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轉念一想,徐長青也明白過來,這恐怕不僅僅是之後分功的事情,應該還有遼地之後的布局。
徐長青與謝四新已經很熟了,笑着說笑幾句,兩人已經達成了一定的默契。
謝四新也是刻意交好徐長青,笑眯眯道:“徐爺,咱們現在雖是打了勝仗,可,大局依然處在頹勢啊。之後,還是免不了要仰仗徐爺啊。”
謝四新的話雖是隐晦,徐長青又豈能不明白其中深意?不由一笑:“謝先生,您真是太客氣了。能爲督臣和您分憂,是卑職的榮幸。”
兩人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
來到洪承疇的大帳,洪承疇正在寫着奏疏。
徐長青對洪承疇行過了禮,謝四新早已經識趣的退出帳去。
洪承疇這時也放下了筆,笑着看向徐長青道:“怎麽樣?長青,這些天累壞了吧?”
徐長青一笑:“督臣,真正累的是您啊,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
徐長青這話說的很真誠。
縱然洪承疇在松錦之戰中犯了諸多的可怕錯誤,幾乎就要重蹈曆史覆轍,好在最後各方面作用下,事情還是被拉了回來。
但這些東西,很多方面也不能怪洪承疇本身,着實是他背後的桎梏讓人太無言了。
抛卻這些不得不做出的錯誤決斷,洪承疇的手段和能力都是沒的說的。
另一個時空,滿清入主中原後迅速穩定南北局勢,尤其是南方,洪承疇絕對是功不可沒!
此時的洪承疇肯定沒有投敵之心,徐長青自也不吝惜對他的恭維。
洪承疇也是一笑,親昵的給徐長青倒了杯茶,“小徐,你我之間,多餘的話吾便不多說了。咱們走到此時,不容易啊。”
徐長青深以爲意的點頭,從重生到現在,這一路走來,真的是如夢似幻。
寒暄一會兒,洪承疇也是說出了正題:“小徐,我準備,明天一早便對京師報捷,你有什麽想法?”
徐長青一愣,沒想到洪承疇居然能把這種捷報壓到此時。
但很快,徐長青也是明白了洪承疇的用意,肯定得爲自己留條後路呐。
思慮一會兒,徐長青恭敬道:“督臣,卑職是您的兵,您哪裏需要,卑職便往哪裏去!”
洪承疇哈哈大笑,對徐長青這種小鬼機靈,說話就是省事。
片刻,洪承疇也是更直白的道:“長青,你的功績,莫說總兵了,封侯都夠了。不過,你太年輕了,吾猜測,朝廷不可能對你有太大封賞,但總兵應該沒問題的。你,想去哪裏?”
徐長青早就知道這個問題肯定會被擺出來,但是真正被擺出來,徐長青一時還是有些沉默。
再次思慮了好一會兒,徐長青這才道:“督臣,卑職其實想留在遼地,但是,遼地的情況,您也知道,卑職想練兵還是很難的。爲了以後能更好的爲督臣效力,卑職想選一個能練兵的地方!督臣,您看,山東如何?”
洪承疇聞言眉頭頓時一皺。
他的意思,是想徐長青留在遼西的,畢竟,徐長青的能力已經是有目共睹,絕對是超一流戰将。
隻要有徐長青在,很多事情,他洪承疇也會更有餘力,從而更加主動。
可徐長青後面的話也讓洪承疇冷靜下來。
徐長青說的不錯,遼地的情況,他比誰都了解。
如果徐長青留在遼地,不可避免的要與遼地本土勢力發生沖突,因爲沒有那麽多的土地和城池。
而鞑子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卷土重來,這顯然是極爲不利的。
可去山東……這也太遠了吧?
關鍵是洪承疇的影響力,在山東那邊并不是太好使。
這種話,洪承疇肯定不可能直接說出口,半晌才道:“小徐,非要去山東吧?關内臨近之地不行嗎?關内這些臨近的地方,吾可以給你更大的支持。”
看洪承疇把話說得這麽直白了,徐長青也略有些無言。
關内倒不是不可以,但是,卻很不利于長遠發展。
而且,關内基本沒有什麽去處。
永平是劉興祚他們劉家的地盤,就算能跟劉家分,也着實沒什麽好分的。
再往西就是薊鎮、順天府的範疇,說實話,也沒有什麽餘地。
大勢的趨向就注定了薊鎮就是死地。
難道去遵化嗎?
就算徐長青是穿越者,也很難從薊鎮變廢爲寶,在短短幾年時間,便是可以練出阻擋滿清八旗鐵騎的精兵。
尤其是去了内陸,船隊就廢了。
深思熟慮好一會兒,徐長青道:“督臣,卑職的意思,真要去關内,其實遠一點也無妨,但是有一點必須要确定好,那就是要靠海。否則,卑職的船隊就要廢了。卑職想了一下,想到了兩個地方。”
看洪承疇看向自己,徐長青也不拖沓,直接道:“督臣,一是大沽口。大沽口隻是小城,隸屬天津衛治下,現在我大明海運落下,以卑職的功績,想來難度不是太大吧?”
洪承疇緩緩點頭,示意徐長青繼續。
徐長青繼續道:“第二,便是濟南府與青州府北部的一部分沿海區域。督臣,說真的,就算沒有城池也不要緊,卑職可以自己建一個。卑職并不想與人奪利,隻是想有個真正可以練兵的地方,爲我大明,練一支強兵,真正剿滅虎虜之患!”
