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掏鑰匙開門,夏安對身後的怨念目光,視若無睹,跟他回來的陳千穗不知道怎麽回事,縮着身子似乎怕冷,不過想想也對這都九月入秋了,深夜氣溫驟降一截,少女一件單薄的絲質睡衣還沒換就匆匆跟他回來,被凍着也正常,可屬實不正常的是……
這一路過來,夏安根本沒有紳士遞去校服外套的舉動。
于是乎,陳千穗心裏已經不知道多少次畫圈圈詛咒這個不知風月,不懂紳士之道,完全無視她這麽個美貌少女的超級鋼鐵直男。
進了門,陳千穗鼻子嗅個不停。
她目光一亮,視線定格在沙發和茶幾間,由于抱枕遮擋了視線她沒發現幾乎趴在平闆的屏幕上追劇的狸貓,她隻看到茶幾上一罐鮮紅的牛肉丁。
罐口打開,熱辣、香濃的氣味,成功勾引了少女的食欲。
“咕噜~”
沒吃晚餐的少女,在玄關處捂小肚子,對彎腰給她拿拖鞋的夏安,弱弱地說:“我、我餓了。”
夏安将拖鞋放下,伸手一指廚房:“冰箱還有些食材,自己動手解決。”
說完,自己一個人進了卧室。
陳千穗鼻子皺了下,覺得鼻腔泛酸一陣委屈想哭。
這已經不是鋼鐵直男可以解釋的了。
魂淡啊!
完全就是一個情商爲零,不懂關心别人的冷漠男,這下好了,人設從直男轉進到冷酷男,陳千穗暗暗腹诽,就是這麽一個大壞蛋,爲什麽,爲什麽還能在廚藝之道上,取得那麽輝煌的成績啊?
想到晚上才一遍遍看過的考試錄像帶,陳千穗暗想:“不懂得照顧人、關心食客的家夥,憑什麽能做出令所有人瘋狂的完美菜品?到底是爲什麽呢?!”
卧室裏。
聽着廚房隐約傳來的‘嗞嗞’烹炒聲音,夏安在書桌前,聳了聳肩,沒錯,對于沒攻略念想的妹子何必當舔狗,她自己就是個廚師,也能給自己弄好吃的填飽肚子,用不着他親自動手,刷什麽根本不必要的好感度。
心思轉回到‘特殊畢業考試’上。
“呼——”
在桌前,長長地吐了口氣。
夏安整個人放松,垮塌了一樣,癱坐在椅子上。
瞬間,幾年的執念,化爲烏有。
心結解開了。
可是,也有種暫時找不到标記點的茫然。
接下來,該往哪走?
到東京開店?
新學園市終究太小了,作爲這條世界線虛構的城市,百萬人口規模,和東京圈的體量一對比,果然啊,被爆成渣了。
不單單是人口、經濟方面的體量。
僅就“美食圈”而言,可以說,起碼七八成的業界精英,集中在東京了。
或許對于已經博得名氣的老牌名宿來說,離開了東京,到鄉下開個小資情調的小店,回歸輕松田園生活,那是極爲不錯的。
然而。
年輕人,年輕的廚師,一心想避開東京縮在鄉下小地方的話,那外界對他的評價,應該普遍是草食、沒野心、這個人廢掉了這樣吧啦吧啦的語句。
簡直負面滿滿啊。
“東京,是一定要去的。”
夏安翻出抽屜的文件袋,這是‘火之車’和‘柳原拓磨’事件結束後,他從柳原家那,意外得到的财物收獲。
這可能還是【座敷童子之庇護】道具那玄之又玄的命運絲線,悄悄地擴散出去,對物質界産生了某種影響。
總之,不管怎樣,袋子裏都是一沓厚實的地産轉讓文件。
一頁頁翻閱,台燈照着夏安看不出波動的面容。
手印、紅蓋章。
具體的地産位置是:東京都台東區淺草1-2-6。
“嚯。”
夏安是第二次翻開文件,卻還是被這串地名吸引,“淺草啊,圍繞着淺草寺,别說這條世界線了,上一個世界,就知道有不少百年名店了,而如今這片區,我估計周圍全是老店吧?”
不禁吐槽柳原拓磨的野心,好嘛,枭雄就是枭雄,即使想金盆洗手悄悄開個小店重操舊業,卻還是選擇這樣經營氛圍緊張的區域,也不知道他是哪來的自信心,能在百年老店環伺的環境中,如小強般頑強存活下去。
當真是作死,三分顔料就敢開染坊的典型例子啊。
不過,在這夏安隻能說一句——
真香。
老店多、經營氛圍堪稱叢林法則,不也側面說明了這片區域,地段是如何如何的優秀麽。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此刻夏安腦子已浮現一張城市俯瞰圖,中心就是東京地标般的建築,淺草寺,而圍繞着遊客絡繹不絕的古寺廟,周圍呈圓環形散射出去的美食小店,美食街區,密密麻麻的數量簡直恐怖啊。
“第一步,就是先接手店面,在那站住腳跟吧。”夏安躍躍欲試了。
百年老店多?
也就意味着,名宿、強人,很多喽?
