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青這時也是更清晰的看清了曹變蛟。
本以爲曹變蛟如此大的威名,胡子又這麽長,恐怕得四十多了,但仔細一看,徐長青這才發現,曹變蛟還很年輕,估計也就三十五六、三十六七。
隻不過,因爲蓄須、又把胡須留的太長的緣故,他第一眼看過去略顯老。
說到這,徐長青也有些止不住的想吐槽。
對于大明的服飾,徐長青後世便是有着一些研究,那是真的很喜歡,尤其是明軍的鴛鴦戰襖,那真的是集華夏幾千年的瑰麗華美與一身。
無怪乎後世有人總結,有明一朝的服飾,是整個華夏文明的最巅峰。
但對于很多男人喜歡留胡須,尤其是下颌上留長胡子,徐長青真的是有點接受不了。
甚至,徐長青在後世看過一個段子,說的是獻賊張獻忠,下颌的胡須竟然長達一尺多!
而且不知道他營養不良還是有外國血統怎麽的,他的‘發須皆泛黃’,有點《水浒傳》中赤發鬼劉唐的意思,很是奇特。
他當初在軍中曾經犯下殺頭重罪,本來就快要被處斬了,卻是因爲這胡須模樣把當時監守的官員唬住了,最終,赦免了他的死罪。
這他麽真的有點顔值改變命運的意思了。
隻可惜,當時那個官員恐怕想不到的是,他這一手,爲大明、爲整個華夏民族,放出了一個妖魔!
…
曹變蛟這時也在審視徐長青,卻是猶如老子看兒子,越看越滿意。
眼前這個小老虎,恐怕已經不能稱之爲‘小老虎’了,他現在已經成長起來,正在成長爲一頭真正的老虎,百獸之王!
即便他不知道自己這邊的因果,但面對自己突如其來的暴虐沖撞,這小子卻是依然沒有太多慌亂,而是果斷的沖上前來,化解矛盾。
曹變蛟一時也不得不佩服,換他曹變蛟在這個年紀,還真罩不住這種局面,真的是有點‘後生可畏’啊!
這邊,被曹變蛟的虎目盯上,并且,曹變蛟明顯加強了氣勢,徐長青開始不自在起來,恍如被一頭兇猛的野獸給盯上。
那種殺氣,那種氣場,那種皚皚白骨、屍山血海,讓人很難用言語形容。
很快,徐長青額頭、後心便是滲出了汗水,一時卻找不到法門。
看徐長青有點慌了的意思,曹變蛟的嘴角邊不由微微翹起。
就算這小子比徐大哥更鋒銳,也更有城府,可,究竟還是個孩子啊。
不自禁的,曹變蛟便是有了一種強烈的代入感。
恍如,時間穿梭,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娘娘宮邊,他成了他的徐大哥,而眼前的徐長青,則是成爲了他自己。
“恐怕,徐大哥當年看我,也像是我現在看這小老虎吧?”
慕的,曹變蛟整個人的心情一下子愉悅了不少,仿若穿透了一片被遮蔽日久的烏雲。
片刻,他這才不疾不徐道:“你娘,身體還好吧?”
“額?”
徐長青片刻才是回神,思慮了一下才道:“回,回曹帥的話,我娘身體很好,隻是一直忙于家裏的生意,略有操勞。”
“哦。”
曹變蛟點了點頭,臉上卻沒有幾許波瀾,讓徐長青看不透他的意思,他卻看向徐長青的眼睛:“我記得,你襲父職應該是屯軍總旗,爲何,會來遼西參戰?這是你娘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
徐長青一時有些無言。
曹變蛟這厮,怎麽對自己的家事這麽清楚?沒記得以前母親提起過啊。
不過,仔細思量,徐長青卻是隐隐想起來。
徐家原本雖也算是家業豐厚,但更多的是集中在薊鎮内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家裏的藥材和皮貨生意,莫名其妙的就打通了山陝那邊的渠道,從而收獲頗豐,一下子成爲了真正的豪族。
現在想來,跟眼前這個巍峨如山般的男人,應該是逃不了關系了。
這也讓的徐長青稍稍放松的同時,卻是更加謹慎。
無功不受祿!
曹變蛟縱然提攜了自己家裏,可跟白廣恩一樣,這些大軍頭,那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
片刻,徐長青有些苦笑着道:“曹帥,這事情,一半一半吧。有我自己的意思,也有我娘的意思。畢竟,玉不磨不成器,我要繼承家裏的産業,我娘也想出來好好曆練曆練。”
“呵呵。”
曹變蛟忽然冷笑:“你小子腦子轉的倒是挺快,嘴皮子更是麻溜!恐怕,八成是你撺掇你母親這樣做的吧?”
“……”
徐長青再次無言。
曹變蛟這厮,不去忙他的軍國大事,卻在這裏跟自己這小蝼蟻較真起來了,這他麽真是……
但這不是官大一級壓死人的事兒,徐家之後恐怕還要仰仗曹變蛟的鼻息不說,曹變蛟這明顯是自己的長輩,徐長青有些無奈的道:“曹帥,這事情,我可能怎麽說都是錯,您要不信,有時間去問問我母親吧。早知道遼地這邊這麽兇險,我才不來呢。”
“嗯?”
