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一時一個頭有五個大,冷汗都是滲出來,這他麽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真不知道是哪個雜碎把這種事情透露出去。
可此時,皇太極已經發了話,豪格就算再不爽,又怎敢忤逆他皇阿瑪的威嚴?
斟酌片刻,豪格忙恭敬道:“皇阿瑪,說起這事情,還得從當日金自點大人的那個營地被偷襲說起……”
說着,豪格并沒有太多保留,很是詳細的把他與徐長青的糾結,尤其是順古圖海邊營地之戰的事情,對皇太極和一衆王公勳貴們叙述一遍。
‘說實話’這種東西,似乎看着很傻,很沒面子,但這卻是豪格的一個優點。
因爲豪格很明白,這種軍國大事絕不是兒戲!
他此時沒有時間也沒有餘力去剿滅徐長青,把這事情扼殺在搖籃裏,吃幹抹淨,而此時徐長青勢頭已經起來,如果在這其中隐瞞,一旦之後發生變故,那~~,他豪格可就不是丢面子的事兒。
聽豪格說完,一衆王公勳貴們都有些無言。
皇太極也是托着下巴陷入了思慮。
片刻,皇太極忽然一笑,一直陰翳的大圓臉都是柔和了不少,看向豪格道:“豪格,這件事,你做的不錯。這徐長青,倒是真有些手段,怪不得能在明軍中造起這麽大的聲望了。諸位,可有破敵之策?”
看着皇太極表情緩和,豪格便是知道他已經過了這一關,提在嗓子眼上的心也是放回到了肚子裏。
見皇太極詢問破敵之策,豪格忙又恭敬補充道:“皇阿瑪,徐長青此賊雖是崛起時間尚短,可此人極爲狠辣歹毒,尤其善使奇兵,而且,他對火器似乎很精通,有妖異之法,我大清必須要多加準備才是!”
皇太極緩緩點頭,看向多爾衮道:“睿郡王,說說你的思路。”
多爾衮早就準備多時,忙恭敬道:“皇上,明人今日其實已經是死局,剛才咱們的消息雖是點出了核心,但奴才以爲,恐怕還不完全。楊國柱和李輔明那種老頑固,能做的出這樣違背明人先例的事情,肯定是有着大觸動。以奴才愚見,此事之核心,十有八.九是那徐長青操縱策劃!”
衆人聞言不由都是點頭。
清軍此時已經收獲了諸多的大明降臣,對明軍的很多規矩、套路也都是很熟悉。
明軍那種效率低下的泥坑子般淤泥中,能有今天這等效率之事,顯然絕不正常!
而此時得到的情報來看,諸多源頭,都是出自那個叫徐長青的年輕明人身上了。
皇太極也是點頭,眼神示意多爾衮繼續。
多爾衮愈發沉穩,繼續道:“徐長青此人,的确是有着些手段,更是有着不少膽色,但此人,究竟沒什麽根基,不足爲慮。我大清要滅此人,隻需稍稍用一點力氣便可。現在更關鍵的,是如何吃掉明人大勢!
皇上,奴才對此事也已經思慮良久,有些不成熟的看法。
奴才以爲,明人就算富有四海,比我大清更有底蘊,但他們現在的實際狀态,卻是遠不及我大清。
奴才之前仔細查閱了諸多明人内部的情報,明人山陝、中原,以及北方大部地區,旱災已經延年。此時爲了與我大清對戰,明人已經接連加派,民怨沸騰,根基不固。
所以,依照奴才愚見,我大清,當以正面誘使爲輔,切斷明人糧草後路爲主,從後方插入明人腹心,徹底将明人消化在這松錦沿線!
至于那徐長青,今日盡快派一支鋒銳,直接将其連根拔起便是!”
多爾衮這番倫策有理有據,一衆王公勳貴都是連連點頭。
豪格也是止不住眯起了眼睛,拳頭下示意握起。
這個老十四,還真的是難纏啊。
皇太極看向多爾衮的目光一時也變的柔和。
老十四究竟是有本事的,此次松錦得勝之後,還是恢複他的親王爵,讓豪格得有些壓力才行。
“很好。”
皇太極站起身來,開始對會議總結:“睿郡王此言極善。我大清之後,可以在這方面多動腦筋。”
說着,他看向豪格:“豪格,朕今日給你十五個牛錄,能不能給我拿下那徐長青?”
“兒臣遵旨!”
豪格精神頓時大振。
他的皇阿瑪已經發話了,這次,不把那徐長青扒皮抽筋,這事情怎麽能算完?
怎麽能解他心頭之恨?!
……
清軍這邊的王帳會議還沒有開完,徐長青已經回到了海邊營地。
這時,張九爺他們的第二批軍備也是到了,不僅有着上千枚竹筒式開花彈,還有着二十個炸藥包的試驗品。
可惜,此時徐長青隻是簡單查閱一番,根本沒有時間來實驗其中威力。
今日之戰,雖是将徐長青的威勢拉到了一個頂點,但徐長青很明白,人怕出名豬怕壯,自己已經影響到了清軍的全局,他們是斷然不可能讓自己繼續在這邊海邊充作釘子的。
等這邊清軍的王帳會議開完,徐長青海邊營地已經是收拾的差不多了,隊伍已經分批次開始登船。
衆多兒郎們對徐長青突然放棄這個精心搭建的海邊營地都是很不解,便是二狗、張龍、張虎他們都是有着情緒。
可徐長青一言九鼎,威嚴豈是他們能夠反駁?
