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再度喊出聲。
被蒼白無血色的纖瘦手臂,帶到了半空的少女,仿佛從夢中驚醒,之前臉上微微眯眼叫人看不太懂,不知道是痛楚亦或是享受的表情,瞬間就消散幹淨了。
樹葉“沙沙”聲變得刺耳了。
夏安心中一寒。
他無比确定的是,今晚的風,不大,庭院的樹,枝葉擺動的幅度幾乎沒有,那麽這個聲音從何而來呢?
在他打算攀爬樹木翻牆的時候,一股令人頭皮炸開的惡意,瞬息間籠罩而至。
他腳下多了一隻手臂。
這手,像是蒼白的紙片,毫無質感,正飄飄忽忽的,如惡毒的蛇,纏繞了樹枝,并握住了夏安的腳踝。
冰冷的觸感透過休閑褲傳遍全身,夏安打了個冷顫。
身軀幾乎僵硬,冰凍。
這刹那,夏安就能判定,這東西可能是比‘神崎千枝子’還強大的存在,換句話,極可能是媲美千年地縛靈一類的鬼怪。
他無法行動。
甚至,凍僵的軀體就要從樹上摔下去。
可就在夏安暗暗叫苦覺得這一波要爲自己的熱血買單的時候,褲袋裏有一團熟悉的熱源,陡然傳了出來,将吞噬他身體的冰冷,驅逐幹淨了。
【護身符】!
想到從系統粑粑處,花了500點積分,購買的防禦道具,夏安目中掠過一絲驚喜。
卧槽。
恐怖如斯。
難道是全等級防護?不得了哇,血值!
“啊——”
而且,不僅僅是被動防禦這麽簡單,湧來的強大妖力顯然遭到了某種反噬,一聲怨恨的尖叫炸開。
當夏安翻牆站穩時,陳千穗跌坐在地,雙手捂住了有明顯青淤色掐痕的脖子,不停地喘氣和咳嗽,過一陣子,她才搖搖晃晃,站起來,沒向夏安緻謝,而是第一時間把所有的舊和服,通通丢進了火盆。
火焰很大,照亮了兩人的面孔。
過了挺久的,陳千穗情緒才漸漸恢複,她詫異看了一眼夏安:“你都看到了?”
“嗯。”
夏安若有所思狀。
“那你……爲什麽不害怕?”
少女目中,帶着強烈的好奇。
“你都不害怕,我爲什麽要怕?”夏安好笑。
“呃。”
少女語噎,“因爲那是我媽……”
言語突然卡殼。
媽媽?
呵,一個狠心要将女兒置于死地的母親?現在的陳千穗很清醒,她知道,那個東西,隻是有她母親的味道,嚴格意義上并非生命體,不,或者它以另一種陳千穗所不知道的形式,存在着。
“原來如此。”夏安瞥見少女臉上的複雜,再看看火盆裏仍在燃燒的衣服灰燼,哪能想不到前因後果。
問題在于。
這東西,是如何産生的?
舉個例子說,陰魂或怨念滞留世間,必定有因果,就比如‘神崎千枝子’。她就是想吃一碗紅豆飯。
而這個不知姓名的“母親”呢?
就是爲了殺掉自己女兒?
這什麽仇什麽怨啊。
而且,要殺,早就殺了,何必磨磨唧唧拖到現在。一定是什麽原因刺激了那東西。
夏安心想。
“夏主廚——”
一牆之隔的庭院小徑,傳來了陳宅仆人的招呼聲,“車子已經安排好停在門外了,有司機接送,您不用擔心趕不上夜班電車。”
回校倒是不用這麽麻煩,可夏安打算直接到校外租的個人公寓,收拾行李,過幾天就要去東京。
那東西應該是暫時被吓跑藏了起來,夏安又不是什麽陰陽師,能尋覓它的蹤迹,之前熱血抱着超度、消滅的想法,頓時泡湯,可夏安暗暗慶幸,還好有系統粑粑的法寶在,否則真幹起來,誰滅誰說不準呢。
他剛走出幾步。
“等、等等。”
回頭疑惑看着抱身子、一臉可憐兮兮的陳千穗,“你幹嘛?”
陳千穗笑容勉強的撇了一下肩頭的秀發,“咳,你就這麽走了?”
“廢話,這又不是我家。”
明顯被夏安無動于衷的言行噎到,陳千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容更僵硬了:“那,我呢?”
“你就是這麽丢下一個剛剛被惡意侵害的美麗少女,自己一個人走掉?”
“……”
夏安投過去一記神經病的目光。
“這是你家啊少女。”
“問題是,我不想再呆在這了。”陳千穗再抱了抱身子,那樣子,就是冷風中受驚的小白兔,肢體動作真是不能再明顯了。
可夏安照例的面無表情。
陳千穗笑容繃不住了,臉上神情逐漸的自閉。
喂!
她内心忍不住郁悶且惱火的喊了一聲,這時候,你就算說一句“那我們去外面開房happy吧”我可能也會順從,而不是罵你變态。
這個家,我真的不想再呆了啊!那個‘它’,根本不是我媽媽!
夏安定定審視她有足足一分多鍾。
“你怕?”他問。
陳千穗額頭隐約繃着黑線,夏主廚您也太直男了,本小姐剛剛這麽飙演技,還不夠嬌柔可憐兮兮嗎?
她翻個白眼根本懶得回答了。
“那,走吧。”
夏安背對她,擡起手揮了揮。
“哼!大豬蹄子!”陳千穗松一口氣露出些許笑容的同時,也不由懷着怨念,沖他背影,皺了皺鼻子,吐舌。
很快,在廳堂喝醒酒茶的陳耀國,從仆人那,聽到了自家千金,深夜跟一個學生坐車離家的消息。
陳耀國頓時黑人問号臉。
“???”
我說,我的寶貝女兒,就這麽被上手并拐走了?
他擡頭看見坐在對面的老父親,陳興德對他投來的意味深長笑容,不由地蛋疼道:“老爺子,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要麽,你給我找一個優秀的贅婿回來,要麽,給我續弦生個大胖小子出來!”
陳耀國臉更黑了。
他皺皺眉,還是以前的應付口吻:“那也得有合适的才行。”
陳興德對陳宅客人房方向,努努嘴:“我看大山香織那妮子就不錯,别人追了你這麽些年,每次來我們家,都要留宿幾天,别人的意思很直白了吧。”
陳耀國沒說話了,心中隻是輕歎。
妻子離開這麽些年,過去再濃厚的感情,照理說都變淡了。
可是。
他總覺得,那雙熟悉的眼睛,還在某個陰暗角落,默默地看着他。
并且,這個眼神不是他所熟悉妻子的清澈善良。
而是充滿了冰冷。
怨恨。
他有種“詛咒”纏上自己的直覺,隻是不太清楚激活這個詛咒的開關是什麽,或許,他續弦後,陳宅從此就永無安甯?
一抹陰霾仿佛刻在了陳耀國瞳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