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名将李如松的嫡子,李世忠并沒有繼承他父親與祖父的威猛,眉眼間反而是透出一些書卷氣息。
看到徐長青過來,他趕忙讓服侍的丫鬟把他扶起來,想說些什麽,一時卻有些艱難。
徐長青剛想說話,這邊,換完衣服的李幼薇也過來了,‘撲通’一聲便是跪倒在了地上:“爹,不孝女幼薇來看您了。”
“好,好,好啊。”
李世忠氣若遊絲的說出了幾個字,老臉上艱難的露出一絲笑意。
李幼薇眼淚已經猶如湧泉,趕忙過去把李世忠扶住。
徐長青這時還真不好行禮,畢竟,跪禮不是,拱手也不是,猶豫片刻,徐長青忙深深一揖到底,“李伯父,小侄徐長青,過來看您了。”
一聽徐長青這個稱呼,李世忠老眼頓時一亮,艱難的笑容更大,也是變的更爲開心,擺手示意徐長青上前來。
徐長青忙小心上前來,李世忠想抓徐長青的手,徐長青忙小心扶住他,頓時,便是感覺到這老爺子手很涼,有點控制不住的顫抖,像是老年帕金森一般。
“徐,徐将軍,老夫,老夫這些時日,雖是足不能出戶,卻是,卻是久仰你的大名久矣啊。徐将軍,幼薇能認識你,真是我李家的榮幸啊。”
老爺子說話很吃力,徐長青忙附耳在他唇邊,連連點頭。
李幼薇單薄的肩膀止不住顫抖,眼淚一直如湧泉,卻是強忍着不發出一絲聲音。
徐長青這時也明白,爲何李幼薇會那麽急,并且,願意付出那麽多了。
這老爺子,恐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與徐長青聊了一會兒,老爺子示意李幼薇先出去。
李幼薇有些不情願,但看老爺子态度很堅決,隻能是先出去了。
徐長青看向李世忠的表情也更加肅穆,這老爺子,明顯是托孤啊,忙小聲的恭敬道:“伯父,您有什麽話,小侄洗耳恭聽。”
李世忠艱難的笑了笑:“長青啊,到了這個份上,老夫就托大了啊。呵呵,老夫是沒有幾天日頭了。不過,上蒼對我李家不薄啊。我人雖然不能動了,眼睛花了,耳朵也快聾了,可心還沒瞎!幼薇交到你手裏,老頭子我死也能瞑目了!不過,李家這邊,以後,還要勞煩你多多提攜撫照啊……”
……
李志忠究竟年紀大了,病的又重,與徐長青說了不到十分鍾,便是撐不住了。
徐長青也不忍再打擾李世忠休息,恭敬退出門外。
但就是這會兒的交流,兩人卻是直面了數個核心問題。
李家後輩不消說了,根本就沒成器的。
甚至别說成器了,中用的都是沒有一個。
徐長青的出現,讓李世忠仿佛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徐長青身上。
換言之,李家的财産,土地,人脈,八成都留給徐長青了。
這讓徐長青欣喜的同時也有些止不住的悲涼。
人生,最怕英雄末路,美人遲暮啊……
徐長青最後也是當着李世忠的面表了态,必将迎娶李幼薇,老爺子這才是露出了釋懷的笑意。
“徐大哥,爹爹他,爹爹他……”
出了老爺子的門外,李幼薇便是撲到了徐長青懷裏,驚懼的猶如失去了一切的鹌鹑……
徐長青長長歎息一聲,隻能用力的把李幼薇攬在懷裏。
……
因爲李世忠身體的關系,導緻徐長青整個晚上狀态都是不太好。
不過,楊國柱,李輔明,王樸,老曹,馬科衆人都是知道情況,自然不會讓徐長青不快。
到此時,徐長青已經有了不看别人臉色的資本!
一頓晚宴,還算盡善盡美,各人不僅聯絡了感情,在一些事務上也是達成了一些一緻。
包括一些铠甲兵刃的分配,戰馬資源,以及其他方面的一些瑣事。
而等晚宴結束,李紅雲帶着幾個李家的大管家,爲徐長青帶來了諸多賬本和地契、田契。
徐長青此時哪有心情看這個,讓李紅雲等人彙報一下。
可一彙報不要緊,很快,徐長青便有點蒙了,是真的蒙了。
不說關外,僅僅是關内的土地,李家就有十幾萬畝之巨!
這還隻是公田,在明面賬目上的,加上那些巧取豪奪而來的隐田,李家足足擁有七十多萬畝田地!
這是個什麽概念?
就算山海關這邊的土地不太值錢,一畝也得一兩多銀子的,單單隻土地一項,李家便是有着百萬兩銀子之巨!
而如果再加上房産,店面,店鋪,高利貸,鹽場,包括幾個馬鋪,妓院……
這特麽的,輕松便是過了二百萬兩!
甚至,李家在京師,江南,湖廣,乃至四川,也有着不少的産業和土地,簡直就是一尊龐然巨.物。
這還沒算關外的遼西……
哪怕徐家的家底已經不弱,雜七雜八加起來,也能湊個幾十萬兩,可跟李家比起來,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尤其是,還有李家在軍隊中的諸多人脈和人口資源……
如果放在尋常,李世忠肯定不會把這些東西拿出來,更别說是交給徐長青這個女婿了。
可此時,徐長青的鋒銳,就猶如那初升的朝陽,根本就不可抵擋,李世忠也是豁出去了,不僅讓女兒踏實,也是爲李家搏個好前程!
