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大師死了,就如任何一個平凡人一樣,有生便有了死。
可那畢竟是枯大師,是江湖中隐世不出的高人前輩,也是當今唯一一位膽敢自稱“推衍師”的術師。
推衍一流的奧妙深澀,有些術師就是一輩子時間都耗盡也無法窺見一二,更何況是得見其難,後而求解呢?枯大師雖然遠離江湖紛争數十年,可是他的名字一直存在于江湖人的心中,那和夏家家主的存在不一樣,對于枯大師的敬仰,是源于他那真真正正的精妙術法。
如今枯大師被自己請來,然後草草一交待便已經“死得其所”。可是他是自認爲死得其所了,惠婵娘子又要怎麽和江湖衆人交待啊。一路奔波,說沒有人看見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一路又沒有任何掩飾。
總之不論如何,枯大師的死與她是絕對脫不了幹系了。
好在惠婵娘子也不是猶猶豫豫之人,更不會因此而覺得惶惶不可終日。惠婵娘子年輕時候也是百城中的一代女俠,要不然,怎麽能從三個哥哥手中搶來這玉蟬城主之位呢。
惠婵娘子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并沒有放縱自己胡思亂想太久。隻是從邊角走到枯大師屍身的幾步路中,她就已經想好了之後的路應該怎麽走。
不過面對那具屍身時,她還是不由得晃了晃神。因爲那畢竟是枯大師,是三輩人向往敬仰的大師。
“大師您可是真潇灑。”最後,她也隻能這樣勉強的笑道。
……………………
許哲再次到林帆這邊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昨夜發生的事情他被有意的避開,所以整夜下來是一點聲響都沒有聽到。
今日推開門就看見林帆已經醒了過來,甚至還在那裏彎着腰想要穿鞋,白色的中衣和垂下的黑色長發,隻是不知爲什麽,動作慢上了很多。想必是傷勢還沒有大好的緣故吧。
許哲心裏這麽想着,自然就快步迎了上去,嘴裏一邊說着:“你傷還沒好呢”一邊想去扶住他。
結果剛站到他身前,伸出去的手甚至還沒有碰到林帆的胳膊,一道亮光已經從面前襲來。林帆擡起頭的瞬間,已經讓許哲看清了那道亮光竟然是一柄匕首。
許哲沒料到此等變故,心驚之下連忙後退,沒想到林帆此時的動作一點也不慢,腰腿一動,就已經欺身上來,手中匕首寒光凜凜,倒像是殺氣騰騰的模樣。
許哲一連退了五步,還想再退,沒想到這一步退出,腰上卻傳來一陣鈍物撞擊的劇痛,突然的變故讓不由得恍了一下。林帆見狀更是抓住時機,匕首已經飛快的招呼了上來。隻是一線亮光,許哲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耳邊的長發徐徐飛揚。
這……他這隻是要削自己的頭發?
面對忽然的變故,許哲也完全沒有了猜測,隻能下意識的想着。至于手已經摸上了後邊,才發現自己原來是撞到了置物桌上。也是,房間内的空間本就不是打鬥之用,自己一味閃避,怎麽可能撞不到東西呢。
“你可是許哲?!”
林帆張嘴,吐出的卻是一道清雅的女聲。
“你!你不是林帆!你是誰?!”許哲一呆,瞬間明白過來。這根本就不是林帆和自己開玩笑之類的,而是這個人用了易容之法來蒙騙自己。
那人也不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壓低了手裏的匕首。那匕首在削斷他的一縷頭發後并沒有離開他的臉,而是順勢貼到了他的脖子上,刀鋒冰冷,散發着無聲的壓迫。
然後就聽見她說:“原來林帆的模樣确實如此。”
饒是情況不對,許哲也默默的輕噫了一聲,心道你連林帆長什麽樣子都不敢确定就敢來易容,也算是破天荒頭一個了。他本就做的是江湖中風流不入流的勾當,這臉上的表情可是浮現的比心裏的都快,這心裏還沒有想完,臉上的表情倒是已經出賣的幹幹淨淨。
好在那個女子并不在乎許哲這明顯的鄙夷,隻是手下匕首又用力了一分,道:“既然你是許哲,那林帆在哪裏?!”
“你到底是要找我還是找他啊?!”
“啊?”
女子一愣。
“你易容成他的樣子來騙我,騙我卻是爲了找他。你到底認不認識他啊。”許哲實在是受不了這個人的糊塗。
“殺手有一張圖就足夠,認識與不認識又有什麽關系。”女子卻不像他這麽糾結,嘴裏說着,眼裏的冷漠又重了幾分,“說,他人現在在哪兒?”