哪怕對‘食戟’,對什麽廚藝對壘,不太感冒的夏安,也被激發了熱血,其它大多數名門畢業生都沒他這樣的起步條件,所以,他還不趕緊撐杆起跳等啥呢。
既然被森山謙信評價爲畢業就是傳奇,那索性給後輩們,留下一個遠遠看不見的背影。
這個“傳奇”帽子,可不能水了。
……
哼,哼,哼。
陳千穗從浴室出來,哼着不知名的音樂,顯得心情不錯。她給自己做了一頓美食,飽餐後,似乎将家宅裏那恐怖的影子暫時忘掉了。
單身公寓,自然隻有一間卧室,她出來就看到客廳的地鋪。
當然,被子、被墊都還沒鋪開。
“那家夥就不能細心、溫柔一些嘛?真是的!”陳千穗碎碎念蹲下,隻能自己鋪床了,她把家裏穿來的睡衣換了,之前驚出的冷汗打濕衣服有股不對勁的味道了,所以少女隻得免爲其難向身爲主人、男性的夏安,借身衣服穿穿。
一件大襯衫剛好把臀部遮蓋過去,底下似乎什麽都沒穿,露出筆直修長的腿,她蹲下,**春光估計也隻有沙發上還在專注看劇的狸貓能夠欣賞到,但可惜的是狸貓絲毫不鳥這個女客人,從陳千穗進屋開始它就沒吱聲,完全把美貌少女當作空氣,簡直比它主人更可惡。
陳千穗鋪好了床,嘟嘟,随身帶來的手機,傳來震動。
來電顯示是老爸。
她趕緊拿手機到陽台,點下了接通鍵:“喂,老爸……”
少女并沒有發覺頭頂的異樣。
一條蒼白的、紙片一樣毫無質感的手臂,不知道從黑夜哪個角落,攀爬到了天花闆上,像是一條蛇,靜悄悄的,依附在那。
“嗯,我知道了,我隻是暫時過來住一晚,向他讨教一些廚藝……”
少女随口應付電話另一端的父親。
突然,陳千穗覺得背後有股冷風,随之一雙冰冷的手,搭在了她背上,這熟悉卻又讓她恐懼的感覺,“啊——”
飄忽的白色女人身影,在少女背後,眼神空洞,面容呆闆,她蒼白如紙片的手對少女一推。
撲通!
少女毫無抵抗,翻身摔出了陽台外。
這是很高很高的高層公寓。
地面,那些住宅小屋的燈光很朦胧。
夏安聽到了驚叫聲,追到陽台處,隻看到摔在了地上斷掉通訊的手機,狸貓站在風呼呼吹的玻璃門處,嚷嚷着叫說:“呃!夏安,是我大意了!”
“她人呢?”
“已經摔下去了。”
“……”夏安頓時輕吸一口氣,心底情緒湧上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一個少女龍套,在他住處領了盒飯?
有點難受。
他對陳千穗這個人,談不上喜歡或讨厭,但是,那些鬼東西侵犯他私人領域,并在他庇護下,謀财害命,這不相當于對他臉上直接來一記啪啪響的巴掌麽?忍不了!怒!
“能追蹤嗎?”
聽出夏安低沉語調中的愠怒,狸貓趕緊說:“我試試,可是夏安,那個存在、我……”
夏安沒說話,開門出去,到了高層公寓的一樓花園,看看陳千穗的情況,即使有一絲呼吸存在搶救的可能那都要拼一下。
不過,公寓大堂玻璃門打開,夏安看見花園正對峙的一紅一白影子,腳步不由地停住了。
白影子,是一個體形模糊、披頭散發的女人。
紅影子,或者不如說穿紅色的和服,體形比散發恐怖氣息的女人,小了一大截,俨然是個穿和服的蘿莉,她低低的笑聲正在深夜無人的花園傳開,充斥着調皮的味道。
笑聲随紅影子漸漸消散了。
白影子則對夏安投來冰冷、怨毒的目光,而後也自行退去,夏安擡頭看,隻是看到一截白色紙片在城市的夜空,收縮着,盤着圈,一圈一圈向陳宅方向時縮了回去。
這鬼手,到底能伸多遠?夏安心驚。
至于陳千穗,倒了在花壇旁,身體完好無損,既沒有摔出腦漿也沒血液湧出,根本就不是墜樓的場面。
夏安試探了一下她的鼻子,便松口氣:“隻是睡死了麽?”
“哇!”
狸貓對陳千穗的安全絲毫不關心,它撲上來興奮地說:“夏安夏安,你什麽時候脫非入歐,臉這麽好,人品如此堅挺了,居然能被一個座敷童子眷顧着……”
座敷童子,是不太尋常的妖怪。
或許說,它已經有家宅神明受人香火供奉的地位了。
從這狸貓話語中,不難聽出這東西雖然經常自稱什麽某某神明大人,卻也是對座敷童子的庇護,羨慕得很。
看來就算是妖怪也是希望得到福緣、福祿這類玄學的加持。
夏安沒理會狸貓,直接扛粗布麻袋一樣,把陳千穗挂在了肩膀上,他還嫌少女體重數據不對勁,環在她腰上的手臂,微微收攏了些,“明明腰肢挺細的啊,爲什麽搬屍這麽吃力!”
算了。
站在電梯房裏,夏安默默心想。
明天有必要去趟北條神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