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急急忙忙跑回去給他療傷,玄天宮的禁制不可爲不厲害,尤其還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青兒最後也隻能給他斷臂保命,陳路看着自己空蕩蕩的右胳膊一言不發,沉默的樣子讓人擔心的很。
就在一刻鍾前,這個三大五粗的漢子還跟着他們在梨樹下吆五喝六的劃着拳,氣勢洶洶卻願賭服輸,是個值得結交的漢子。結果轉眼間他就變成這樣了。雖說行走江湖早将生死二字置之度外,可是這種樣子比死更加讓人難以接受。
青兒想安慰他,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仔細的替他包紮着傷口。林帆站在遠處沒有圍過來。他心裏對這件事情的沖擊最大,他甚至有點懊悔剛才自己的沖動。
陳路緩過神來正好看見林帆一臉懊惱的樣子,他本就對林帆佩服的五體投地,況且這麽多人都不翻牆隻有他想翻牆,說到底還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劫,不能給無辜的人平白造成心魔。他咳嗽兩聲,勉強做出慶幸的語氣道:“多虧了老胡我是個左撇子,沒了右手也能混啊!”
江湖人人脈廣,可真正清楚所有事情的也隻有那些生死之交,對于一個名頭不算太大的老胡,誰注意過他到底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呢。現在他這麽一說,也都當了真。紛紛恭喜他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一時間氣氛緩和了很多。
這時候馮雙忽然不輕不淡的開口問:“不過青兒姑娘,這麽晚了你怎麽在旁邊啊?林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啊?”
“是啊,不然你怎麽跑的這麽快呢。”一個藍衫青年也問道。
“宮主剛接到一封信,說是有異域的貴客明日登門,叫我來收拾一下院子。可能是我收拾的動靜太大了,吵醒了林帆少俠吧,說不定林帆少俠是以爲玄天宮進了什麽賊人呢。”青兒說到最後若有若無的看了林帆一眼。
林帆隻當是她爲之前的事情找個借口,也就順着她的話說了。當即又被衆人一陣哄笑揶揄,勸他放寬心,這裏可是玄天宮能有多大的賊膽跑到這裏來啊。
林帆點點頭。青兒也就起身告辭,說是會盡快找醫師過來替陳路仔細處理傷口,再替他好好滋補身子的。馮雙少見的積極,他去送青兒離開,又看了一眼林帆。被馮雙平淡如水的眼睛掃過,林帆不知道怎麽的,心裏忽然覺得有點心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
老胡一下子失血過多,也免不了犯困疲倦。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衆人早就沒有了玩鬧的心思,各自收了東西回房睡了。
林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眼前總是閃過老胡的那隻斷臂,鮮血淋漓,青兒下手快準狠,傷口整齊光滑,老胡倒是沒有受多少罪。可是他就是忘不了,那些鮮血總是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擾得他根本不敢閉眼。
鏡靜一直睡在林帆床上,這兩天各位嗜睡,方才外面那麽大的動靜也隻是豎起耳朵聽了聽,連眼皮都沒有掀開。現在林帆翻來覆去的不睡覺,簡直是要造反的節奏。它難得的動了動自己那金貴的身子,爬到林帆眼前,輕飄飄的吹了口氣,帶着粉色的煙霧,林帆當即就睡了過去。
林帆一晚睡的格外的香甜,哦,或者說是沉重。誰知道鏡靜那一口氣裏有多少安眠昏睡的藥效,反正他是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了。陽光透過窗紙朦胧的撒在他身上,一片金黃。
推開門,院裏靜悄悄的,隻有片片梨花似雪飄落,每間屋子都關着門,一片靜谧。
眼前的梨樹白花繁茂,如雲雍容團簇,林帆跨出步去,和曾經見過的那棵桃樹莫名重合,恍惚間,分辨不清自己身在何處。馮雙一身白衣從繁茂的梨花中探出頭來,一頭白發未束,和梨花幾乎要融化在一起。
“你似乎見過這些梨花?”
