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楊秋果然信守承諾。隻帶着人送他們出了鴻城,沒有讓任何人跟在他們身後。
芝罘島是林家的小世界,不論是楊秋還是鴻城,都沒有資格染指。
林帆他們已經棄了馬車,改乘駿馬。他在鴻城一夜調養,比過之前三五日靜養,鴻城到底還是有些秘密的。
不過夏琳并不打算多問。她對鴻城沒有興趣,她甚至不想踏足這裏。
出了鴻城是一片平原,擡眼望去隻有零星幾座矮山,山上或有炊煙,或冷清一片。風吹草搖,連綿青色。幾條土路在中間交錯,再遠處是一片樹林,郁郁蔥蔥的綠色好看的緊。
林帆催馬往樹林中去。
樹林前有一條出入的路,他看着路,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怎麽了?”許哲離他最近,悄聲問道。
“我從芝罘出來,第一次接觸這個世界就是這裏。”林帆苦笑了一下,“我那天,和我父親吵了一架。他就把我丢出來了。”
“不會吧……”許哲有些詫異。林墨如今變得如此喜怒無常了嗎?
“父親有事情瞞着我。他隻是找這一個借口讓我離開而已。”林帆有些出神,“我之前說過要早回去的,可是卻不知不覺耽誤了這麽多的時間。”
他說着,又想起來鏡靜。他們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這裏,鏡靜救了他,他便帶着它,想要投桃報李的救她。卻不想自己隻是她手裏的一顆棋子……大概和父親一樣,都是有事情瞞着自己的人。
“沒有路了。”夏琳騎馬在最前面。
林帆轉頭觀察了一下來路。沒有人跟在後面。他雖然不擔心楊秋,可是他怕别的世家探子會摸到這裏來。
不過鴻城在那兒,鮮少有人能穿過來就是了。
他放下心,從懷裏摸出那支紅色的翎羽。輕輕一抛,紅妝便好似醒過來一般,親昵的稱了稱他的手指,随即飄浮到最前面,爲他們指路。
“紅妝是唯一能夠辨識入口的,沒有她我也回不去。”林帆解釋了一下。
樹林中安安靜靜,以前的群妖都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它們應該是害怕夏琳的寒氣。
紅妝在樹林中飄飄浮浮,速度卻不慢。越往裏走樹林中枝丫越密集,幾個人不得不棄馬前行。駱複擡頭看了一下天光,突然笑道:“難怪芝罘島這麽多年無人發現,原來它是藏在幻境中的。”
“是的。”林帆應了一聲,“據說當初有青蛇亡于此處,化作蛇迷陣蠱惑凡人,死在此陣中人多不勝數。怨氣橫生,更添兇氣。”
“你這紅妝倒是個好寶貝。竟然能夠破開幻境,無妄無語。看起來還頗通人性。”何沫顯然對各種寶物更有興趣。
紅妝聞言輕輕的晃了一下,倒像個小女孩在洋洋得意。
“紅妝乃是天生靈物,我以前和扶桑講,說我有一天一定要離開芝罘島,扶桑就送了紅妝給我。”林帆頓了下,“扶桑其實,也很寂寞。”
“但它還是送了你離開的寶物。”何沫笑嘻嘻。
能夠親眼得見傳說中的扶桑巨樹,他們心裏其實都是一片火熱。林帆想到能再見父親和扶桑,也是高興的緊。
他們身在蛇迷陣中,都沒有感應到天地間忽然的一場震動。
紅妝慢慢停了下來。它在幾棵樹間猶豫徘徊。林帆與它相處最久,看出來紅妝的急躁。連忙用法力安撫它,直到那一道震動慢慢消失,紅妝才找到真正的芝罘島入口。
那是兩棵毫無特色的巨樹中間,厚厚的落葉踩在腳下,林帆默念法咒,便看見眼前暈開一道漣漪。
“來吧。”
林帆率先踏進去。
衆人緊随其後。
他們來之前都對芝罘島有過自己的想象,卻不想芝罘島和外界模樣并無區别。隻是空氣中多了些斑駁的靈力。
“芝罘有扶桑,靈力怎麽如此混亂?”何沫不解。
突然一陣風起,竹海搖曳,森森亂亂,風吹到他們面前,轉了個彎竟是推着他們要去某個地方。
“爹!”
林帆好似突然驚醒,他倉促中抓出一條風流,禦着風飛快前行,直沖那片竹海深處。
“我們跟去。”
芝罘島整個世界都不安定,夏琳禦風前行時,敏銳的感知到這個世界在震動。夏家有無火小世界,她對這些東西了解的比誰都多。
芝罘島,可能是出事了。
他們追過去,又見林帆捏了一封信沖出來。他神色不安,混亂中甚至沒有和他們說一句話,便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直去那最高的山頂。
于是他們又跟着林帆去那邊。
遠遠望那山,山頂有棵樹。山下林海覆蓋,山頂獨他孤零零。雲海還聚集在山頂,被狂暴的力量攪碎。越靠近山頂,越能感覺到那力量在慢慢的消散。
很顯然,在他們趕來的路上,這裏發生了大事。
林帆僵直了身子,站在那棵普通的大樹前。樹上紅幡輕輕搖動,樹葉嘩啦啦的響。樹下是一個在逐漸消散的血陣,無數靈力從這裏湧出,破壞着芝罘島穩定的靈力。
“爹……”
林帆無意識道,他猜到了。他不敢面對,他低着頭,眼淚一滴滴的砸下去。他不敢擡頭,不敢看扶桑,更不敢看腳底的血陣。
扶桑的樹葉響的更厲害了。明明風從這裏起,這裏卻沒有風。
林帆突然跪倒在地,整個人像是被掏去了脊椎,再也站不起來了。
他的世界裏,一片死寂。
“林墨……”何沫想說,可話到嘴邊竟然吐不出來。夏琳臉上一喜,想笑,可此情此景,出現在她眼前,更多的是母親死去的那天,是父親殉情的那天,是她記憶深處那個白衣男人溫溫柔柔的和她說話的模樣。她想笑林墨終于死了,卻怎麽也不覺得痛快。
林帆忽然就倒了。
他吐了血,一言不發,就這麽倒在了扶桑樹下。
紅妝在他身邊飄浮,不知道該怎麽碰他。山巅旁的深淵裏,湧出一聲巨大的歎息。
扶桑安靜了下來。
整個芝罘島都安靜了下來,那些混亂的靈力在逐漸的被歸攏,喧騰的竹海,狂亂的風流,都慢慢的停止了。
扶桑樹下的血陣卻越來越明顯,越來越亮。四色的靈力在其中醞釀,碰撞,趨于穩定。四大神獸的法相在其中誕生,無數道流光就那樣忽然迸射出去,穿透芝罘島的空間法陣,到達所有的地方。
有一道血色在其中翻滾,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血陣,隻是目前看來,還隻是勢均力敵的模樣。
“林墨這個……瘋子!”夏琳看出來那道血色,她認出這個血陣,她死死盯着這個血陣,恨不得一劍劈開它。
可是她也知道,血陣已成,爲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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