“這個……”
洪承疇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陷入了深深思慮。
坦白說,徐長青的姿态,已經足夠低了。
倘若換成他人有徐長青這樣的功績,恐怕直接敢把甯遠的吳三桂給趕走。
而徐長青這種無比踏實的要求,他洪承疇再無法滿足,那,以後還拿什麽來帶隊伍?
半晌,洪承疇看向徐長青的眼睛:“長青,這兩個地方,你,更傾向于哪個?”
徐長青精神頓時一振:“督臣,卑職更傾向于山東北部沿海!”
這也是徐長青思慮良久之後的決定。
這片區域,就是後世東營、濱州、濰坊的交接區域,地廣人稀,土地質量雖不是太好,但也不差。
加之山東這邊對萊州灣的開發很原始,基礎條件很差,頗爲貧瘠。
這一來,便是能在前期盡可能的與既得利益階層少發生沖突。
其實這完全可以效仿薊鎮,搞個東協、北協之類給徐長青,也不會與山東方面有太大的正面沖突。
最關鍵的是,東營區域不僅有後世鼎鼎大名的勝利油田,此時的黃河口,也不在這裏經過,而是在徐州,不用面對黃河的危險!
洪承疇這時緩緩點頭:“吾知道了。”
片刻,他又道:“小徐,對于遼地未來的局面,你,有什麽想法?”
對于此,徐長青就輕松多了,緩了一下,恭敬道:“督臣,以卑職愚見,清軍放棄甯遠,但恐怕不會放棄錦州。包括松山、杏山一帶,清軍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就算不駐守,恐怕也是要毀掉。卑職之前在東海堡一帶仔細過,基本都是無人區了。督臣如果想收複失地,其實,在松杏那邊做做
樣子,三五人過去便可。如果想真正跟鞑子角力,恐怕還是要依靠甯遠。”
之後的封賞還要靠洪承疇發力,徐長青也是把話說得足夠明白了。
而且,如果之後洪承疇常駐甯遠,按照目前的事态來看,壓住吳三桂問題應該不大。
而朝廷失去了這麽多土地,糧饷供應方面也會大大減少,對天子,對朝廷來說,無疑是一件大善事。
現在最難的就是錦州方面。
不過,徐長青相信,以洪承疇的老道,這應該不是問題。
洪承疇緩緩點頭,深深的吐出一口長氣:“吾好好思量思量。”
……
離開洪承疇的大帳,天空中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凝視着悠遠缥缈的夜空,徐長青一時也有些飄忽不定的深沉。
縱然舍不得遼地,但是,此時卻必須要做出選擇!
遼地,終究是過了種田的好時候啊,不出意外,幾年之内,這裏,隻能是變成死地了。
……
次日早上,雨還沒停,而且有越下越大的意思,風也跟着起來,天空一片厚重的陰沉,俨然,就算不是大風暴,一場大暴雨恐怕是少不了了。
這種天氣,諸多牛羊肯定不可能運到鲨魚島,隻能先放在營地這片照看。
此時戰事已經結束,但清軍還沒走遠,洪承疇也不會着急到現在就去收複松杏,這使得各營地中将士們的心情都很不錯,饒有興緻的欣賞着這清涼的雨勢。
徐長青就沒有這麽輕松了。
就算下暴雨,對堅固的甯遠防線問題也不大,但是,希望島那種小島,徐長青可就真沒譜了。
有可能稍有不慎,就會造成恐怖災難。
徐長青簡單在營地這邊巡視一圈,便是讓趙增金、王安山收拾了三百多隻羊,帶着李幼薇和吳三妹幾女,趁着雨還沒真正大起來的時候,趕緊趕往希望島。
也是讓希望島的衆人能分享他徐長青的戰争紅利。
換在以往,徐長青肯定不會這麽貿然,在雨天還出海。
但此時,不論是徐長青還是麾下的兒郎們,對航海都有了一定的經驗,甯遠東通往希望島的航路也已經很成熟,水手們此時更是士氣高漲。
最關鍵的,希望島屁大點的地方,此時卻是彙聚了兩萬多的人口,這可是徐長青的命.根.子,焉能不上心?
雨點‘噼裏啪啦’的拍打在甲闆上,濺起一朵朵璀璨的水花。
此時沒有玻璃,船長室的視野根本無法得到保證,領航員隻能是頂着巨大的風雨,站在挂在桅杆上的望台上引路。
徐長青此時也不可能呆在船長室享清福,也站在船艙之上的望台上一起引路。
縱然領航員都是眼力極好之輩,可跟開了挂的徐長青相比,就沒有太多可比性了。
搖搖晃晃之間,五艘大船組成的船隊猶如不倒翁,看着讓人心驚膽戰的,但是問題卻并不大,都還在軌道上。
正當徐長青琢磨着希望島那邊的狀況和洪承疇的報捷文書到底發沒發出去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倩影,撐着一把綠色的油紙傘,忽然來到徐長青的身邊。
“徐大哥,我陪你!”
但她剛說完,便是一聲嬌呼,風太大了,直接便是連帶着她和油紙傘一起掀飛出去。
幸的徐長青眼疾手快,一把攬住了她的纖腰,同時讓她趕緊丢掉阻力巨大的油紙傘,這才是将她死死抱在懷裏。
瞬間,充滿清新詩意的綠色油紙傘,陡然便是被暴虐的海風撕扯到了幾十米之外的大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