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說完那些話,一樓聚集的衆人中又爆發出一陣私語,每個人都在看着身邊的人,好像邊上某個人的孩子就是那個“不敬”後生。
“看吧,這就是人心。”老魏身邊那個長髯的中年人微微冷笑道。
“老成,你少說兩句吧。”老魏低聲勸道,“難道你還真的要這江湖亂了不成?!”
“這是事實啊。你看,他們哪有去想自己家的,都在巴不得從别人家裏揪出來個孩子,好削弱對方的實力。”
“人心不亂人言也亂。”老魏左邊一個手臂上纏了層層白布,顯得右臂強壯的突兀的漢子低聲道,“不趕快找出來個主事之人,他們這樣遲早會亂。”
“這話我也懂,可是夏琳小姐現在恐怕沒有心思來安撫衆人。”
老魏的話倒是說進同行三人的心坎裏去了。相依爲命的哥哥剛剛失蹤,不知情況。一個小姑娘哪能安心下來打理偌大的夏家和江湖啊。
“不如,去請韓家主?”
“不成,還是馮家主比較靠譜。畢竟她與夏家關系更近。”
“怎麽能繞過韓家去請馮家?!”
“那這樣說的話,韓家前面還有白家呢!”
“兩位兩位别吵了,說不定咱們趕快就能找回夏家主呢。”老魏一看左右兩位就要吵起來,趕快打了個圓場。
這時候樓下衆人忽然吵出來了一個結果,隻聽見他們齊齊嚷道:“我們這些人離着鳳落山如此遙遠,哪有機會上山來。夏小姐所說的,肯定是世家中人!”
他們一言像道悶棒一樣敲醒了樓梯上的三位,他們互相之間面面相觑,最後隻能歎息一口氣。
“遭此大事,怎麽未見世家來人?!”
有人出言責問道。
“是啊!八大世家之間向來同氣連枝,怎麽此時不見任何一人!”
老成遠遠的看了附和這人一眼,拂着長髯未發一言。
老魏拱手道:“此事卻也是奇怪,不如先派人去請幾位世家家主來人?”
“世家之人自是該請,不過不知道夏家小姐現在身在何處?怎麽沒有現身出來一見!”底下一個錦袍的公子哥忽然揚聲道,年輕人的聲音本就清越,再加上刻意的術法引導,在二樓也是聽的清清楚楚。
藍衫的年輕人聞言頓時不喜,站在後面悠悠道:“如此多事之秋,夏小姐事務繁忙,怎有工夫來理會你這種以客相欺之輩?”
“誰在後面說大話?!不怕閃了舌頭!”錦袍的公子哥一聽竟然有人和自己叫闆,臉色也沉了起來。
老魏打上面一掃眼就認出了那個錦袍公子哥的身份,東方賀家的小公子。賀家主一向身子骨不太好,術師大會前又染了風寒,無奈之下派了賀明出來。這賀明,小聰明有幾分,隻是好大喜功,算不得人物。隻是沒想到在玄天宮這種地方還敢毫無禮數。真真是要敗了這賀家了。
“舌頭在自己嘴裏,當然不會閃了。不過要是話說的太多,舌頭不知道往回收,那可就危險了。”藍衫年輕人從腰間拔出折扇,也不打開隻是在手裏晃着,看着吊兒郎當的很。不像是這些家族的孩子。
“你竟敢威脅我!”
“有麽?我說什麽威脅你的話了嗎?”
“小子!你叫什麽?!”
