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雖是忙碌的事情不少,思慮的事情也比較多,真正睡覺的時間很少,但此時,一夜的休息,徐長青已然恢複到滿血狀态,整個人精力充沛,充滿了旺盛的鬥志,朝氣蓬發!
簡單洗刷一番,理了理頭發,換上了大紅色的鮮豔官袍,徐長青意氣風發的出門來。
此時,還不到卯時中刻,還不到六點鍾的跑操時間,整個鲨魚島都是很安靜,大多數人都還處在睡夢中。
但光叔和紅叔這倆個老夥計,可就不能跟普通人那麽舒坦了。
今天已經是七月十九了,徐長青必須要趕往甯遠報功,這倆老夥計昨晚一夜都沒撈着合眼,一直忙碌諸多事務。
徐長青居所不遠處的臨時小官廳内,看到徐長青這麽早就過來,倆老夥計趕忙迎上來,把一夜的收攏和準備詳細與徐長青叙說。
此時,對報功,不論是徐長青還是光叔和紅叔都是極爲熟悉了。
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正是因爲對這些東西熟悉,所以,很多東西必須要精細籌謀。
說白了,就是既要獲得足夠的政治利益,經濟利益,以及其他各方面的利益,還要讓整個大架子很順暢,保持順滑。
後世時,徐長青雖是沒有真正在官場的經驗,但公司卻有好幾個,離岸公司也操作過幾個,與官面上打交道也很多,對這些套路自然是駕輕就熟。
金自兼這幫高麗人的營地,畢竟是被滿清封賞過的,而且,金自兼和幾個重要人物都不能死,所以,這些細節就必須要做的更到位!
否則,萬一有些人非要盯着咬,那事情可就有些不美了。
其他的物資、铠甲、兵刃方面,倒問題不大,最關鍵的問題是在現銀上。
這種東西,其實就有點像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就算此時能堵住金自兼的狗嘴,但,到了甯遠,乃至到了京城,誰知道這龜兒子的會不會耍心眼,使壞心思?
所以,之前徐長青便是和曹變蛟商議仔細,每人出五千兩,合計一萬兩,報給洪承疇,也算是有個交代,擺明立場。
至于其他的銀子。
這大海是什麽東西?海面上風浪這麽大,鞑子追兵又過來了,誰又把這事情處理的這麽周全?
自然是‘飄沒’了。
很快,徐長青便是和光叔、紅叔把賬目核對仔細,铠甲、兵器、物資方面幾乎都沒有問題,唯獨在這些高麗俘虜方面,三人有些争執。
光叔和紅叔想要把這些高麗戰俘全都交給甯遠,畢竟是一群隻吃飯不幹活的‘廢物’,浪費糧食。
但徐長青卻是想留下一大半。
想了一下,徐長青一笑:“光叔,紅叔,這事兒先别着急,你們先去準備其他。我去高麗戰俘那邊看看,再做決定不遲!”
光叔和紅叔都有些無言。
但徐長青已經發了話,其他諸多事情又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兩人也不再糾結,忙是去處理其他的事情。
…
徐長青慢斯條理的來到島北的高麗俘虜營地,這些高麗人都還沒起床,如同豬狗一般,被圈養在一片羊圈般的低矮建築裏。
但盧英傑卻是起來了,正盤膝坐在草地上,看着初升的朝陽發呆。
看到徐長青過來,盧英傑眉頭頓時一皺,但他也不敢托大,忙是起身來,恭敬對徐長青行了一禮:“見過上國大人。”
徐長青看了他一眼,不由一笑:“怎麽樣,昨晚休息的還好吧?”
“……”
盧英傑面色頓時微微有些抽搐。
說實話,縱然此時身在敵營,成爲了戰俘,但這卻是他進入大明的土地以來,睡的最爽最踏實的一夜。
縱然極度不想說,心裏更是不願意承認,但盧英傑卻是不得不承認,昨晚上他的心情真是好到爆了。
小江那個死兔子的悲慘模樣,直讓他心裏比吃了蜜還要更爲舒暢,多日積聚下來的怨氣,直接便是消散了大半。
不過,看着眼前這個年輕英武的明人将領,盧英傑的警惕心卻是瞬時又提到了頂點。
不知道爲什麽,眼前這個年輕的明人将領,總是會給盧英傑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恍如,他現在面對的是一頭正在蟄伏的猛虎,隻要有地方讓他不滿意,他随時都會躍起傷人!
而他一旦出手,那種後果極有可能是災難性的!
