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方才逆了天命?!”林帆去而後返,緊緊抓着鏡靜。
“是天命不想朱槿的事情被人知道。可惜它殺不了我,隻能弄些手段來吓唬我。”鏡靜歪歪頭,長長的耳朵垂下,眨眨眼睛黑色的瞳孔中泛起煙霧一樣的豔麗,像是在欣賞林帆的震驚,“想不想知道爲什麽掌控世間萬物的天命都奈何不得我?”
林帆看着鏡靜眼裏泛起的笑意,第一次發覺鏡靜竟然這麽可怕。它的外表單純無害,内心卻這麽可怕,它甚至根本不因爲剛才的天命震怒而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你……你知不知道剛才的落雷劈死了多少人……”
“命中注定罷了。又不是我降下的雷劫,也不是我執意激怒天命。”鏡靜抖抖胡須一臉無辜。
林帆被它的話驚到了,像是抓到了什麽刺手的東西一樣飛快的收回手來,手指還在微微的顫抖。鏡靜輕巧的落地,跳到夏翮之前坐的位置:“有必要這麽害怕嗎?人族什麽時候這麽膽小了?夏翮從下午開始一直在顫抖,而你現在也開始顫抖。”
“你……”林帆一點點的扭頭看她,确實是她而不是它。鏡靜第二次在他面前變化出人形,依舊是豔麗的雙瞳,白色的長發在肩上散落,長及腳踝的長發上還是那紅色的絲線綁住,鋪了一地。隻不過這次她的肌膚透着粉粉的顔色,看起來健康了很多。曲線玲珑,腰肢細嫩,臉上還是那種稚氣,眼底彌漫着深深的霧氣,好似能夠洞察人心。
秋水閣的燭火早就都熄滅了,窗外再度籠聚起來的雲層中雷霆閃爍,白色的光一次次的出現,照亮雲層,照亮世間,像是亮起來的月光,從巨大的窗子中籠罩鏡靜單薄的身軀。鏡靜身後就是一扇巨大的及地木窗,窗外是一汪活水,波光粼粼,現在卻在倒映着無數的雷蛇。慘淡的光從它的身後閃過,一次次,而林帆卻站在窗框的陰影中,面容晦暗不請。
這個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女孩忽然笑了,天真無邪,叫人憐惜,她看着林帆,眼底的霧氣變成淚水滑落:“還記得之前我和你說過的話嗎?我會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死亡。以後的日子裏,爲你付出我所有的一切,因爲我……曾經深愛過一個人,所以我答應他的事情絕對不會反悔。”
“哪怕你會覺得我騙了你。林帆,記住你的名字,記住你的出身,記住你的責任,也記住你的父親。”
“你到底是誰。”林帆輕聲說,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思考。
“這還是你問的哦。”鏡靜笑了,帶着淚水,卻聰慧無雙,“我是……”
林帆不記得她說了什麽,他隻看到她的嘴唇一張一合,看到一道手腕粗的驚雷落到窗外的湖水中,炸起滔天巨浪,天地間一下子黑了下來,世界寂靜,萬物寂寥,脆弱的木窗承受不住水浪的沖擊,碎成碎木在秋水閣中四濺。而他被一個****的少女撲過來護在身下,腦袋磕在堅硬的木闆上,腦後一疼,沒了意識。
發生在秋水閣的巨大變故被所有人目睹,原本已經歸于平靜的夜空忽然再度暴躁,厚重的雲層再度回攏,一層層一層層的凝聚在秋水閣上。而後濃烈到如同潑墨一樣的水浪高高濺起,然後以一種傾世之姿重重拍下,素日平靜的湖水濺起白色的泡沫,雷霆之怒不過如此。
卻又好像那裏有什麽不能觸碰的東西,天雷無法降下,隻能擊起沉重的水浪來拍打毀滅。
一時間,已經放松下來的衆人連呼吸都被遺忘。
“林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夏翮,看到猶如滅神一幕的他腦中電光火石一般想通了整件事情。最開始因爲鏡靜說到了朱槿,說出來荒古之戰爆發的最根本原因,于是天命震怒降下雷霆。但是他畢竟身爲夏家家主,身負整個江湖的氣運,天命無法對他下手,所以隻能以火雷恐吓。而他離開秋水閣的之後,那裏再無大氣運照拂,故而天雷去而折返,勢要滅殺鏡靜。
但是……林帆也在那裏!!!
鏡靜可以死,但是林帆不可以!鏡靜雖然知道荒古之事,可是畢竟它不是承道天地大運之人,可是林帆……林帆是不可替代的。如果林帆死掉,那場浩劫到來,誰也無法阻擋。
他必須把林帆救出來。
樓閣已經破碎半數,那些及地的木窗已經消失,空蕩蕩的隻剩下承重柱。在夜色中像是一隻巨大的野獸,張着血盆大口,将會毫不留情吞噬一切靠近的東西。
“家主!”
“公子!危險!”
跟在身後的青兒撲上來死死抱住夏翮,不讓他沖進秋水閣。随後趕來的人也都紛紛上前來攔住他,夏翮就算能夠掙脫青兒卻也掙脫不開這麽多人。忽然間轟隆一聲,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秋水閣嘩啦一聲坍塌,無數瓦片摔碎濺出,叮當當滾到夏翮腳旁。上面是斑駁的青苔。水流蜿蜒流淌在地面,浸濕了鞋襪。隐約中帶着鮮血的顔色。
這座二十年的樓閣,終于還是逃不過一個“死”字。
這近三千年的世間,終于還是逃不過一個“死”字。
“……”
夏翮瞬間沒了力氣,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劫難已起,救難之人卻就這麽簡單的死在了眼前……
“吼!吼!吼!”
不待衆人開口勸,後山卻又傳來連綿不絕的嘶吼聲,一聲更比一聲高,一聲更比一聲瘋狂,吼聲直沖雲霄,震蕩霄漢。而那厚重的雲層終于慢慢的散去了。
“是……是四大妖姬!是他們在沖撞封印!”有人反應過來,大聲喊了起來。
夏翮怔怔看着雲層散去,雷霆消弭,整片夜空終于再度清明,星辰顯露。怔怔看着一道道因爲沖撞亮起來的封印光華,忽然之間就覺得心如死灰,滿嘴苦澀。
天命四處落下雷霆打亂了九天伏魔陣,裏面的妖魔因此将要破封出來爲害四方,而天命卻就這麽輕描淡寫的離開,不帶走一粒灰塵。這就是天命嗎?
逆者亡,順着卻要自尋出路?
這就是……天命的規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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