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朱國弼的心情可不是太好,一張大白臉,止不住的發黑,陰翳的都快要滴出水來。
沒辦法。
撫甯侯爺此時實在是太氣了。
今天早上,他本來心情還不錯,剛想例行‘早事’,卻是穆然被家奴通知,他看上已久、已經花費了不少心思、馬上就要上手的寇白門,白門小姐,居然被來自遼地的那個莽夫徐長青給收入房中了,還是天子下的旨意。
頓時,撫甯侯爺就要氣炸了。
從來隻有他搶别人的,何曾居然有人敢搶他的!
不過他也不傻。
就算是再憤怒,他也知道,皇上都下了旨意,豈是他人可以輕易更改?
尤其是還有被橫刀奪愛了的龔鼎孳這大才子頂在前面,他便一直在打探消息,等待着。
果不其然。
一大早,宮裏便是傳來消息,彈劾徐長青跋扈的折子已經有數百封。
但他依然沒有着急!
很快,便是得知了定國公府這邊,也看徐長青很不爽。
因爲徐長青在很大程度上是出自他們這一脈的,但是,徐長青已經來京城好幾天了,卻是遲遲沒去拜訪。
聯絡串通之下,撫甯侯爺與定國公府的這位四公子一拍即合,直接對朝廷上了折子,然後,又聯絡了不少人,正好得知徐長青此時在吳家拜會,便是一不做二不休,要來場‘逼宮’!
就算不能真正改變禁脔被奪走的事實,卻也是能讓徐長青惡心,讓吳家惡心。
畢竟,徐長青與吳三妹的婚事,早已經不是秘密。
“侯爺,這孫子恐怕是不敢出來了,咱們得派人堵着後門才行。要不然,讓這孫子溜了,咱們可就虧大了。”
徐勝元捏着下巴上的小胡子,目露精光,一副精明的道。
這厮今年剛滿二十歲,是定國公徐允祯的小兒子,現在沒襲爵位也沒實職,暫時領了個‘大漢将軍’的虛銜,整日無所事事。
所謂‘大漢将軍’,看着倒是很威猛,實則就跟後世的儀仗隊差不多,擺在面上好看的,一般都是高大威猛之輩。
但徐勝元又不甘于平凡,一直想重現祖上的榮光,很喜歡兵法,此時,來堵徐長青,他不自禁的便是聯系到用兵上。
撫甯侯朱國弼卻是冷笑:“沒那個必要!區區一個卑賤的丘八,還不值得咱們如此大功幹戈!咱們是什麽身份?差不多就行了,太過了掉份兒!”
“這……”
徐勝元一時有點無言。
他的身份俨然無法跟朱國弼比,隻能是沉默表示贊同,但是心裏已經對朱國弼不屑起來。
這孫子,還他麽侯爺呢,忒慫了!
他們身邊不遠,陳公子也在跟龔鼎孳小聲說着話,面上雖故作巍峨,但眼睛裏的猥瑣和幸災樂禍已經是遮掩不住:“龔兄,姓徐的這次完蛋了!嘿嘿,真想看看,吳襄知道了這個消息,到底是什麽臉色啊。吳家還把這小子當金龜婿呢,現在,哈哈哈……”
龔鼎孳卻沒有陳公子這麽好的心情,抿着嘴唇皺眉不語。
陳公子可以孟浪,可以幸災樂禍,但是,他經過了昨天的打擊,已然成熟了不少,非常明白,徐長青的底子,絕對比他想的更深。
他現在甚至有點懷疑,因爲此事,繼續跟如日中天的徐長青硬剛,到底是不是明智。
畢竟,隻是一個女人而已!
依照他龔鼎孳的能力,還怕沒女人嗎?
無怪乎隻是拉不下面
子而已。
周圍人也是猶如打了雞血一般興奮,繼續罵罵咧咧,各種不帶髒字的髒話連篇。
這其中既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混子’,也有不少被引導的熱血青年,更有陳公子這種居心叵測者,要以此爲平台,推高他們在士林中的聲望。
正當這紛亂間。
“吱嘎”
厚重的大門突然被人打開,一個一身豔紅色官袍的高大男子,在十幾個親兵和管家的陪同下,大步走出來。
周圍的溫度仿似都瞬間下降了。
躁動的人群微微一滞,很快便是安靜下來。
但旋即,又是響起了一片低低議論。
“這,這就是那徐長青嗎?果然有點不凡。”
“這徐長青好剛猛的氣勢,他到底殺了多少人啊。我離他這麽遠都感覺有點冷呢。”
“這徐長青不會亂來吧?聽說,他在遼地每天都要殺幾百号人那。”
“諸位,咱們不能亂,不能被這個有辱斯文的丘八給壓下去!”
“……”
徐長青掃視周圍一圈,隻看衆人的打扮和狀态心中便是有了數,冷笑着看向了恍如衆星捧月的朱國弼和徐勝元:
“聽說,你們要找我徐長青?”
朱國弼的老臉慕的紅了。
這姓徐的太猖狂啊,居然敢跟他堂堂侯爺這般說話!
旁邊,徐勝元此時也有點慌,這個本家的夥計,有點猛啊,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殺人一樣……
早知道,他就不來趟這渾水了啊,丢了小命兒跟誰說理去?
“徐,徐長青,你休得無禮!你就這樣跟本候說話嗎?!”
