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八雲說:“出現了意外。”
“補救呢?”
“原來隻是需要您兩位子嗣的獻祭,但現在,陰陽術式啓動的條件更苛刻了,如果您不想被外面那個已經聞訊趕到的拘魂使者,将您的靈魂押解到冥界,那麽接下來您務必一切聽從我的安排……”
咔咔咔,還沒合上棺蓋的棺材,那個面如白紙的老人,忽地坐了起來。
雙眼猛地睜開了,冷厲盯看金澤八雲:“你口中所謂的,更苛刻的條件是什麽?”
“讓所有人去死,燃燒他們的靈魂……”
“然後,您的壽命,将獲得這份龐大的養料而得以延續……”
口吐某種邪惡的陰陽術式,在金澤八雲這,并不能引起他情緒波動,他始終面色平淡,就好像滿宅子的生命包括夏安一行以及毫不相關的一群正義警察,就是可随意捏捺的螞蟻。
柳原拓磨沉默着。
他沒回答。
禮堂就此死寂,過一會,金澤八雲才笑了兩聲,微微欠身:“您還遲疑什麽呢,那個拘魂使者,已經堵門了,現在的您是半人半鬼,但如果你壽命成功延續,您也就恢複了人身,是一個現世的活人,那個使者,再如何的強大,卻也不敢對您動粗的。否則,違反了某種規則,掌管冥界的那位大人,會将他處死。”
“更何況,以您身上的罪業,眼下這份血腥僅僅多添一道,無所謂的吧?”
聞言。
柳原拓磨眉毛跳了跳。
罪業?
呵,打他混黑道,家破人亡的事,沒少幹,他從不畏懼罪業,可他害怕死亡。
他還不想死。
因爲,他心中有一個很深很深的執念。
片刻柳原拓磨說:“能不能把我的小女兒,還有師門一行,摘出去?”
“我可以在允諾給你的報酬的基礎之上,再加三成!”
說這話時,柳原拓磨面龐抽搐,心疼的厲害,看來他不知道從哪聘請的最高顧問,真是從他大半輩子打下的基業裏,割了一塊不小的肉。
“如您所願,我會用一個特别的術式,讓他們失去這一段記憶。”
金澤八雲微笑回答着,心裏念頭卻無比冷漠。
别提那個奇怪的柳原葵了。
就連神奈川學園一行人,也有一個讓他看不透的家夥,就在剛剛,他的式神差些被反殺。
一個掌控妖兵的斬鬼武士麽?
問題在于,那個很年輕的女武士,爲什麽出現在柳原宅。而且從她救助那個年輕廚師的行爲看,她是嗅到了血腥味趕來處理,還是屬于救兵?這是主動、被動的區别。
那名女仆的死,是一個意外的巧合。
要殺人早就殺了。
葬禮重要環節前一夜,這名女仆好巧不巧的,到禮堂撞見了他和棺材裏的活人談話這一幕,那自然是活不成了。
明明自己早前就對仆人們,三申五令,不能擅自接近禮堂。
那女仆路癡屬性也太迷了吧?
多個疑問盤踞在金澤八雲腦海中,但現在不是糾結的時候,要趕緊替棺材裏的柳原拓磨,掩蓋行迹,否則門外的地獄使者就此徘徊,那這個葬禮也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
“隻能用這個了……”
金澤八雲掏出一張手帕,而後小心翼翼地,從西裝口袋,取出一枚青銅釘。
這釘子有一絲的黑痕,色澤黯淡,關鍵是自帶不詳、陰冷氣場,哪怕普通人看了都會心裏寒顫。
魔王的棺釘。
所謂‘魔王’,指的是織田信長。
這位,可是霓虹戰國的豪傑,是那個時代始終無法繞開的一個禁忌名字。
他自稱‘第六天魔王’。
而在神秘側,神道、陰陽道皆認爲信長有不可言說的恐怖命格。
所以,織田信長暴斃那年,他49歲,正是平常人年富力強的時候,當時對怎樣安葬這位魔王,神秘界大佬們可謂煞費苦心,最後集衆人力,才凝練了這麽七枚青銅棺釘,釘着棺内的絕世兇神,不讓一尊鬼王複活。
當然了,大佬們的群策群力,遠不止七枚棺釘,棺内其它東西,金澤八雲也曾費盡心思追查線條,卻一無所獲,那層面顯然不是他這個小小的陰陽師能探知到的。
棺釘上有龐大的‘咒力’。
金澤八雲目前掌握的許多古法,大型術式,都要憑借棺釘的力量。
這就包括了柳原拓磨所躺的棺材裏,一種近似于瞞天過海的咒法,金澤八雲握住了釘子,對棺材某一個位置,錘子打算要對釘子敲下的時候,一隻不知從哪飛蹿出來的老鼠,一口咬在了他手腕上。
啊!
