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禮,爲的是活人,而非爲死命。”
夏琳看着于遙平慢慢說道,誰都能看出來她今日的決心,正如她散發出來的那如利劍一樣的鋒利逼人的氣場。
“夏家人果然都不簡單。”姜妍低聲贊歎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從今日的夏琳身上看到了當初的那個驕傲的女孩。
“既然她想要這樣,就這樣吧。”第一個出聲贊同的竟然是韓甯琅。因爲他知道辯禮對夏家的孩子來說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的平常,如同真要較真,勝負不定,卻會拖延時間。
夏琳有這些時間來蹉跎,他卻浪費不起。
花娘扭頭看了他一眼,難得的沒有出聲作對。
韓甯琅整理一下衣袍,擡腳往着夏琳身邊走去。拱手向衆人行禮,不急不慢的勸說衆人。
花娘百無聊賴的扶了扶發間的簪子,好像自言自語道:“看吧,這就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馮良站在後面,微微擡頭看着門口的韓甯琅和夏琳。天光從門口洩落,夏琳倔強而挺直的身影投落在地上,單薄的讓人忽然心疼。
夏琳垂手而立,自韓甯琅出面協調之後沒有再說一句話,脊背挺得筆直,透着不服輸的銳氣。韓甯琅和衆人說着話,有條不紊,卻也不是什麽繡花枕頭。
“韓家主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他說。
“心不正,隻手能通天又如何。”花娘冷笑道。
張家老爺子好像是聽到了他們說的話,微微轉頭看他們,蒼老卻依舊明亮的雙瞳中閃着睿智的光亮。
韓甯琅圓滑,且與衆人多年相識。說話的分量自然重過夏琳。衆人見韓家主都出面認同,也隻能勉強點頭同意。拒不認同的家主也隻好暫時不言。
夏琳看着他們,并沒有動怒。隻是淡淡道:“既然我已經可以代替哥哥做決定,那這第一件事,就是向大家交待一下乾雲山的異變。”
“乾雲山?!”有人不解。乾雲山之變已經過去小半個月了,當時夏家主也和他們說過這件事情,如今再說,是有什麽重要的原因嗎?
“是的,乾雲山。”夏琳手掌一翻,風流凝聚成的“禮”字袅袅散去,在她和衆人之間彌漫起一道朦胧的白霧,“乾雲山異變是因爲有人觸怒了天命,導緻封印破損,群妖畢出。此事與三千年前的荒古時期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想必大家都知道荒古時期三族鼎立,神,人,妖三族之間互不侵犯的日子因爲妖族執意掀起的戰争而毀于一旦。大戰最終造成了神族沉睡,妖族被封的結果。而這些也隻是當年的一二之數,更多的生靈在大戰中灰飛煙滅。隻有人族,依靠着八位神将的英勇而僥幸殘存下來,得以在這片土地上繼續繁衍生息的機會。
這個機會如此的來之不易,更是當要我們盡全力去守護。乾雲山的異變,不僅僅的提醒我們妖族還在,人族不可高枕無憂,也說明了有人如今還在執迷不悟,想從某些事情上得到些什麽。過往之事已不可追,在做各位都是家族中頂尖智慧之人,這些事情的重要性想必不需要我過多的去說明。隻希望大家能夠團結一心在往後的日子裏能夠更好的守護人族香火。”
夏琳的目光隔着漸漸散去的白霧落在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身上,那種鋒利,且明亮的目光總讓人覺得自己的内心被人看透,莫名的謹慎起來。
“八位神将的功德舉世無雙,我們這些後人自然是不敢有片許遺忘。隻是您說乾雲山異變與荒古時期有關,可是有什麽證據?”姜妍走到衆人身邊,毫不掩飾自己的疑惑。
“這就是我要和你們說的第二件事。”夏琳說着,臉色一沉,“二十年前鴻城林家少主大婚當夜散盡家産,葬送林家千年基業。二十年中,除了十五年前他曾經出現在乾雲山中,再也沒有留給江湖中片紙消息。而如今,他的孩子,又出來攪亂這片江湖中的風雨。”
“夏琳小姐,您的意思是……林墨少家主的孩子?!”
