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仔細觀閱。
以他對‘麻婆豆腐’的理解,一份正統麻婆食譜,豆腐、肉末、花椒、豆豉和豆瓣醬,是必講的幾大要素。
當然,陳耀國也用簡明的字句,講解了各個環節的“火候”。
勾芡!
看到這步,夏安暗松一大口氣。
還好,陳氏麻婆是要走‘勾芡’這環的,說明跟《魔幻麻婆豆腐》無本質上的區别。爲什麽這麽說,因爲麻婆豆腐,有一種無需勾芡的流派,炒紅油、下豆腐後,直接用火來笃。
“笃”,即小火慢炖的意思,因此炖豆腐的石鍋廚具,和大炒鍋又有不同。
好在陳氏麻婆不僅僅走勾芡流派,豆腐還是很正宗的南豆腐。
這點,和《魔幻麻婆豆腐》異曲同工。
要知道,‘南豆腐’用石膏制成,通常比較細嫩,“北豆腐”則用鹽鹵,質地較硬。
北豆腐搭青蔥。
南豆腐搭青蒜。
同樣是一字之差,“青蒜”和“青蔥”,一般人在市場上,還真難區分兩者。
“……下豆腐,攤在手上,切成方志,倒入油煎肉滾、熱氣騰騰的鍋内,鏟子稍微鏟幾下調勻……勾芡後用炭火繼續的‘火督’,揭蓋看火候定局,或再火督,或鏟幾下就起鍋……”
食譜文字總體而言很是簡練,也就兩三百字出頭。
“勾芡後還用火督?”夏安驚愕。
陳耀國點了點頭,“沒錯,這就是陳氏麻婆食譜的獨到之處了,陳氏麻婆并不追求豆腐的完整性,不管豆腐會在小火慢炖中,破碎的程度如何,味道都一定要足!”
多的,陳耀國沒說,由着夏安自己去領悟。
見夏安站在那兒思索狀,陳耀國轉身而去,寬敞的廚房就留一個北條千鶴在,她是夏安指定的幫廚雜工。
門外,北山淳目迎陳耀國出來。
“這麽快?”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您可是什麽都沒說啊。
北山淳腹诽,要是給一份食譜,人人都能做出不思議美食的話,那廚師的十年苦工可就不值錢了。
不過,北山淳也略微讀懂了陳耀國的用意。
這家夥,是想借此,徹底摸一摸那小子的深淺、底細?北山淳暗自凜然,看來槍打出頭鳥,那小子說什麽“正是在下”、“我會做發光的料理”這種年輕氣盛的話,終究是讓陳耀國同志看不下去了,有心要考考他。
也罷。
就看看他能上手到何種程度吧。
隻是這樣一來,柳原拓磨老爺子的心願,能不能達成,完全要看一個後生小子的即興發揮了啊。
對此,北山淳隻能聳肩,非常抱歉了,他不會做‘發光的料理’。
……
豪宅的廣場,噴水池旁。
一個高大身影,沉默地立在這,仿佛比金子雕塑的天使像還要冰冷。
空氣泛起細微的,肉眼不可辨識的漣漪,火男濃眉皺了下,就低沉地開口:“文姬,你前面向我說的,那種‘全新的咒術’,就在他的料理中,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清脆的嗓音飄在風中。
男子瞳孔驟然浮現兩朵火焰,面色陰沉:“這種可笑的謊話,你沒必要再說了!料理,咒術?這是兩種完全不同領域的東西,不可能産生什麽直接性的聯系!”
“這次,我是看在你的情面,才允許這麽一次特例出現,下次我不希望你再很巧很是時候的出現在我工作的地方,并對我的工作産生幹擾了……”
這話說的冷冰冰,冷酷無情。
文車妖妃面露無奈。
這怎麽,一個個都是又臭又硬的。
她見氣氛有些緊張,不由地解釋說:“可是,他做出來的料理,那種會發光的料理,絕對是超脫你認知範疇的……”
哼!
