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時間留不住,朱顔辭鏡花辭樹。
桃花弋落鳳翻飛,迷霧深處掩重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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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巨大的虛無的空間,舉目純白,隻有那一顆桃樹在那裏繁茂的生長。那縷陽光落在林帆墨色的眼睛裏,他迎着陽光看見了無數紛飛翻轉的花瓣,透着陽光呈現着淡淡的灰色。有什麽飛過去,遮住了大片的陽光。
林帆後退了一步,但是又好像沒有後退。他看見了那個東西,是一隻巨大的鳳凰。火焰在她身上熊熊的燃燒,絢爛的顔色在五彩的翎翮流淌,長長的羽翼展翅掠過,攔下一片一片的陰影。
鳳凰圍繞着桃樹上下翻飛,無數的花瓣随着她帶起的風流長長的飛舞,像是一條條長長的水袖。林帆看着她,鳳凰自顧自的飛舞,忽而仰沖而下,忽而俯身而起,攪亂了一場又一場的花雨。桃樹隻有碗口粗細,嬌嫩的桃花卻似乎永遠也落不盡似得,一場場的,永遠不見減少。
他看着,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看着這空曠的空間中極緻的美麗。伸手手掌,花瓣穿過他白皙的手掌,慢慢的落了地。地上已經積了一層一層的花瓣,沒有腐爛也沒有幹枯,全部定格在它們落下的模樣。
這是一場永不停歇的花雨,一隻永遠不會停下的鳳凰。林帆沉默着,不願意去打擾這片平靜。他尊重每一種美,哪怕那隻是一個虛無的幻境。
古書記載,鳳凰饒樹而飛,翩然不知疲倦。樹名爲梧桐,是九天墜落的神木。
雖然梧桐并不是什麽神木,但是鳳凰會守護的隻會是梧桐,不可能是桃樹。除非……
忽然間有一道光從遙遠的方向籠罩下來,鳳凰盤旋着,猛地高高飛起,高啼一聲,金玉相撞的清脆,不知怎麽的,林帆竟然聽出來一種興奮。
果然……這隻鳳凰是被什麽束縛着,不得不守護在這裏。如今有了離開的方法,她必然離開的無比堅決。她張開長長的雙翼,火焰在她身後劃出一線流火。無數的花瓣随她的風起而去,卻被火焰燒成灰燼,随風散去了。
林帆目送她的離去,他不知道是誰将她束縛在這裏,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應該阻攔還是怎樣,他隻是對于讓每一個人自由感到了無比的高興。自由是值得拼搏上所有的東西。
鳳凰随着那束光越飛越遠,遠到天際的時候,忽然扭頭看了林帆一眼。林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他竟然從那個眼神中看出來了解脫和怨恨。解脫有多深,怨恨就有多深。暗紅色的瞳孔中火焰無形的翻滾,卻将那怨恨渲染的更加的刻骨。
林帆能夠看出來,鳳凰知道他是誰,也知道他在這裏。看來鳳凰的生機不是因爲自己,把她束縛在這裏的卻可能和自己有關系?難道是父親?怎麽可能?鳳凰之類的都早已經在荒古之戰中滅了族,父親如果能夠找到這麽一隻鳳凰,又怎麽可能沒人提起過?
林帆隻想到了父親,卻沒想到自己。
沒有了鳳凰的桃花樹靜靜的站在那裏,花瓣依舊在飛舞,卻沒有了之前震撼的美,隻是透着一股的安谧和溫柔。不知道什麽時候,林帆忽然覺得那棵桃樹在慢慢的晃動。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很快的連枝桠都開始晃動。
他在那紛紛落落的花瓣間隙中看見那桃樹漸漸有了人的形狀,那是桃花一樣嬌嫩的皮膚,骨朵一樣玲珑的身姿,蔥削的手指撫上那張他無比熟悉的臉龐,柳眉,鳳眸,櫻唇……無數的花瓣忽然圍繞着她飛旋,她長長的黑發在花瓣中飛舞,美麗的仿佛世間所有的精靈造化都容納到了她的身上。
花瓣全部飛了起來,化爲她桃色的衣裙,長長的水袖遮住了她纖細的十指,黑色的長發在她嬌嫩的臉龐上落下淡淡的陰影。她赤足起舞,淩亂的花瓣追随着她的動作,是一種新生的喜悅。她跳着跳着,忽然停下,輕輕巧巧的擡眸,一眼風情萬種。
林帆猛地抓住自己的衣襟,那一眼落入他的眼中,像一顆石子驚蕩起他的心湖,宛如吹皺了一湖春水。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什麽叫做“一顧傾人城”。如果當年的那個女子有這一半的風情,林帆覺得自己也願意将世間的一切奉到她的眼前,隻爲博她粲然一笑。
“你回來了。”女子對着林帆說。
“嗯。”有人回答,但又好像沒有人回答。林帆知道自己沒有開口,可是他似乎真的聽見了有人回答的聲音。那聲音清冽穩重,透着讓人相信的魅力。
“他們現在都知道了,我是桃花妖。所以他們的決定是什麽?”
“我已經辭去了馮家家主的位置。從此以後,咱們浪迹天涯,再也不會有人找到我們。”有一個人透過林帆的身體走了過去。他穿着馮家的衣服,斜背着一柄古樸的長劍,袖口明顯有着撕裂的痕迹,沒有的應該是那絡玄色流蘇。
男子看不清相貌,卻渾身透着浩然正氣,讓人莫名其妙的就相信了他,相信了他說的話,相信他所有的一切。
林帆聽見那個熟悉的詞,忽然從剛才的心動中驚醒過來。那個女子……分明就是花娘。雖然花娘一直以二八妙齡示人,初見時候也覺得年輕嬌媚的過分。可是和眼前這個真正的少女相比,那個花娘終究還是敗在了時間的手中。
時間無情,越美的人越會有此感悟,最是時間留不住,朱顔辭鏡花辭樹啊。
那……那個男子會是誰呢?哪一位的馮家家主呢?江湖傳言花娘做了兩百年的馮家家主,既然她本不是馮家之人,那隻有可能是因爲這個男子才加入馮家的。那這應該是兩百年之前的事情了。
林帆有點想不明白,如果隻是因爲花娘是桃花妖,也沒有必要這麽大張旗鼓的,說什麽這個秘密一旦洩落,馮家就完了。林帆不相信馮家會保不住一個花娘。這個世上本來就是誰強誰說了算,就算有再多的人施壓,夏家也一定會抱住馮家。至少能夠保住花娘一個人。
而且,這個秘密隻關乎花娘一個人,被世人所知的話,馮家損傷的也不會太多,最多收到傷害的還是花娘。從馮良的态度來看,花娘在馮家的親信也不會有太多。不然以她對馮良的厭惡程度,早就處之而後快,不會留到現在。那些長老,估計隐而不發的會更多。
難道……這之後還有什麽秘密隐藏在更深層?那才是真正能夠撼動馮家的利器?是馮家和夏翮最擔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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