朱國弼究竟活了這一大把年紀,很快便回過神來,做足了模樣對徐長青大聲喝問。
可惜。
徐長青此時站在吳府的門台子上,這門台子至少一米多高,朱國弼就算做足了氣場,依然被徐長青穩穩壓制。
“這位便是撫甯侯爺吧?呵呵,久仰了。”
徐長青笑着一抱拳,但是任誰也能看出來,徐長青眼神中的那種輕蔑。
“侯爺,你我無冤無仇,不知,今日爲何來帶人來堵我老泰山吳家的大門?”
徐長青慢斯條理看向朱國弼。
“爲什麽?”
朱國弼額頭上青筋都要爆炸:“姓徐的,爲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想想你自己究竟做了什麽虧心事吧!”
“呵。”
徐長青笑了:“侯爺,在下真不知道在下到底是做了什麽虧心事?難道,我徐長青和我的弟兄們,冒死沖入滿清王旗陣地,斬殺了奴酋皇太極,也是虧心事?”
“你?!”
朱國弼一時都快要被徐長青氣的爆炸了。
他這時也明白,眼前這個鋒銳的将官,絕不是好相與之輩!
哪怕他是侯爺,想從他這裏讨到好,也沒有那麽容易。
“徐長青,你少胡攪蠻纏,轉移換題,本候說的是你在京裏做的虧心事!至于斬殺皇太極,難道,你身爲我大明武将,這不是你的責任嗎?!”
這朱國弼腦子轉的倒是挺快,怪不得後來很容易就攀上南明的戰車了。
“侯爺,在下實在不知道在下到底做了什麽虧心事,侯爺您既然知道,何不說出來,讓在下也聽聽?”
“你!!”
朱國弼差點被一口噎死。
說實在的,他已經後悔過來找徐長青的麻煩了。
這個該死的丘八,氣場有點太強了,簡直讓人喘不過氣。
可已經到了此時,陣勢都拉開了,朱國弼已經别無選擇
,冷笑道:“你昨晚在明月樓做的好事,不會現在就忘了吧?你既然死豬不怕開水燙,那,就讓大家來告訴你!”
别說,朱國弼還是有點威望的。
他此言一出,人群頓時群情激奮起來,連卷帶罵的說出了顧橫波和寇白門的事情。
朱國弼頓時得意起來,一擺手。
衆人很快停息下來。
朱國弼愈發得意的看向徐長青,“徐長青,你還有什麽話說?!”
“還有什麽話說?”
徐長青冷笑:“侯爺,諸位爺,我隻是請皇爺做主,爲我贖了兩個歌姬而已。怎麽,這兩個歌姬是有主了,還是其他怎麽了?”
“當然有主了!顧大家早就與龔鼎孳龔大人情定終生,你這分明就是惡霸強盜般的強盜行徑!”
這時,一直沒有機會插話的徐勝元終于找到了機會,怔着脖子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他這時也想明白來,這種場合,來都來了,肯定得做點什麽,至少不能弱了他們定國公府的名頭。
說不定,還能因此把他四爺的名聲更擡高一層樓。
反正他們這麽多人,又都有身份,徐長青還能再敢當街殺人不成?
“哦?”
徐長青一笑,淡淡的掃視衆人:“顧大家與龔鼎孳龔大人情定終生,我怎麽沒聽過呢?”
說着,徐長青竟自看向龔鼎孳,“龔大人,有這回事嗎?”
“……”
龔鼎孳哪想到徐長青居然突然調轉了矛頭,周身冷汗都止不住翻湧出來,想說些什麽,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徐長青此時的氣勢雖是不是太過鋒銳,但,眼神中的那種玩味,已經是溢于言表。
龔鼎孳此時絕不會懷疑,一旦他要是在此時被當槍使了,絕對會成爲徐長青的死敵!
然而,與如日中天,今年尚且不及弱冠之年的徐長青爲敵,真的,明智嗎?
可……這邊便是撫甯侯朱國弼,定國公府的四公子徐勝元等衆人,也得罪不得啊。
眼見事情已然不可收場,龔鼎孳眼白一翻,身子一歪,直接往旁邊的人身上靠,裝暈了。
“怎麽回事,龔大人怎麽了?”
“沒看到啊,姓徐的,你到底對龔大人做了什麽?”
“……”
人群陡然一片噪雜。
徐長青嘴角邊的笑意不由更甚,這龔鼎孳,是個明白人啊,不愧是年少成名的天才。
“肅靜!”
徐長青冷冽出聲。
二狗和十幾名親兵頓時上前來,手都是摸在了刀柄上,猶如一群欲出閘的猛虎。
人群頓時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安靜下來。
徐長青慢斯條理的看向朱國弼:“侯爺,龔大人好像不知道這事兒啊,您這是,當衆對在下的污蔑了?”
“你!!!”
朱國弼一時真想哭了,這個小子,好歹毒啊,直接逼的龔鼎孳都生了退意。
但他肯定不能退,故作剛猛的冷冽道:“徐長青,你休要颠倒黑白,混淆是非!這件事,你堵的了一人之口,如何堵的天下萬萬人之口嗎?這件事,你必須要給大家,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徐長青本來想把事情往天子那邊引,這樣,很容易就能抓到朱國弼的大把柄,但朱國弼這厮俨然滑不溜手,根本就不上套。
徐長青這時也明白,這種政治.鬥争的殘酷性,絕對比與鞑子對戰還要更甚!
“侯爺,你,想我給你們什麽交代?”
徐長青此時已經沉靜下來,不疾不徐的看向朱國弼,開始把朱國弼當成真正的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