一個鼻音就足夠冷場。
火男閉上了眼睛表示不想再多聽:“已經過去十分鍾了,告訴那個毛頭小子,他能利用的時間不多。”
見狀,文車妖妃心中頗有些惱,這些老妖怪,老頑固!
真希望那位大人,現在就可以端上來一份料理,告訴這家夥,‘咒術’的力量,存乎萬物之間。
誰說料理就不能偉大。
誰說過,料理不能驅散黑暗,不能帶來光明。
她沉默一會才肯定地說:“一個小時又五十分鍾後,你會看到的!”
說完,窈窕身影突然變透明。
回到豪宅廚房。
十分鍾。
半小時。
一個小時過去了。
一直盯着挂鍾,心中悄悄默數時間的北條千鶴,見夏安還跟個石頭人一樣,在廚台前,沒挪動分毫,這樣下去2個小時走完他可能都是呆呆的。
“夏安君!”
被北條千鶴拍肩膀叫醒。
“呃?”夏安才睡醒似的。
“你隻有一個小時了。”北條千鶴說,并觀察夏安的臉,卻沒發現一絲一毫叫緊張、慌亂的情緒。
胸有竹,完全不慌?
北條千鶴挺吃驚。
“大抵是沒問題了,我之前點名的清單,都備齊了吧?”夏安問。
“在這——”
少女指了指一輛手推車。
豆腐,用濕布蓋着,青蒜則有十幾紮,綁好了,放在一個竹編籃子裏。
其它的,是罐裝的調料瓶,如豆瓣醬。
花椒、豆豉、幹辣椒也沒少。
“先切肉!”夏安指揮北條千鶴取了一塊牛肉,洗一洗,放在了案台上,他很是從容地披上了一條圍裙,又從帶來的廚具箱,抓取【精煉百用刀】,洗了刀,才去專注切肉。
很快,一鍋水煮開了,夏安恰好放下刀,轉頭又去切豆腐,但他這次沒用随身的廚具,而是扭頭四顧,“我要的那把竹刀呢……”
廚房外。
這一個小時,原本用來當會餐的大客廳,氣氛死寂。
終于,聽到廚房傳出了動靜,坐在了輪椅車上的柳原拓磨激動地說:“推我過去。”
金澤八雲将他推進廚房。
其他人看這情況,也齊唰唰湧了進來,也好在豪宅的主廚房,足夠寬敞,一群人在裏面并不顯擁堵。
剛進來,就發現夏安在找什麽。
“我在找一把刀……”
“沒有竹刀!”北條千鶴說,“隻有竹子……”
“那趕緊幫我削一把小刀出來。”
“哦。”
少女手腳麻利去幹活了。
竹刀?柳原拓磨好歹也是被陳氏傳奇無限看好的徒弟,想了想,就不确定地說:“或許是竹子幹淨,沒有味道?”
聞言,北山淳、陳耀國互看一眼,彼此點頭。
“很有道理,金屬刀具,終究會讓豆腐沾染鐵鏽味,平時做普通的料理也就算了,但要做那種傳說中沒有根據的‘發光的料理’,一定要追求極緻的完美,一點缺陷都不能留吧?”
可是當豆腐被削鋒利的竹刃,切成一塊塊,準備投入鍋内的熱水時。
這時,夏安突然擡手,往熱水灑幾勺鹽。
還有一些奇怪的汁水。
“嗯?”
陳耀國目睹此景,眼睛猛地瞪大了,等等!
這絕不是陳氏麻婆食譜的處理手法。
‘豆腐飛水’這步,是爲了在正式烹煮前除去豆腐自帶的豆子苦澀味,所以用普普通通的清水就好,爲什麽還要放鹽、放奇怪的東西?
難道他要把陳氏麻婆食譜抛開,自己來?
陳耀國意識到某個問題了,目光不由地掃向輪椅車上的柳原拓磨,“可是,柳原他要吃的是陳氏麻婆啊,其它流派的麻婆豆腐,怕是很難打動他,讓他感受到所謂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