“我都知道你是來殺他的了,作爲他的朋友我怎麽會出賣他呢?”
“你不是第一個,”女子道,“很多人都說過這句話,但是他們最後都選擇了出賣朋友。因爲他們不說,這一刻就是他們的死期。他們說了,那個朋友也有可能不會死。”
“竟然很有道理。”許哲眨眨眼,他本來就生的風流,這眨眼的動作做起來好像駕輕就熟,生生透着一種輕佻。不過他還是搖搖頭,“不論他以後會不會死,今日我在你手裏都是死定了。那我爲什麽要在必死的情況下還要出賣朋友呢?”
“因爲……你不說,會死的很殘忍。”女子遲疑了一下,許哲卻看不懂她的遲疑。
身爲一個殺手,殺人和折磨人這種事情還需要遲疑?可是如果她不是一個殺手呢?
許哲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麽大秘密,足以救自己一命的大秘密。
“咳咳,姑娘你說對,好死不如賴活着。”許哲心裏想了,嘴裏就開始說,至于這位姑娘有沒有說過這麽爛俗的話卻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内,“我想了想,還是先救自己一命比較劃算。”
女子沒有說話,但是眼裏卻露出一種迷茫來,或許是許哲的不要臉程度已經讓她驚奇。
“所以,不如咱們打個商量。隻要你不傷我,我就告訴你林帆的下落。”
“你可能還不知道我是誰。”
女子忽然開口,她并沒有揭去臉上的面具,整個人的氣場卻因爲這一句話而變化。這一刻她身上那種病弱之氣飛快的散去,然後變成一種難以言說的血腥氣味。
“你……”
許哲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心裏那個推斷。
“九幽宮,九靈女,血修羅。”但是她已經自己說了出來。
“我說不會殺你就不會殺你,但是隻要你說一句假話……你應該知道,我殺過很多被人認爲會壽終正寝的人。”
這句話很可怕,但是卻沒有她上一句可怕。
血修羅的名字,提起來都是能讓人面色大變的存在,至于她說的話,卻沒有幾個聽過的人還活着。
“他們都死了,是因爲他們騙了我。”
許哲這種心裏藏不住話的人,正好遇見了血修羅這種一眼就能夠看穿别人心思之人,一個交手下來,許哲一點便宜都沒有占到,反倒是也許有機會省掉說話的力氣。
“你,想說實話嗎?”
“我……”許哲張了張嘴,脖子上直接劃破一道傷口,鮮血流出一線。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血修羅手裏攥着呢,剛才的震驚都讓他忘記了這件事,這時候一張嘴,牽動了身體,還沒用血修羅動手,自己就已經撞到了匕首上。
血修羅的眼睛澄靜透明,直直的看着許哲,沒有多少波動。
“你找不到他我也找不到。”
巨大的心理壓迫下,許哲說了一句話。
然後血修羅的目光就變了,澄靜的眼瞳中出現一種熾烈的戾氣,戾氣出現的太快太迅,撲面而來,許哲已經來不及閉上眼睛。
三息之後,血修羅放開被自己控制住的許哲,緩緩的退後兩步,垂下的手中匕首上慢慢滴下一滴血。
“林帆在哪裏?”
“不知道。”
“你昨晚幾時離開的他房間?”
“酉時。”
“夜裏有看見他離開嗎?”
“沒有。”
“那有誰到過這裏來?”
“也沒有。”
“你一整晚都在睡覺?!”
“在打坐。”
血修羅看着站在眼前目光呆滞的許哲,心裏也在飛快的盤算着。被她控制的人不會說假話,那麽這個許哲還真是一點事情都不知道。可是,假如如他所說,那林帆一定還在這個房間裏。可自己醜時就潛入進來,根本不見半個人影,之後出去探查也沒有發現線索……是林帆自己醒來避開眼線離開了,還是有人不嫌麻煩的送走了他呢?
有人知道自己要來找他嗎?
除了夏家那個女兒,還有誰知道這件事,并且在給自己搗亂?
血修羅心思玲珑,幾乎是一瞬間腦海中就想過了這麽多事情,她是常年在生死邊緣遊走的人,對于很多事情的思考都是快如閃電。
因爲這些年來,身爲一個殺手的她也要努力的活下去。
…………
血修羅不知道,此時除了她正在尋找林帆的下落外,還有一批人正在尋找他的下落。
隻不過她找林帆是因爲夏琳想殺他。而那些人卻是因爲要救他。
而這一切,正在一處别院休養的林帆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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