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死了人。
就在夏家主爲了兇案大動幹戈的時候,兇手張狂至極的再次犯案,明目張膽,慘絕人寰。
屍體被搬進戒殿的偏殿中,再次回到偏殿的時候,衆人的心境已然是另一種變化。甚至已經有人在偷偷的看向夏翮,想知道這位年輕的家主到底會怎麽做。
是繼續如前,點出兇手?還是……
他點出的兇手會是真正的兇手嗎?
這是所有人都在思考的問題之一。因爲當時所有家主都在這裏,沒有人能夠去殺人,而且一一連溺死十個侍衛,如果不是家主此等的高手,那隻能是很多人一起動手。很多人一起動手的話,又是怎麽瞞過天青院落中的那位異域貴賓的呢?
難道說兇手是……
“人由衆生來,當歸衆生去。”夏翮落座,輕輕歎息。
“夏家主……”
“先通知他們的家人吧。”
火色的畢方張開雙翅,帶起風流,攪碎雲汽,它飛過一座一座繁華或者忙碌的城池,遇見很多守在高樓之上看着它面沉如水的人,細碎的火光在它身後崩裂熄滅,一同熄滅暗淡的還有看見它飛落的那些人的心情。
畢方永遠不知道爲什麽人們看見它們的時候會那般冷漠或者悲傷,正如它永遠不知道自己和重明是不一樣的。
火焰的畢方,代表的是火焰,代表的是死之災難,代表的是亡者。它所傳達的信,永遠都隻是喪音。
畢方不知道的事情無人回答,夏翮不知道的事情卻有人要絞盡腦汁的回答。
寬闊的戒殿地面齊齊跪了好多人,有當時在碧月湖邊巡守的宮人,也有和那幾個侍衛平日裏私交比較好的侍衛,甚至還有那幾位死去家主的貼身侍衛。
很多人,跪在下面,不吵卻也亂糟糟的。
夏翮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頭。他不太喜歡亂的東西,但是他必須要忍耐。隻有忍耐,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達到自己的目的。
人由衆生來,當歸衆生去。
聽過這句話的人都以爲這是他說的話,其實并不是。這是當年母親對父親說過的話,母親隻用這一句話就說服了父親。歸根到底,隻是因爲他們是一樣的人。
自己還需要努力啊。
夏翮在心裏默默的和自己說。
花娘從碧月湖那邊回來之後就臉色一直不太好,馮雙站在身邊頻頻望向她,卻都被她飛快一眼瞪了回來。
韓甯琅出乎意料的安靜,身體微微倚靠着,面無表情,卻也看得出來幾分猶豫。
張老先生一邊望着下面跪着的人,一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來。
于遙平的視線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去,探究的意味都快要刻在了眼睛裏……
動手的人不是他們。夏翮隻是看一眼就能猜出來。或許韓家已經在安排一些動作,但是這次的兇殺,至少碧月湖的這次并不是他們策劃的。
“你們說一說當時的情況吧,你們當時在做什麽,都站在哪裏,又有沒有注意到什麽奇怪的事情。”夏翮說,“先說說碧月湖的事情。”
跪下的幾人互相飛快的瞅了身邊人一眼,他們之間都是相熟之人,一個眼神就能傳達不少東西。但是夏翮沒有阻止他們的目光交流,甚至從一開始的時候他都沒有指定要誰先來說。因爲下意識的動作,才是内心最想傳達出來的事情。
“回公子的話。”最先開口的是在碧月湖附近巡守的宮人,“我們幾個人和往常一樣先從東院門出來,繞去了碧月湖,當時的碧月湖和平常也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于是我們就去了天青院落的院牆下,一路走到頭,之後折返,折返之後就看到……看到屍體了。”
“你的意思是你們同行,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花娘忍不住問道。
“是。”
“一點都沒有?”