東世家中有人顫聲問道。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可是林墨林遠白的名字卻不見有絲毫褪色,隻有提起這個名字,江湖所有人都會爲之心顫。
“早就不是少家主了。”夏琳沉聲糾正道。林家已經沒落,已經算不得世家,哪還有什麽少家主的說法。
隻不過她的話并沒有說完,之後的話被花娘笑盈盈的堵了回去。花娘不知何時站在了夏琳的身邊,淺笑道:“前段時間夏家主和我商量着林家的事情,說是林家的少爺回來了,問我該怎麽處理。畢竟林家不是普通的世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果處理不好,可能會引出很多事情來呢。”
夏琳沒有說話,她能夠聽的出來,花娘這些話與其說是說給衆人聽,還不如說是說給她聽。暗中告誡她不要意氣行事,被林家的事情影響了其他的事情。
馮良無聲笑笑,想起來那日藏書閣中的相遇,那個時候怎知道他是林家的孩子,隻是看他面相偏弱,似是極爲心善之人。心裏還暗暗的道,心善如何行走江湖,盼他最好不要深陷江湖風波。沒想到,他不求江湖,江湖卻早已經等着他了。
到底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百事啊。逃不開,躲不掉,隻能擡頭迎上。
“夏琳小姐,不知道那個孩子如今身在哪裏?我們能不能見見他?”東世家與林家一向是同氣連枝,如今聽到林家孩子的名字,都不免心思浮動。
這個時候夏琳卻忽然不說話了,她瞥向韓甯琅,眼中意思十分清楚。她在把事情推給韓家。
“那孩子身子好像一向不太好,這幾日更是纏綿榻上,恐怕是不能出來拜見各位了。”韓甯琅不知道夏琳爲什麽忽然這樣做,隻不過有一件事情他很清楚,于遙平殺了林帆,林帆是怎麽都不會再有機會出現在這些人的面前了。
至于纏綿病榻……他雖然沒有見過林帆,卻也從雲溪那裏知道不少林帆的事情,林墨這個兒子,身子骨确實是不行。
聽到韓甯琅這麽說,那幾人都失望地歎了口氣。隻不過有人悲歎便會有人歡喜,林墨當初年少輕狂,得罪的人恐怕數都數不過來,在場中人自然也會有着對他抱有敵意之人。
不過這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并不重要。在最開始的驚訝之後,他們已經轉過彎來。重新走入江湖的是林墨的兒子,不是林墨。雖說生子肖父,不過畢竟還是兩個人,任何過激的想法都不合适。
“林墨的兒子單名一個帆字,年僅十九,還未及冠。他是趁着術師大會的空當來到我玄天宮的,來到之後也到了乾雲山中,而且還去了鳳落寒泉。”夏琳說起林帆的時候明豔的一張臉上毫無表情,“前幾日我尋了供奉來問,供奉告訴我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個荒古妖族,那妖族神通不小,而且熟知寒泉情況。他們兩人離開的當晚,鳳落寒泉巨變,天地之間很多平衡都被打破……”
“原來都是因爲他!”有人大喊出聲。
他們留在玄天宮中,和家族中的聯系都受到了限制,每日往來的重明鳥隻能帶來寥寥消息。而最近流言四起,巨變連連,朝廷和江湖同時出手救濟,整個江湖中都籠罩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可怕未知。結果這一切都是因爲林家的一個孩子。
“跟他爹一樣都不是什麽安穩本分的人。”西世家中有人冷哼。
“林墨一心想要這江湖平穩,怎麽這兒子行事這麽瘋狂?!”南世家中有人搖頭不解。
而許哲幾人混在人群中聽着這些消息,心裏的滋味百般交纏。歎的是原來林帆是鴻城林家的孩子,驚的是林帆竟然能夠做出這麽瘋狂的舉動來。隻有許哲自覺心裏知道,他們到鳳落寒泉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攪亂江湖風雨。
可是夏琳言辭灼灼中卻也沒有半分錯誤。即便他們未曾想過,可是鳳落寒泉确實是因爲他們而起異變,這個時候夏琳說的話其實也沒有錯,隻是聽着衆人對林帆語氣中的扼腕和譴責,他的心中也充滿了糾結。
他想站出來分擔一部分的責任,卻又沒有足夠的勇氣。
一個人可以和另一個人爲敵,勇敢一點也可以與十個人爲敵,再瘋狂一點,甚至可以去和一百個人,一千人爲敵。可你要一個人與千千萬萬人爲敵,經受千千萬萬人的責怪……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隻能是聖人,或者極爲狂傲之人。他許哲,根本就不是聖人,更沒有如此狂傲的資本。
“大家先靜一靜。”夏琳在這時忽然開口,并不願意給他們太過時間去讨論,“鳳落寒泉的事情已經發生,我們能做的隻能是努力将傷亡降到最小。而爲什麽我說乾雲山異變和荒古有着關系,就是因爲四大妖姬。大家知曉荒古傳聞,都應知它們原本是神族之人,隻是因爲垂涎扶桑神樹,而被逐出神族,加入妖族之中。它們雖然沒有投身黑妖魔,卻也并非大善存在。當初它們禍亂人間,是因爲垂涎扶桑靈力,而如今寒泉生變,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尋回已經失蹤三千年的扶桑樹。
而尋找扶桑樹的唯一辦法,就是找到荒古時期知情人,或者說,隻有林帆身邊那個荒古妖族可以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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