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鼓掌。
是韓甯琅。
他站在高階之上,陽光灑遍他全身,整個人都籠罩在一股金色的不言莊嚴中。
“這位小哥倒是牙尖嘴利,隻是不知道口中那颠倒黑白,罔顧視聽之人……是指的誰?”
“指的當然是那些一心刁鑽故意爲難之人。夏琳小姐想爲大家解開兇案,卻有人胡攪蠻纏,這不就是一心刁鑽故意爲難嗎!”何書生絲毫不懼韓家威勢,一字一句,皆是擲地有聲。
“倒是一位明白人。不知家由何處,師承哪位前輩?”
“天地爲家,術理爲師!”
“哈哈。”
韓甯琅一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這次兇案之事攪得江湖沸沸揚揚,正是需要一位身外之人前來主持。我看這位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大家可有異議?”
“你叫……何書生對麽?”夏琳忽然歪了歪頭,發絲滑落臉頰,“今早你說那個小子的話,我聽着很不錯。”
“夏琳小姐謬贊了。”何書生遙遙回禮。
“我說的是實話。既然韓家主覺得你可以,你便過來吧。”
夏琳發話,與韓甯琅發話又是不同。韓甯琅再如何,一言一行要詢問衆意,夏琳卻不必。她的言行随心而來,依意而去,衆人可以發問,卻不得絲毫質疑。
這就是夏家的地位所在。
何書生得了夏琳的話,向着旁邊人微微一笑,才擡腳走向高階。
這個人确實是一個讓人讨厭不起來的存在。他太溫和,以至于沒有了距離感。他太正直,以至于說話的時候似乎隻求本心不問利害,這樣卻反倒是讓人覺得是個值得相交的人物。
哪怕是許哲,就算還是對乾雲山時的情況耿耿于懷,卻也無法真的面對何書生的這張笑臉做些什麽。
夏翮的溫和,是上位者的善。何書生的溫和,是于萬人無害。
這兩者,截然不同。
許哲無聲的握緊了自己的掌心,感覺到自己的手心中已經滲出了點點汗水,很是粘稠讓人覺得不舒服。
何書生走到韓甯琅他們面前,再次恭敬的行禮,做自我的介紹。一闆一眼,很是規矩。隻是那腳步,卻沒有再上一步,穩穩的踩在了八大世家的下一層台階上。
張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姜妍多看了他一眼,李家家主卻依舊心思似乎不在這個平水道場中。
“既然辨事之人也請到了,那麽就繼續剛才的問題吧。”花娘擡手揉了揉手腕上小巧圓潤的珠子,笑的很是溫柔無害。
“血修羅你剛才說九珠兒已經被逐出九幽宮,可有什麽證據?”何書生忽然問道。
“需要什麽證據?我拿出來的,你們又怎麽知道真假?倒不如信了罷了。”血修羅的回答很是高傲。
夏琳點了點頭,血修羅說的沒錯。江湖中對九幽宮的掌握太少,血修羅不論拿出什麽證據來,都能哄騙他們。既然如此倒不如省了這些麻煩事去。
“假如九珠兒真的已經不在九幽宮中,那這件事情就和九幽宮沒有了直接的關系。九珠兒會謀害夏家主,是受了誰的指使……還是替誰賣命呢?”
“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是,九珠兒是不是殺害前面幾位家主的兇手。”何書生接口在姜妍話後,“因爲前面兩撥家主遇害,手段與時間都不相同,所以先要分成兩批梳理。”
“第一次遇害的三位家主皆是東世家之人,他們的管轄範圍中多與朝廷起争執,也向來不是什麽繁榮肥沃之地,所以想要害他們的,朝廷的可能性最大,其次,會是因爲他們的管轄内事。之後便是私人恩怨。最後,便是卷入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之中,或者知道了什麽不應該知道是事情,所以被殺。”
“大家都知道,事發當晚,三位家主都聚集在一個院子中,這很明顯可以表現出他們當時的狀況,他們可能已經察覺到了什麽,所以要聚在一起。聚在一起也許是要商量一個對策,但是也有可能是爲了拼死一搏。”
“但是三位家主同時因爲一件私人恩怨招惹上仇家的事情實在是可能性不大,而且我這多日的調查表明他們其實并沒有什麽仇家,所以第三條原因可以暫時的排除。”
何書生說着,目光在下面四方世家中每個人的面上一一遊走。
“然後第一個原因,這裏是玄天宮,朝廷中人想要殺害江湖中人,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可能,卻偏偏不會來到這玄天宮中,畢竟當年的契約還在,朝廷不可能會爲了三個人而去斷送他們的大好江山。至于第二個原因,他們的家城距離很遠,而且互相之間并不呼應,很難從中找到一個能夠解釋通的理由。所以私心以爲,這第二條,也應該不是他們被殺的理由。”
“你這些話的意思是說,他們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應該是。”何書生微微點頭,“江湖上這樣的事情并不少,可是要在玄天宮中動手的,卻是少之又少。可以想象,那是一個怎樣巨大而可怕的陰謀。”
“話雖如此,卻也不應該就此妄下斷論。第二批遇害的人呢?”夏琳思考了一會兒,徐徐問道。
何書生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無奈的一笑:“當時我并不在場,而且牽扯的人實在是太多,我不敢多做推測。”
“确實當時你不在。那麽你想要看看他們的屍體麽?”
“不必了。我相信宮中的仵作應該都已經檢驗的差不多了,我也不擅長此道,去了隻是浪費時間。”何書生攤攤手,“這件事情,恐怕要請當時最先出現在湖邊的人來了。”
“最先出現在湖邊的……是宮裏的人吧……”
“也有可能是異域的那兩位客人呢。”
“你這話也有理。她們一直都在天青院落中,誰知道她們什麽時候會過去呢!”
“那這樣說的話,同樣住在天青院落中的幾位世家家主也有嫌疑喽?”
………………
“我聽說有人想見我。”
說誰誰到。平水道場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何沫就這樣毫不顧忌的出現在江湖衆人面前,她穿着素日裏那身玄色的衣袍,露出光潔的小腿。細腰上纏附着手指粗細的烏金鞭,和她那柔順及腰的長發一樣的烏黑漂亮。
“少司如何親自前來?”夏琳少見的放柔了聲音。
“聽說今日很是熱鬧,所以過來瞧瞧。剛走到門口聽見有人在講那日湖邊的事情,故而走的慢了些。”何沫從門口的屋檐下走出,眉眼暴露在陽光中時,整個道場中低低響起無數人的抽氣聲——像,實在是太像了。
太像當年的那個傾城小姐了。
那種豔麗到無法承重的美麗,那雙靈動活水的眸子,隻不過除了這張臉,她和當年那個女孩子也就沒有了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大家似乎很驚訝呢?”
何沫微微笑道。目光所落之處,卻是她的術法所及之處,與她目光相接之人腦海中隻聽一聲悶雷,再也不知該如何思考。
“少司何必爲難他們。隻不過是你太像他們當年認識的一位罷了。”花娘淩空而來,手中桃花萬千,落英散出,化解了何沫落下的攝魂術法。
“是嘛?當真有這麽像?”
“單看樣子,七分足矣。”花娘牽起何沫的手,慢慢往着道場内走去。
“那位故人的名号可否與我說說呢?”
“林家傾城,一語驚世啊。”花娘說,道場中很多人卻是默默閃過了一絲惆怅。
“林傾城?名字倒是不客氣。如果我沒有記錯,是林墨大俠的雙生妹妹吧。”何沫看向花娘,後者點頭,她才又道,“那倒是擔得起這樣的名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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