曹變蛟眉頭再次皺起,卻并沒有着急說話。
之前,他便是知道了徐長青、包括徐家跟白廣恩之間的一些事情,本來想詳細的探尋一些,沒想到徐長青這小子這麽紮手,稍稍一用力他就撩蹄子了。
曹變蛟其實對白廣恩早就看不爽多時了,畢竟之前還是生死大敵!
叔父曹文诏的死,白廣恩這邊或多或少都是有着因由!
不過,白廣恩這厮的确不同凡響,不僅在年初時擠掉了左光先的援剿總兵官,這幾年的幾仗,也都很能吃上力道。
曹變蛟一時也拿白廣恩沒什麽辦法。
更不要提是此時這種大局如山的狀态下了。
片刻,曹變蛟長長舒了一口氣,語氣柔和了不少:“不管你是爲什麽來的遼西,對你而言,應該都不是壞事!須知,你是将門之後,更是勇士之後,又是徐家的獨苗,你需要承擔起這個責任!凡事,必須多多思考,謀定而後動!不能強自亂來,但也不能過于隐藏鋒銳。”
說着,曹變蛟明顯舒展了不少,語氣也開始加快:“當然,你能在短短時間内做到此時這般,不僅出乎了我的預料,恐怕,也超乎了很多人的預料。這是件好事,但是,卻也是件壞事……”
曹變蛟說着說着越來越興起,也越來越激動,噼裏啪啦就是怼着徐長青一頓說教,徐長青甚至連插話的餘地都是沒有,隻能是耷拉着腦袋聽着。
不過,徐長青這時也反應過來,曹變蛟這已經不是交淺言深了,而是真真正正的對後輩子侄的那種愛護與包容。
這與洪承疇對自己的那種愛護還不同!
洪承疇是有着一定目的性和擴展的,但曹變蛟這卻是完全沒有圖謀任何回報的意思,隻是真心實意的對自己的指教與提攜。
這讓的徐長青心中有些百味雜陳。
什麽情況,難道曹變蛟跟自己家裏很熟,是自己的……後爹?
一想到這,徐長青心裏便是極爲不舒服起來。
雖然母親守寡這麽多年很不容易,徐長青也想着幫母親找個歸宿,曹變蛟這厮,的确算得上個不錯的人選。
可,這他麽一切都瞞着自己,這就不太好了吧?
曹變蛟這時說累了,取下水壺,重重喝了幾口水,忽然也回過神來,不由微微苦笑。
自己還是真沒教導後輩的天賦啊。
這個混蛋小子,根本就沒有好好聽……
如果這小子是自幼便是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曹變蛟早就想都不想一鞭子就抽過去了。
可此時,這個小子,卻是跟大嫂孤兒寡母的走到現在,就算是閉着眼睛,曹變蛟也能知道那種不容易啊。
舔犢情深!
縱然是曹變蛟這種鐵血戰将,在此時心中卻也是湧起無數繞指柔,覺得對不起眼前這個小老虎啊。
可在徐長青看來,曹變蛟已經有轉變爲‘龜兒子’的潛質了。
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各自想着心事兒。
曹變蛟這時也明白過來,這個小子不僅人機靈,更是極爲的有主見,貿然與他相認,反倒不美,倒不如……
想着,曹變蛟已經有了決斷,嘴角邊不自禁的便是彎彎翹起。
片刻,笑道:“你能想到走海路,另辟蹊徑來立下戰功,倒也是真的不錯。不過,你之前可以花銀子利用秦軍那幫人,現在可以利用李家,可之後呢,你又利用誰?
這次你立功封賞的物資都沒帶過來吧?
呵呵。我倒是正巧駐紮在甯遠城南門這邊,兒郎們也正需要機會活動活動。
行了,你如果還想從甯遠運東西過來,也不去到處去求人,來求你曹叔我就行了。
我随時等着你!”
說完,曹變蛟不理會有些懵逼的徐長青,拔馬提缰,對身邊一衆親兵招呼道:“撤軍!”
“是!”
很快,兩千多騎精銳騎兵便是一路向北,沒了蹤影,隻留有諸多躁動的滾滾塵煙。
“……”
也讓的徐長青更加無言。
這他麽到底叫個什麽事兒?
不過,曹變蛟剛才的話,徐長青卻是聽的清晰,已經在思慮其中可行性。
家族本來就跟曹變蛟有着合作,此時如果能繼續與曹變蛟保持這種合作,想來絕對是可行的。
而且,以母親與曹變蛟這種親密的關系,先賒着他的賬,這龜兒子的應該不會計較吧?
徐長青很快便是調整好了心态,大步邁向沙灘這邊,開始招呼人群加快速度,必須要在傍晚之前,趕回鲨魚島。
否則,一旦到了傍晚漲潮,起了風浪,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徐長青心裏也是在琢磨着,應該盡快給母親寫封信,從家裏調些銀子過來,順便再多調幾個管家好手了。
到此時,随着人數越來越多,徐長青越發的感覺自己在政務和諸多瑣事方面的力不從心了。
但徐長青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爲他這種先入爲主的固有思維,等之後不久楊氏和曹變蛟都是知道了其中詳細,兩個人恨不得聯合起來扒了徐長青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