金澤八雲吃痛的低吟,同時不敢置信地看着跳回地面,沖他龇牙咧嘴的小老鼠,“我的式神呢……爲什麽!”
明明已經吩咐式神,連一隻蒼蠅都别放進來打擾到他。
式神不可能不聽話。
唯一的可能……
果然,在内心呼喚了幾次,線的另一端卻死氣沉沉,毫無回應,金澤八雲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是誰!
“砰!”
恰在此時,禮堂大門被轟然推開,熾烈的火焰瞬間把整個禮堂照亮了。
“柳原拓磨!”
低沉滿是威嚴的聲音,來自一個不停滾動旋轉的車輪。
當然,如果這個車輪願意,它也可以瞬間變爲一輛在火焰中疾行的馬車。
“看來已經徹底的失敗了啊。”
老人坐了起來,面色苦澀,由于驟然拔高的室溫,整個禮堂如同火爐,他額頭都溢出了一層熱汗珠。
金澤八雲拾回青銅棺釘,臉色僵青,這次不止是雇傭任務失敗這麽簡單,他的術式遭人破壞,式神斷開連接,可他卻連那黑手的一絲影子都沒瞧見,對金澤八雲而言,這完全是陰陽師職業等級慘遭碾壓了啊!
還堅持留在現場的人不多。
或者說,多數仆人,還有些精神力量不夠強大的警察,都在‘火之車’現身時,暈厥倒地。
所以目睹這詭異一幕的,是夏安一行,赤松龍也、梅田大成。
然後,北山淳、陳耀國也聞聲趕到。
女天才上杉麗卻沒人影,應該也屬于失去意識的一員。
“咚咚咚……”
一輛小輪椅車,慢悠悠地滑出黑暗,坐在車上的黑發少女,柳原家的幼女柳原葵,嗓音很輕淡地說:“老爹,我那三個蠢哥哥都睡着了。”
“關于繼承人的事,你就跟我交待,走好。”
柳原拓磨:“我……”
老頭差些沒一口氣喘上來。
“我還不想死。”柳原拓磨無奈地對幼女說。
“可是,你真的要死了這回。”
“……”
喂,你那副淡定的樣子到底哪樣。
我是你爹!
“我、我還有未了卻的心願!”說着,柳原拓磨視線從幼女身上挪開了,忽地轉向了夏安一行、北山淳、陳耀國處。
頓時,北山淳、陳耀國面面相觑。
說實話,對一個罪業極深看樣子要被地獄使者強制拘禁的大佬,兩人打心底不願多談,更别說什麽心願了。
這可是一樁因果。
對于未知、神秘,而且眼見爲實了,北山淳和陳耀國可不想被纏上。
“恩師曾對我說,傳說中華大陸有一種會發光的料理,在那個時候,發光,被視爲料理的真谛,隻有能做出發光料理的廚師,才被認爲是正統的傳承……我信了……”
說到年輕時從授藝師父那聽到的,柳原拓磨一臉的回憶和唏噓。
“從此我立志要掌握那種正統!”
“但是事後追問師父,他閉口不談,說那隻是醉話不能信,可我不放棄一次次查探,師父對我的态度也越來越冷淡,後來我覺得在師門,一輩子也無發現,所以偷偷下山了……”
後來就是落魄學徒,颠沛流離,混了黑道的故事。
聽柳原拓磨提及自己的爺爺,陳氏那位偉人,陳耀國不得不開口:“發光料理什麽的,根本就不存在啊。”
“不!”
柳原拓磨激動了,這可是支撐他打拼了一輩子的執念,“一定存在的!”
在人群中角落,北條千鶴時不時對夏安投以古怪一瞥。
這時,一個打哈欠的稚氣童聲,帶着點不屑和嘲笑:“哈,夏安,你說這老頭兒弄這麽大場面就是爲了苟活能見到發光的料理,不就是區區發光料理麽,還什麽料理真谛,中華廚師的正統,咱見得多也即将吃膩啦。”
“發光料理?在我大龍息辣椒豪華午餐面前,我能舉手說個不字嘛。”
說着說着,聲音漸漸的變小了。
躲在夏安褲腿後的狸貓,兩爪子捂住嘴,這才意識到衆人處于一種領域空間内,它和夏安的悄悄話,因爲它那丁點兒可憐的妖力藏不住了。
于是,衆人目光彙聚在夏安身上。
棺材裏,柳原拓磨眼睛睜大,嘴巴也張開了。
柳原拓磨:呃……
夏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