜轉轉的幾個回廊,這管家引領着徐長青來到了一個更深處、更爲幽靜、雅緻的小院内。
裏面綠色的藤蔓下,擺着一張精緻的石桌,一個一身紫袍的中年男子,正在慢斯條理的喝着茶,正是這一代的定國公徐允祯!
他身後,還有一個熟悉的白衣青年恭敬侍立一旁,正是與徐長青有過一面之緣的‘四爺’徐勝元。
看到徐長青過來,徐允祯眼睛一亮,卻并未着急說話,隻是淡淡的笑着看着徐長青。
徐長青旁邊,這管家已經有些冒汗了,忙低聲道:“長青少爺,快,快行禮那。這位便是咱們國公爺啊。”
徐長青一笑,并未跪地,隻雙手抱拳一禮:“卑職徐長青,見過國公爺。”
徐允祯原本淡定的面色‘唰’的就變了!
什麽意思?
這個分家的小子,見了他的面居然不行大禮?
徐勝元也有些震驚的看着徐長青,想說些什麽,卻是沒說出口來,徐長青昨天那強勢的威嚴,現在還籠罩着他呢。
心中暗道:‘這個小子,也忒牛逼了吧,這是想幹啥?’
管家的老臉已經煞白,都不知道如何自處了。
徐允祯這時也回過神來,不悅已經擺在了臉上,但他終究是定國公,還是有着一些城府的,笑裏帶着三分冰冷道:“徐将軍,你似乎有點年輕氣盛啊。年輕人鋒銳太甚,可不是什麽好事!”
徐長青一笑:“國公爺這是何意?可是卑職有什麽禮數不周之處嗎?”
“……”
徐允祯直接被噎着了。
這個小王八蛋,還真是從鄉下來的土包子啊,連他麽最基本的禮數都不懂,忙對管家使了個眼色。
管家要哭了,趕忙湊到徐長青身邊,急急低聲道:“長青少爺嗳,這是咱們國公爺啊,也是咱們徐家的家主啊。您,您是分家,得闆闆正正的行跪禮才行……”
“跪禮?”
徐長青陷入了思量。
眼見徐長青似乎上道了,徐允祯、徐勝元這爺倆都稍稍松了口氣,感情這是個土包子,完全不懂規矩啊。
然而就在徐允祯已經等着徐長青重新行跪禮,先用他的威嚴把徐長青壓制住的時候。
徐長青忽然再次拱手一抱拳,笑道:“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大,大哥?”
這時,徐勝元終于忍不住了,簡直像是看外星人一般看向了徐長青。
這個土包子剛才居然喊……‘大哥’?
這是喊的誰?
徐允祯也是一片懵逼,臉色已然陰翳的要滴出水來。
他剛想說話,徐長青已經笑嘻嘻看着他道:“大哥,您是允字輩的吧?小弟我雖然叫長青,但也是允字輩的。主要是小時候我有點體弱多病,我爹怕我活不久,就給我起了這個名。要不然,我應該叫徐允青的。”
“……”
“……”
“……”
徐允祯,徐勝元,管家,一片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