換言之,這些,幾乎全都是李幼薇的嫁妝!
李紅雲這時俨然把徐長青當成了新主人,彙報完大框架之後,忙又恭敬道:“爺,這是咱們李家主房掌握的财産,如果加上分支的,還會多很多,尤其是很多主房送給分家的财産,此時很多都有問題,沒有明确下來。您看,咱們是不是把分家叫過來對一對賬?”
“……”
徐長青一陣無言。
這他麽居然還沒完!
不過,徐長青雖是有着諸多手段能夠輕易平定李家内部,但現在俨然不是出手的時候。
思慮片刻,徐長青道:“此事,不着急。”
說着,徐長青慢斯條理的掃視李紅雲和幾個李家的大管家。
幾人頓時謙卑的垂下了頭,但卻又有着某種無法言說的興奮。
他們這麽早便是朝着徐長青靠過來,俨然也是要讨賞的。
半晌,徐長青忽然一笑,“諸位,你們都是有大本事的人,我徐長青是個什麽人,你們可能還不太了解。但是,李紅雲李管家,是了解一些的。這樣,廢話我便不多說了,自即日起,你們所有人,薪資翻倍!并且,過年都會多一個年終獎!”
幾人頓時一片躁動。
便是李紅雲也有些控制不住的熱切了,忙恭敬道:“謝爺恩賞。”
說着,直接跪倒在地。
“謝爺恩賞。”
幾個都已經四五十歲、五六十歲的大管家也回過神來,紛紛跪地感謝。
呵呵。”
徐長青一笑:“大家不必拘謹,都起來吧。老話說得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現在,大家暫時便維持現狀吧,不要過于冒進,多生事端。不過,放在外面的印子錢,盡量往回收吧。我希望,李家之後能多預存現銀!這山海關,究竟不是久留之地!”
幾個大管家都是人老成精之輩,頓時便是捕捉到了徐長青的核心,李紅雲仗着與徐長青親近,忙恭敬道:“爺,您的意思是……”
徐長青盡在掌控的掃視衆人:“不出意外,我這次封伯問題不大。而且,職位上會升到總兵官!你們都是有大能之輩,自然也不能局限在這區區山海關!咱們不着急,慢慢的走,穩紮穩打的走!大家拼死拼活爲了什麽?不就是爲了混個光耀門楣,混個舒坦,給子孫後代也混個前程嗎?隻要你們踏踏實實做事,真正爲我徐長青效忠,這些,我都會給你們!”
“是,爺。”
“爺,能爲您效力,真是屬下的榮幸啊。”
“爺,您放心吧,老朽必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
打發走了李紅雲衆人,徐長青的心情已然明媚了許多。
不說李幼薇這邊,單單是李紅雲的才能,便是徐長青極爲需要的東西。
而且,說白了,麾下隻有忠叔他們徐家一系的人馬,終究是太單薄了,也不利于掌控大局。
如果之後李家人加入進來,那,徐長青必将如虎添翼,也更爲有利于平衡之道。
然而徐長青雖是hold住了李家這邊,也安撫住了李幼薇,吳三妹這邊,卻是尴尬了。
這小甜妞兒,雖然年紀小,可絕不傻,她可是同樣繼承了吳家和祖家的英明。
李紅雲等人剛走不久,這小甜妞兒便有些梨花帶雨的找上門來:“徐大哥,你,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因爲我家沒有那麽多銀子?”
看着眼睛都有些紅腫的吳三妹,徐長青頓時苦笑,白富美也不是那麽容易娶的啊,更别說是想雙收了。
忙笑着把吳三妹攬在懷裏:“三妹,這是哪裏話?徐大哥要是那麽幹了,不成陳世美了?要入虎頭鍘的。是這樣……”
哄單純的吳三妹俨然比李幼薇也好哄許多。
随着徐長青将李世忠這邊的事情娓娓道來,吳三妹眼淚更兇了,“徐大哥,幼薇姐姐好可憐,李世伯這邊……”
徐長青歎息道:“三妹,這就是人生那。就像是日升日落,潮起潮落,咱們如果無法改變,便隻能去接受,争取不浪費活着的每一寸時間。你和幼薇,徐大哥都會娶,你們是一樣的,知道嗎?”
“嗯。”
吳三妹得到了徐長青的保證,靠在徐長青的懷裏,逐漸開始平複。
看着吳三妹精緻的嘴角,徐長青本來想如法炮制一下……但,糾結了好一會兒,理智最終還是戰勝了沖動……
……
因爲李世忠的關系,加之山海關的緊要性,徐長青在山海關多停留了兩天,見了李家許多人,并且在山海關諸處仔細轉了一遍,這才是離開。
李幼薇本來想留下來陪着老父親李世忠,走完他人生的最後一段路,但李世忠卻是拒絕了。
徐長青明白李世忠的心意,想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李家的确是很爛,很多東西都是爛到了骨子裏,幾乎無藥可救,可~,李世忠的這情分徐長青得記着。
之後對李家人,能多一分寬容,那還是多一分寬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