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城是最靠近芝罘島小世界的一座大城,坐落在一片平原之上,四周開闊,也隻有幾座小小的丘陵山包遠遠的出現在視線遠處,意境素廖幹淨的像是水墨畫上落下的斑斑墨迹。
一片白葉遠方來,青衣不沾故人緣;若是舊人相遇見,唯有鴻城方可行。
曾有一名酸文人爲鴻城寫下了這麽一首詩,講的就是鴻城的建築宏偉,人流如織,整座城在鼎盛時期簡直可以算的上是在整個天下都算得上是數得着的大城。
隻是如今……
鴻城主家的家族已然沒落,數個小家族在其中争來奪往,數次交鋒。卻沒有一個能夠擔起整個鴻城的擔子,成爲新的鴻城主家家族。也正是因爲他們的争鬥,現在的鴻城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繁華和風采。
唯有鴻城方可行……如今已經變爲,鴻城不過一其中。
往日鴻城的舊居民們在這些年裏,也逐漸的離開了鴻城,尋覓新的出路。鴻城的繁華,也隻有在話本裏還能窺見一二。
林帆跟着楊秋一行人趕到鴻城東門的時候,正好是清晨時分。初升的光輝淡淡暖暖打落,鴻城高聳厚重的城牆遠遠展開,城門口守着幾個統一打扮的健壯漢子,正在左右巡視着。
站在城門前,林帆回頭看了看,延綿開闊的平原裏,隻有風吹草動,見不到一點活物的蹤迹,莫名帶了一股肅殺之氣。
來之前楊秋便和他說過今日尋花宴,大家都會趕往城東鍾樓。隻是沒想到這邊便會凄涼到這種地步。想來除了尋花宴,應該還有小林家挑戰的那件事。
消息散播了多日,能夠避開這次禍事的也就自然不會冒頭。
門口守着的一個健壯漢子看見他們過來了,象征性的盤問幾句,便将他們放了進來。
“鴻城現在是由小林家掌控嗎?”林帆注意到那個漢子的漫不經心,心中不解,便悄聲問道,“怎麽這麽随意?”
楊秋解釋道,“你看守門那些人,他們都是夏家派過來的。鴻城這邊雖然亂,可是畢竟是東邊最大城,夏家又怎麽可能放任不管。但是隻要沒有傷人性命的事情,他們也都是不會多管的。”
“原來是這樣。”林帆暗暗記下,心道前兩日偷偷打聽的委實不假,那所謂百家之主夏家當真是好大的權勢。還想繼續問什麽的時候,擡眼卻正好和一個中年男人撞上了視線。
那個深褐色織錦長衫的中年男子似乎是也注意到了林帆。他站在遠處打量了他半刻,眼睛在他背上的籠沙劍上停留許久之後,才擡腳往他這裏過來。
他打量林帆的時候,林帆就注意到了。這時候他往這裏走,林帆也不躲不逃,好整以暇的等着他過來。
那人眯着眼睛看林帆,後者雖然衣衫破陋,風塵仆仆,但一站一立間,頗有大家風範,不能說是不卑不亢,應該說身上帶着世家大族的孩子才會有的風流倨傲,站姿挺拔如松,雖看起來身子不是太好,可少有的讓人覺得舒服。
“楊兄弟可是要去參加尋花宴?”
那人站定,抱拳笑道。
林帆站在楊秋身後,打量來人。織錦長衫,灰色布靴,一雙吊眉犀利逼人,眼神炯炯有神,但腰背略駝,不像是主人反倒像是主事的管家之類的。可是身上偏偏帶着富貴的痕迹,讓人捉摸不透。
楊秋平日裏甚少露笑,但是對着這個中年人卻态度緩和不少,道:“林老也是爲了此事吧。”
中年人爽朗一笑,轉而道:“你手下的人又換了幾個,能不能介紹介紹讓我認識一下?”
楊秋順他目光看過去,心知肚明他問的是林帆,心裏微微起了些念頭,又暫時放下,道:“這位是前兩日剛剛遇見的,木雙,木小兄弟術法本事不錯,我便帶他來開開眼界。”
“木雙?”中年人緊緊盯着林帆的臉,眼神晦暗不明。林帆微微皺眉看他,中年人卻又忽然轉開了視線,向着楊秋道:“這位木小兄弟看起來可是不俗啊,不知可否讓林某請他去我那兒做客幾日?”