他們就算不爽,卻也隻能先服從命令。
等半個時辰後,隊伍全部登船,一衆漢人奴隸也都是登上了竹筏子,開始浮向近海之後,二狗、張龍他們這才是明白了徐長青到底爲何會放棄這個營地!
隻見,此時營地北面、西北、西面三個方向,萬馬齊鳴,無數旌旗林立,簡直就像是一片黑雲陡然直掠而來。
“這,這是鞑子正藍旗的王旗啊。這是鞑子的肅親王豪格來了啊!”
二狗站在甲闆上,看着随風飄揚的正藍旗王旗大纛,一時再說不出一個字。
張龍、張虎、趙啓亮、王洪洋、張大弓等人也都是目瞪口呆,終于明白他們的将軍爲何會放棄這海邊營地了。
清軍這種威勢,至少四五千人,又豈是他們這點人手可以力敵?
徐長青看着正藍旗的王旗,也不再多解釋什麽,隻是淡淡的擺了擺手:“走吧。”
很快,龐大的船隊迎着海風,開始緩緩向南而去。
徐長青的‘神權’頓時在船隊中擴散開來。
将軍有佛爺庇佑,菩薩愛護,是老天爺都眷顧之人,鞑子就算牛匹又怎樣,還不是要跟在他們屁股後面吃灰?
這邊,豪格已經計劃好了炮制徐長青的幾十種辦法,比未來的滿清十大酷刑都要周全,卻是哪想到,徐長青居然……跑了!
“這個卑賤的尼堪,這個狡詐的漢狗,居然跑了????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豪格一直壓抑着的火氣,再也控制不住的爆發出來,瘋狂大叫。
本來還想借着這個機會立上一大功呢,可現在,還得先想想該怎麽回去跟他的皇阿瑪禀報吧。
…
“徐長青跑了?”
錦州東側十幾裏外,一個堅固的屯堡内,此時已經變成了皇太極的臨時行宮,皇太極很快也是收到了豪格的禀報,眉頭頓時皺起。
旁邊,正在陪着皇太極聊天的大漢奸範文程,不由也是一愣,本就細長的眼睛緊緊眯起來。
“呼。”
半晌,皇太極這才是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看向豪格道:“豪格,此事你怎麽想?”
天氣本來就熱,豪格此時又披着甲,周身熱汗冷汗早已經一片翻湧,思慮片刻這才恭敬道:“皇阿瑪,徐長青此賊狡詐多端,完全不能按尋常的明人将領來衡量。兒臣一時也不知道他的用意。說不定,他隻是暫避,等咱們大清的兵鋒過去,他還會再回來。不過奴才已經留了人手,正在摧毀他那個營地。”
皇太極眉頭頓時皺的更緊。
“……”
豪格一時不知道哪裏說錯了話,跪在地上,屁股朝天,大氣兒都不敢再喘。
“咳咳。”
這邊,範文程輕咳兩聲,忙笑道:“皇上,肅親王此舉,雖是沒有解決問題,但也是相當持重之策。那徐長青,跑得了和尚卻是跑不了廟!
他終究還會到明軍主力戰場的。
而他想回戰場,便不可能走海路,隻能走陸路!
奴才之見,可令肅親王派出精騎,一路南下布防!多耗費些人力,卡住徐長青西進之路!
這一來,這徐長青想來主力戰場,就沒有那麽容易了!而如果徐長青不來,明天,明軍這邊,說不定會有好戲。”
範文程畢竟是讀書人,鬼心思那是轉眼就來,頃刻不但把豪格的遺漏補全了,更是給了豪格一個大功績。
豪格頓時極爲感激的看了範文程一眼。
本來,豪格一直對漢人奴才很不感冒,但此時,他也明白過來,他想完成他的目标,就少不了這些漢人奴才的支持。
尤其是這位範文程,一直跟老十五有苟且。
面對豪格的感激,範文程自然是笑着收下了。
此時範文程雖然是做到了内院大學士,并且深受皇太極信任,常伴君側,但說到底,這厮到底還是個奴才,而且還是個卑賤的奴才。
範文程是正紅旗的包衣奴才,也是鐵了心賣給滿清,很快便是嶄露頭角,逐漸進入到了後金的核心權利中樞。
但階級、制度的可怕就在這裏。
範文程哪怕已經是混出頭了,可還是漢人,還是狗奴才,作爲包衣奴才,就算被擡旗了很多東西也是抹不去。
範文程有個很漂亮的小妾,非常喜歡,但不巧,豫親王多铎也很喜歡。
這一來,範文程這包衣奴才,隻能是把妻女‘奉獻’給主子了。
這事情當時鬧的很大,皇太極爲此當衆斥責了多铎,還罰了多铎的錢,給範文程道了歉。
但說到底,皇太極也沒有把這事兒太當回事,畢竟,區區一個婦人而已,罰的多铎的錢也沒給範文程,而是自己留下了。
這也使得多铎對範文程說不出的嫉恨!
就算皇太極出面之後,還是當着範文程的面兒,用了他那個小妾好幾回…
範文程就算早已經習慣當龜奴了,但究竟也是個帶把的,這口氣肯定是咽不下。
所以,此時能與豪格建立關系,也是他的期待。
皇太極又如何不明白範文程對豪格的維護,不過,這正是他希望見到之事,淡淡一笑:“範卿此言極善,就這麽辦吧!”
說着,他又看向豪格:“豪格,你也三十好幾的人了,凡事多用點心,不要處處都被人給比下去!”
“額,喳!”
豪格趕忙拼命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