“不,隻是曾經在一個地方見過這樣繁茂美麗的桃花。”
“上來啊,等會兒說不定會看見有趣的東西。”
“他們呢?”
“早上跟着送藥的宮女們出去幫忙了,都是閑不住的人。”
林帆走到樹下,馮雙才收回腦袋,他斜倚在一支分叉的主幹上,白衣白發,較普通人更加偏白的膚色,在一簇簇梨花中悠然自得,竟然合适淡雅的讓人忍不住以爲他是梨花托生。
“不要用那鍾眼光看我,會讓我忍不住起殺心的。”馮雙淡淡道。
“抱歉……”
林帆輕巧的攀上樹枝,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梨樹很少有能夠長的很高,一般能夠在離地六尺就算是比較出挑的梨樹。這棵梨樹也不例外,不然依照林帆現在的身體狀況可能會出醜。
“你怎麽沒有和他們一起?”
“總得有人留下看着,不然會落入被動的局面。”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馮雙沖他淡淡的勾起一抹笑,涼薄,輕淡,不摻溫度,好似那刺破梨花的陽光根本就沒有落在他身上一樣,“你和陳路都還在睡覺,如果沒有人守在外面,被人殺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的。毀屍滅迹的手段,江湖上是從來不缺的。”
“那……那謝謝你了……”林帆被這樣的笑逼得無處可逃,冷汗從額頭滑下,甚至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爬上來是個錯誤。
“無妨。我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白發很招人嫌。”馮雙忽然又換了語氣,輕松自得,好像方才的全部都是林帆的幻覺。
“你……你和馮良很不一樣。”
“哦?你見過他?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不務正業,整天就知道偷雞摸狗的,除了闖禍就不知道幹什麽事情了。”馮雙說起來馮良的時候,語氣裏有絲毫的,輕微的愉悅,很隐晦,可是被林帆聽出來了。
“還好吧。他對我很照顧,也挺大膽的。隻不過好像一直和花娘作對。”
“傻大膽。找死呢。”馮雙扭頭不看林帆這邊,眼睛落在天青院落門口。
林帆沒來得及說話,馮雙忽然擡手制止他,雪白的寬袖在林帆眼前一晃,他的思緒有一瞬間的停頓,然後就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忘記了。怎麽想也想不起來。
“看,異域的貴賓。”馮雙放輕聲音,微微沙啞的嗓音帶着莫名的興奮。
林帆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八尺高的漆青院門被緩緩推開,打頭進來的是青兒,她換了一身花色繁複的青裙,淡青色的花落紋路,和着烏發中的白羽長簪,确實是油然而生一種端莊秀麗。跟着進來的是一對雙胞男子,高眉闊目,鼻梁高挺,膚色偏重,腰間都挂着大小不一的彎刀和各種小型武器。衣服顔色繁多絢麗,卻絲毫沒有女子之氣反而偏生一種英姿。
男子先是進門,才又伸出手去向門外迎接,兩張寬厚的手掌中緩緩落下一隻雪白的柔荑,十指纖細,泛着好看的淡淡粉色。但是細看上去,手上薄繭不少,是個兵器的高手。迎進來的女子渾身包裹在玄色大氅中,隻覺得身姿高挑,卻也看不清楚許多。因爲擡着手,能夠看見裏面是一件玄色衫,細白的膝蓋裸露在外,腳蹬一雙玲珑鹿皮靴,腰懸十指紅纓鞭,長鞭暗金色,似乎不是凡品。再多也就看不見了。
令人驚訝的是那女子的容貌,三月杏花開滿嶺也比不上她那種肆意熱烈的美,那種美隻是遠遠看着,就有一種撲面而來的壓迫感,但是眼波流轉間,又給這幾要不堪重負的美生出一抹活水,清靈肆意,美的簡直是不可思議。
她的美和這件沉穩低調大氅絲毫不配,這大氅卻也折煞不了她的美,更多的是給人一種城府極深苦悶枯燥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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