“大人,感謝……感謝您對盧某的呵護和照料,盧某感激不盡……”
糾結片刻,盧英傑還是艱難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畢竟,徐長青對他的善意已經是極爲明顯,如果他還要再不知好歹,那真的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此時這種狀态,盧英傑還有父母和老婆孩子,還沒傻到那種程度。
見盧英傑終是釋懷了,徐長青不由一笑:“盧兄,好男兒志在四方,有時候,其實無需太過計較一時一地的得失。須知,很多東西,隻有你自己站起來,才能走出來。”
“……”
盧英傑瞳孔猛的一縮,但轉瞬這種剛剛凝聚的氣勢便是消散無蹤,垂下了頭,不再說話。
徐長青一笑,也不着急,給了盧英傑一些思考的時間,這才道:“盧兄,今早上我過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我和我的将士們,馬上就要去甯遠城報功了。按照我麾下軍官們的意思,是想将你們全都帶去甯遠城,交付朝廷。不過,我對盧兄你,很有好感。所以,我提前過來,想問問你的意思。”
“大人,這……”
盧英傑此時顯然是不能再淡定了,忙是有些慌亂的看向了徐長青。
他這時已然明白,這是這個年輕的明人将官,在給他機會!
畢竟,就算把他們交付給明人朝廷,或許也會活命,但,那種恥辱是無法言喻的。
他還在高麗的父母、家人,必定會因此受到牽扯,他盧英傑這輩子恐怕也很難再擡起頭來做人。
但……
如果屈服與這位深不可測的年輕明人将領,那~,很多事情,恐怕要變的更糟啊……
盧英傑一時額頭上冷汗都是不斷滾落,雙手微微顫抖着拿不定決定。
徐長青淡淡看着盧英傑的模樣,英挺的臉孔上沒有幾分波動,安靜如平湖。
世界就是這樣。
弱肉強食!
吾勝而爲王,汝敗而爲賊!
人的出身固然重要,可能你努力拼命了一輩子,隻不過剛剛達到别人的起點。
甚至,你努力一輩子,連别人的起點都是夠不到……
但,更關鍵的還是人的選擇!
你選擇吃草還是吃肉!
很多重要的、關乎人一生的選擇,有可能是在你并不成熟、還不能決定這種直接關乎人生走向的稚嫩時期,無意間便是做出了選擇。
而且,絕大多數的這種選擇,或許并不會給你幾分思考的機會……
所以,許多人,隻能是淪爲草芥,懵懵懂懂,不知所以,最後,連生物最本能的交.配權都是要變成一種奢望……
此時,徐長青卻是給了盧英傑足夠選擇的時間和機會。
因爲,徐長青感覺,這厮值得自己花費一些時間和心思!
失敗了,也無所謂,區區一點時間而已,但~,如果能成,将會讓的徐長青多一條新的砝碼,成爲一張隐性的底牌!
“……”
這時,盧英傑整個身軀都已經是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冷汗如雨下。
他非常明白,眼前這個年輕的明人将領,耐心絕對是有限的,絕不會給他太多時間來仔細權衡得失。
他必須要盡快做出決定了……
大概一分鍾之後,盧英傑一咬牙,終于是做出了決定,‘撲通’一聲,恭敬跪倒在地上:“上國大人,卑職盧英傑,一切聽從上國大人安排!”
“呵呵。”
徐長青不由暢然一笑,忙是親手把盧英傑扶起來,頓時引得周圍十幾名值守士兵一陣警戒。
徐長青卻是淡然的對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放松,看向盧英傑的眼睛道:“盧兄,我相信,你此生,必定不會給這個決定而後悔!”
說着,徐長青一擺手。
一個值守士兵忙是快步來到了徐長青身前,恭敬道:“大人。”
徐長青對他低語一句。
“是!”
這值守士兵忙是帶着幾個人,大步去了‘羊圈’裏面。
很快,一夜之間,憔悴的幾乎不成模樣的小江,便是被帶到了徐長青和盧英傑面前。
小江剛想說些什麽。
“唰!”
徐長青淡淡談笑間,腰間佩刀已然出鞘,直接掠過了他的脖頸。
頓時,小江木然的狗一般撲倒在地上,脖頸間傷口的鮮血這才是翻湧出來,猶如湧泉,還沒有死透的身體随着這種血液的流淌,接連發生了幾個痙攣。
那本來很靈透的眸子裏,驚恐與恨意交織,死不瞑目!
徐長青接過一個士兵遞過來的布子,慢斯條理的把刀鋒上的鮮血擦拭幹淨,重新插回到刀鞘裏,對盧英傑一笑:“盧兄,你好好休息,我會盡量讓你和你的兄弟們吃飽。其他的事情,我來安排!”
…
徐長青早已經走遠,小江死不瞑目的屍身也早已經被拖走,恐怕已經丢到了大海裏喂了鲨魚。
就連小江剛才留下的血迹,也已經被這些明軍士兵打掃幹淨。
可~~,盧英傑直到此時還是有些無法回神。
整個人仿似僵住了,身前身後的冷汗到此時還是不斷的往外溢出,幾乎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到這時,他終于是明白,那個年輕的明人将官,到底是何等手段啊……
恐怕,如果剛剛他不是選擇了屈服,那~,他根本就不可能見到什麽甯遠城了……
輸在這樣的人傑手裏,他盧英傑,不冤啊。
盧英傑忽然搖頭失笑。
片刻,強撐着回到了剛才位置坐下,再看向那初升的朝陽,不由得一下子多出了不少希冀!
或許,這個選擇,對他而言,并不是什麽壞事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