“一點……也沒有……”那幾個人都努力的想了想,确實沒有想起來和平常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不論是當時的湖面,還是當時的桑樹,或者說院牆?和往常都沒有什麽不一樣的。
“這倒是說的過去。”花娘點點頭,轉頭向夏翮道,“我們趕過去的時候發現屍體是浮在水面上的,這就說明他們其實并不是溺死的。如果是溺死,灌進去太多水的話是浮不起來的。而他們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他們當時隻是一個折返的時間,屍體就忽然出現。兇手不可能有足夠的時間去溺死他們。所以我覺得他們肯定是先被殺死,又被抛進湖裏去的。”
“可是,殺死他們的理由呢?”于遙平出聲道。
花娘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并沒有答話,轉頭又去看着跪下的那些人,要餘下的人說說這幾個侍衛平日裏的交集之類的事情。
于遙平平白得了個無視,心裏自然老大不爽。可是他也知道花娘故意不理他他也沒有責問的身份,相反,自己方才……确實是越俎代庖了。
那幾個侍衛說了一圈的話,也沒有說出什麽足夠值得重視的事情來。隻說他們這幾個人前兩天的時候就找不着了,因爲他們保護的家主喪了命,所以大家都猜測他們是不是自己溜掉了之類的,都沒有放在心上。
“他們的家主,是哪一位?”
“東世家卓家。”
韓甯琅微微沉吟,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東世家那邊以前和鴻城林家的關系倒是比較密切……不過,這件事和林家又能有什麽關系呢?還是自己想多了。而這位卓家主确實是第二批遇害的家主,是在自己房中,還是被一劍割喉。能有如此準确的劍法,江湖中,可不是很多啊。
“卓家現在還有誰在?”夏翮問。
“回公子,已經沒有了。一位家主,七名侍衛已經全部遇害。”青兒上前一步答道。
“如此,便是了。”夏翮說着,擡起頭來看着神情各異的衆人,“卓家的案子解開了。”
“啊?!怎麽會這麽快?!”
“夏家主您是認真的嗎?”
“兇手是誰?!他們爲什麽要殺人?!”
“大家先安靜一下。”夏翮擡高聲音同時也站了起來,“解開是一回事,但是證據我手裏還沒有。所以說,能不能抓住兇手也是一個問題。”
聞言,衆人面面相觑,不太明白夏翮的意思。不過還沒有等到他們發問,夏翮也已經開始給他們解惑。
“殺害卓家家主的原因,殺害那些侍衛的原因,還有兇手的身份,這些我都已經猜到了。事實上,從卓家主他們遇害那夜,我就知道兇手可能是誰。但是今日我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這幾位侍衛也被發現了。”夏翮說,“我不知道他們要将這幾位的屍體藏到這個時候的目的,或許他們是想趁亂溜走。隻不過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們現在還有一個人留在這裏,留在這裏看我們的情況。”
“他是誰?!”
“對!他是誰?!把他揪出來,用戒棍好好教訓他!”這還是一位沒有忘記戒棍的老實人。
“花娘。”
夏翮輕飄飄的轉身,輕飄飄的丢下兩個字,安靜的眼睛動也不動的落在花娘身上。
場面一時詭異的安靜下來,直到不知道是誰長長的“啊”了一聲。
馮家花娘對夏家家主的多麽的盡心盡力,對夏家是多麽的忠心耿耿,這在江湖上都不是秘密。轉眼間,馮家家主忽然就變成了在玄天宮中肆意殺人,無端生事的惡人,而且還有由夏翮指出……
花娘看着夏翮,兩個人的臉上都露出笑容來。不過夏翮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麽的勝券在握,花娘的卻是那麽的苦澀。
“夏家家主年輕有爲,慧眼如炬。倒真不是浪得虛名。”花娘這樣說道。
“能被九姑娘這樣稱贊,夏翮還是有些倍感榮幸呢。”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我自認爲做的非常好。”
“兩點。”夏翮收起臉上的笑容來,嚴肅非常,“一,你并不知道花娘是從來不會瞪人的,尤其是對着馮雙這些小輩的時候。她不樂意不高興的時候會闆起臉來,瞪人對她來說實在是沒有必要。二是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你的臉色不對。”
“臉色?”花娘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露出些許迷茫的神情,“這又有什麽不對的?昨夜睡的晚些,或者今早起得早了些,不都會這樣麽?”