楊秋自然不肯。他也看出這人對林帆另有所圖,隻是唯一一個術師是絕不可能就這麽讓出去的。
“那這樣好了。我也不向你讨人了,這幾日我跟着你們怎麽樣?我跟着你,我這邊的人,你盡可以調動。”
饒是楊秋這樣冷硬之人也被他這句話驚到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還很茫然的林帆,心裏終于有了一個想法。他向林帆道:“這位,便是林紀。是林家的總管家。”
林帆聰慧,自然猜出林紀的身份,知道應當是那個真正的林家的總管家,連忙想要行禮,卻被林紀客客氣氣的攔住了。别人不知,林帆卻知道林紀扶住自己手臂的手,竟然在克制不在的顫抖。
爲什麽?
林帆知道現在不是問話的時機,也沒有多說。林紀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林帆臉上打了個轉兒,依舊是客氣的跟在林帆的身邊,有時候還會小聲的給林帆講解一些沿街看到的事情,那樣子竟與之前傲氣十足毫不相同。
鴻城從外邊來看,還是頗爲雄壯厚實的,城牆堅固,城樓上描金飛檐,朱紅漆柱。端的是豪華大氣,氣勢豪邁。隻是林帆有一點事情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他在城樓之上,隐隐看見了一隻青色盤龍的影子。
龍形缥缈,龍影淡淡,好似就是一團霧氣一般。可他第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一隻五爪的青龍。也正是因爲對這隻青龍的好奇,楊秋邀請他的時候,他并沒有拒絕。
去看看也是好的。
自己夢裏不也是經常出現這麽一隻青色的盤龍麽。
楊秋帶着他們走了幾條街道,便迎面撞上了一夥人,那夥人和楊秋他們相似,看的出來也是要參加這次的尋花宴。隻是兩方人一幅井水不犯河水的樣子,走在同一條路上還要各走一邊,看了,既叫人覺得好笑,又讓人覺得詭異。
那邊打頭的人看到林紀,似乎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時候,滿臉隻剩下了震驚。
如此走了一段,每遇到一隊人,對方都是這樣神态,林帆實在的有些不懂了。難道林紀的身份有這麽重要?還是說,他身後真的有很大的勢力?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爲什麽他沒有做這個鴻城的主家呢?以楊秋所說,如今這假的林家可是沒什麽大本事的。
“好了,咱們到了。”楊秋忽然在一處大宅門前停住腳步,說話的時候悄悄的看了一眼林紀。後者全副心神都在林帆身上,并沒有對眼前的地方做出什麽反應。
門口小厮迎上來,把他們幾個人迎進門裏,兜兜轉轉走了一圈,最後進了一處大院。說是院子其實也并不恰當,隻是一座小山被圈在了府裏,環翠一圈,緩山流水,上有一處高台,其下宴席大擺,已經有着很多人落座在其中。
“咱們不是去鍾樓嗎?”林帆問道。
“不去,那是城中百姓的事情。咱們今天就在這裏一決勝負。”楊秋小聲和他說,臉上的神情越發冷硬,竟然帶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味道。
“你把這顆丹藥含在嘴裏。”剛剛上了山,林紀便偷偷塞給林帆一顆丹藥,指腹大小,表面圓潤,說不出的溫和味道。林帆自然不肯收,林紀低聲道,“此處本是我林家舊宅,此山有暗花,花有毒,非此藥不能解。”
“那他們怎麽辦?”林帆第一個想到了楊秋。
“無妨。此毒并不緻命,去了别處自然會好。隻是我不想讓這老家夥如願,他想毒全部人,我偏偏就要帶着你無事。”
林帆遲疑,他其實還是有些信不過林紀。一個人怎麽會平白無故的對你好,而且還是這麽的好。
“你劍可名籠沙?”
林紀語出驚人。
“你識得?”
“那便沒錯。你乃是我舊識之子,我幫你無需多問?”