“何書生。”藍衫的那個年輕人這樣說道,又笑道,“我隻是叫做書生,可并不真的是個書生。”
老魏聽這人說話笑談毫無畏懼之意,心道難道是江湖中新出的新秀?正舉目望去尋找的時候,忽然間衆人從中而分流,一個個都往兩邊退去。
門口微藍色的宮燈明亮處,一個體格健碩的中年人正健步往内走來,在他的後面,不多不少的正好随了五個随從。
“韓家主。”
他走過的地方,無數人行禮。
“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都聚在這裏?”韓甯琅嘴裏說道,眼神卻在樓梯上高站的三人身上冷冷的打了個圈兒。
“韓家主您來的正好。”老魏身邊那個右臂纏繞白布的漢子遙遙抱拳道,“有人偷襲夏家主得手,我們正在爲這件事煩心呢。”
“還不趕快去派人去追!”韓甯琅臉色一變,說完又向着衆人拱手道,“既然不幸發生了這種事情,今日的大會恐怕是要延遲推後了,諸位還是先請回去吧。等到世家商讨出……”
“這就不必了。”遠遠的一道陌生的聲音傳過來。衆人紛紛擡起頭來看,沒想到說話的竟是一直沒怎麽正式露面過的夏琳。
夏琳還是穿着那身绯色的長裙,不過柔順的長發高高挽起,斜插了一支翠綠欲滴的梅花長簪,脖頸修長身形略顯消瘦。手握長劍高立在二樓樓欄旁,說話的時候眼睛微微眯起,無聲透着一股鋒利,叫人刹那間腦海中隻想低頭躲避那股鋒芒。
她打斷了韓甯琅的話,卻沒有再給他什麽表示。隻是帶劍向着衆人行了一禮,寒聲道:“這些年來夏家能有如此地位實在是仰仗了諸位的鼎力相助。這次術師大會一波三折,也實在是夏家的責任。但這術師大會乃是百年來既定之事,不可一推再推。既然是定了今日,那便是今日。還請諸位現在移駕平水道場,半個時辰後夏琳自當到場主持。”
夏琳說完就想轉身離開。人群中那個賀明卻忽然揚聲道:“半個時辰之内?!夏小姐難道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内找回夏家主?”
他這話說的極其陰險。如果夏琳說能,那便是承認自己方前是在故意折騰諸位家主。如果她說不能,又是可以以此質問她有何能力主持術師大會。
不過夏琳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她甚至都沒有回答。
賀明的話音還未落,夏琳已自轉身而過,長劍在手隻見輕轉,便是一道凝實劍光破空而來。
一劍斷風雲,半衣難遮華。劍光飛快,鋒利凝實,直直的向着賀明斬去。衆人未曾緩神躲避,衣袖已被盡數削落,衣角如雲,紛紛輕落,卻不過片息之事。而這片息之中,韓甯琅早已揚手做擋,袖口綴着的玄色流蘇穿林打葉遊龍直沖而去,看那架勢,便是要截了夏家小姐的那一劍要命的劍光。
當時是,所有人都無意識的屏氣凝神,都想看看到底是夏家小姐這一劍落英缤紛破了韓家主的玄色流蘇,還是這韓家家主的後發制人能夠斷了這一劍的迫人鋒芒。
而那賀明,片刻之間遭此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兩大急轉,額上冷汗淋淋,想逃卻也連半根手指都吓得僵住了,根本動不得分毫片厘。隻有兩腿無意識的顫抖着,很難讓人把他和剛才飛揚跋扈的那個世家的公子聯系在一起。
電光火石之間,那鋒利逼人的劍光卻是忽然婉轉散去,如風從流,如水入長河,輕輕巧巧,幹幹淨淨,不留分毫。
那玄色流蘇卻是後力過大,難以控制,擦着賀明的鼻尖一頭沖了過去,威勢赫赫,入木三分,直直的釘進了不遠處的立柱中,連末端也看不見了。
賀明撲通一聲,腿腳一軟摔坐在地,再沒了方才的嚣張氣焰。
夏家小姐和韓家家主的交手短暫光轉而鋒芒畢露,衆人看在心裏有了不一樣的計較。
“這劍光來的猛,散的快,看來夏家小姐本事還需曆練啊。”
“此言差矣,伸馳有道,收發自如。或許,夏家小姐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賀家小子的性命。畢竟再過不濟,那也是老賀的兒子,因一言而喪一命,總歸失了一個道理。”
“有理有理。隻是韓家主這一手……”
“剛猛有餘,圓柔不足。不過倒也是真的想護着賀家小子不願把事情鬧大罷了。”
藍衫的何書生一直望着夏琳漸漸走遠的背影,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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