“别人會,花娘在别的地方會。可是她在玄天宮中絕對不會。”夏翮搖搖頭,“九姑娘好像是第一次到玄天宮吧,那自然就不知道玄天宮中布了很多的法陣,有些法陣是不會攻擊花娘的,可是你的身上帶着法力的殘留,說明你方才一定是動過手。”
“馮家家主在玄天宮倒是有很多特權。”她笑着,忽然站了起來。隻是一個瞬間,她的手中就出現一柄軟劍。任何人都知道這樣的軟劍隻會是從腰間抽出來的,可是她的手太快,快到根本沒有人看清她是怎麽拔劍的,隻有一道亮光一閃而過。
軟劍在手,她沒有絲毫的耽擱,腳下輕跺,一股風流貼着地面飛快的湧來。當時是,夏翮忽然一步踏出,一腳踏滅那股風流,風流散去的幹幹淨淨。假扮花娘的九姑娘有點愣,可手裏卻并沒有停下來。被踏碎風流的那一刻,她下意識的刺出了手中的劍。
“斂雲劍?!九珠兒!”有人驚呼。
夏翮手腕翻轉,一柄折扇從他袖中滑出,精準無比的打在軟劍上,軟劍晃了晃,偏了幾寸。九姑娘自然不會想着偏了的劍還能傷到人,當即也是手腕輕動,軟劍橫掃,向着夏翮的脖頸就抹了過去。夏翮腳下未動,身形後折半分,堪堪躲過攻擊,折扇嘩的打開,雪白的扇面上未落一墨。
打開折扇自然不是爲了好看,當軟劍橫掃未中,九姑娘提腕後撤的時候,折扇如靈随影的追了上去,一折一拉一串,已經将軟劍拆在了扇骨之中,動也動不上分毫。九姑娘臉上卻沒有露出半分驚訝的神情來,隻見她右手未動,左手卻已然擡起,七枚毒針已經瞬間打出。
兩人距離太近,近到夏翮看到的時候就已經是無法躲避的時候。可他好像還是知道一樣,身子微微左偏去,衣袖隻差分毫的避開了那七枚毒針。
毒針叮叮幾聲打入殿門旁的柱子上,入木三分,反射着黝黑的顔色。
“是透骨針!”
被道破身份,偷襲又沒有得手的九珠兒不待夏翮纏上來,竟然手中一松,顧不得曾經在兵器榜上的名劍——斂雲,身子一矮,如離弦箭般竄了出去。夏翮沒有料到,待到反應過來手中已經慢了半拍,生生叫九珠兒從他身邊逃了過去。
九珠兒避過夏翮,迎面就被馮雙一劍砍來,她竟然退也不退,直直的撞了過去,身子一斜,撞進馮雙懷裏,馮雙還未來得及變招,就被她硬生生帶着前行力道的一肩撞上來,撞退了半步。趁着這半步的距離,九珠兒避過了上位幾位家主的攻擊。
而這個時候她已經竄到了戒殿的正中央,雙手中不知道何時又抓出數根毒針,随手一打,逼退了一波想要圍上來的家主。
“雖然都号稱家主,不過差距實在是大啊。”
這種時候九珠兒竟然還有心思說話。頂着花娘的臉秀眉高挑,雙眸幽深,面對衆人說不出來的嘲諷,“夏家主,小女子我這就告辭了。”
“玄天宮豈是你可以随意進出的地方?!”韓甯琅不待夏翮表态,就已經大喝一聲,身形飄動,風流加身,已經追了過來。結果九珠兒聽見他的話,頭都沒回,早已經聚起的風流已經纏繞在她身上,帶着她飛快的往着殿門外去。
韓甯琅追去,結果還是追丢了九珠兒。返身回來想要質問夏翮爲何不去追時,卻發現夏翮已經中毒倒地,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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