林帆心中悻悻,但林紀确實認出了籠沙,這已經做不得假。說是故人,應該就是自己的父親。他想了一瞬,便決定還是信,不是信他,是信父親當年交友的眼光。
他其實是想隐瞞推脫的,但看到林紀的那張臉,那雙眼睛,飽經風霜可依舊透着一種熱忱,他便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那山名爲小明山,隻因山中被值滿小明花,粉色的花早春便開,洋洋灑灑充斥了一片,其間幾條石子小路也隐隐約約。一路向上便到了山頂平亭處,亭内布置了七八個座位,美酒珍馐樣樣俱全,而亭外高高支起了一出平台,四處高杆上紅色飄然,顯然就是他們早已準備好的相争之地。
亭下已經坐了一個少年,白衣烏發,背對着衆人獨飲獨酌,似乎從未将任何人放在眼裏。
而與楊秋一行人相似的隊伍都聚攏在亭下,粗略看來竟然也有雙十之衆。林帆心道,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鴻城即使沒落,也是能掀起一番風浪的。
距亭子最近的是個四十又幾的男人,他也是一身白衣,不過繡了許多暗紋,腰間玉墜隐隐暗光,林帆第一眼就認出那是一塊上好的玉石田。古書記載,玉石成田,小而光暗。此物異常珍貴,更不要提一塊可以雕琢成配飾。
男人向着少年行禮,低聲說了幾句。少年背着對點點頭,也不言語。男人便轉了身面向衆人朗聲道:“前幾日夏家傳信,要我們鴻城擇一族爲首,前往鳳落山玄天宮參與術師大會。上一次鴻城因故錯過,此次必要讓全天下看看,鴻城還是往日鴻城。此番明月公子前來,便是爲了監督此事……”
男人在前面滔滔不絕。楊秋有些不耐煩的哼了一聲,道:“什麽規矩早點說吧,打完還要準備準備尋花宴,忙得很。”
忽然被打斷,男人冷冷的瞪了楊秋一眼,随即道:“我們今日規矩就是守擂,最後不倒之人便是最後的赢家,并餘下人,奉鴻城名。既然秋風寨急不可耐,不如先做此次擂主。”
楊秋嘿然冷笑道:“何必如此麻煩,抓阄決定就是了。”
“秋風寨莫不是怕了?!也是,誰都知道你寨中無術師,若是讓你們去那術師大會,豈不是惹天下人恥笑。”楊秋不遠處一大漢冷不丁嘲道。大有逼楊秋相應之意。
可楊秋卻看也沒看他一眼,隻是接着又道:“此番來人少說二十,小林家主隻備八人之位是何用意?”
“是我的意思。”那一直不開口的白衣少年忽然道,“江湖有八大家族。鴻城也需要八位能幹者相互輔佐。守擂過三巡者皆可來此上座,最後再由這八人中尋出城主。如此一來,諸位也不會再有異議了吧?”
少年聲音聽起來年輕,說話倒是老氣橫秋又傲氣十足。林帆遠遠瞧着,有些不喜。
不過那明月公子的名頭似乎還算響亮,除了寥寥幾處外都起了些附和聲。
此時林紀忽然向前一步跨出,不待衆人發問,便已經飛身上了擂台,穩穩當當落在擂台上,道:“林某不才,守林家幾十年,日日往來皆爲林家。如今林家已去,林某還想再爲林家再盡一份心力。第一擂便由林某開始吧。”
林紀一上台,台下争吵聲便消失的幹幹淨淨。片刻寂靜後,那小林家的家主陪笑道:“林先生太客氣了。這鴻城中後生中哪有人能在您手下走過三招,您若是想上座便自請了就是,何必折騰這些小輩。”
他語氣用的客氣,話卻說的一點也不客氣。林紀也不與他計較,負着手穩穩當當道:“來吧。若三炷香内無人挑戰,也莫要言林某勝之不武。”
三炷香時間也是太久,有幾處騷動片刻,果然踢出來一個不成樣子的,比劃着上了台,又狼狽不堪的滾了下去。
從始至終林紀目不斜視,從未将那些人放在眼裏。等第三個人也滾下去了,他便施施然又跳下來,道:“承讓。”
他拍了拍林帆肩膀,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眼神意味不言而喻。
林帆皺眉,他并不想摻和進這裏的事情。雖然已經答應楊秋,但到時候想法脫身交托就是。可這林紀的意思,分明沒有這麽簡單。
筆趣閣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