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夏安沒記錯的話,這種妖怪,在百鬼卷排名第一百位,是‘付喪神’一系,很經典的代表。
是的,靈智來源于一本書,同時寄居于器物,類似器靈,這就是‘付喪神’,而非餓鬼這種無根的孤魂野鬼。
此外,比較有名的‘付喪神’,就是帚神、唐傘妖之流。
妖刀姬勉強也算一種。
所以了,當一個自稱‘文車妖妃’的女人,問出閣下是哪尊神明這一句充滿了敬畏的話語時,夏安當真覺得這世事啊,還真變化無常。
令人啼笑皆非。
其實,大姐,我就是個廚藝還沒突破特級的小渣渣,您一根手指頭就能把我壓死喽。
但夏安沒傻到要這麽說啊。
另外他也瞬間搞清了,此前任務進度爲什麽會突然跳到‘2/3’,原來眼前這位妖怪小姐姐,已在悄然間被他招待,并被他的料理震撼到,否則絕壁不會這樣冒昧問出您是啥啥神明。
沒錯,我就是廚神……
emmm,這樣回答了,豈不是自我膨脹埋雷,以後要被打死?
可是。
此時此刻,說自己是個渣渣小凡人,這妖怪小姐姐會相信麽?
夏安呃了聲,嘗試去如實相告:“那個,我就一個廚子,如果硬要加上點什麽的話,就是一個有廚神夢想,絕不鹹魚的廚子。”
“您不是廚師。”
“廚師,隻是您外在的掩護,既然您擁有那樣可怕的咒力,内在的靈魂也好,血脈也罷,肯定高貴而神秘!”
文車妖妃嗓音悅耳地說,期間還用水波流轉的眸子,低眉順眼,不時小心地打量他兩眼。
夏安:我……
看。
她不信吧。
“停!”夏安被搞的有點煩,系統粑粑搞他也就算了,他可不想再被這個世界強上,“我真不是什麽神明,對這個身份麽,也不大感興趣。不過,我對你口口聲聲提的‘咒力’,挺感興趣,這是啥?”
随後,夏安從文車妖妃口中,聽到她對‘咒力’的解釋。
“咒”在陰陽道裏,是種飄忽且不可能捉摸的神秘力量,她說了,爲什麽自平安時代後土禦門一族和旁系氏族,一直在衰落,就是因爲身體裏的咒力,不可控制的往下掉,于是大陰陽師從此絕迹,陰陽道在當世,甚至衰微到普通人都覺得它已經完蛋了,陰陽師都是神棍的程度。
深夜的茶室裏,夏安沉思過後,就突然說:
“所以說,土禦門一族,還存在喽?”
陰陽寮。
這是夏安在文車妖妃口中聽到的,一個很重要的情報。
就跟我國傳說中的龍組一樣,‘陰陽寮’呢,也是一個神秘組織,或者說,是神秘的國家部門,來曆久遠,自百鬼夜行的平安時代就存在,後來到鐮倉、江戶時代,這個部門從此被安倍晴明的後人,也就是土禦門本家,牢牢把控着。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神秘事件對策局’。
觀測靈異事件,監視、控制或滅殺危險妖怪,可能還有占蔔、定曆法這些雜活。
但不管如何,這條世界線的神秘側脈絡,就此沿襲下來的話,‘陰陽寮’在當今霓虹國家部門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還好,還好。
夏安隐隐松了口氣,個高的頂前面,主坦,打輸出,他可不想有成績前,這破島就完蛋了,自己得灰溜溜回國。
聽夏安提及土禦門,文車妖妃眸子流露出一絲淡淡的薄鄙:“本家的血統,早就絕代了,現在是旁支氏族在勉力維系罷了。”
“呃,說起來我很好奇,你爲什麽住在神社裏?”
據夏安所知,神道、陰陽道,在霓虹,就是兩個宗派啊。
神道,侍奉神靈,巫女都要洗白白,保持身體和心靈幹淨,然後不時被神明搶占一下軀殼。
陰陽道呢,像是一群方士,研究咒術和術式,經常斬妖除魔的是他們,搞出‘式神’這養寵體系的也是這群與鬼怪打交道的瘋狂天才。
簡單形容了講,兩者就是牧師、魔法師的區别。
所以一個魔法師的‘魔寵’,寄居在一家教堂,怎麽想怎麽奇怪嘛。
“北條家,侍奉着妖刀,不是某神明。而且,我離開土禦門本宗後,和北條家先祖成了好姐妹,她把她的家族托付給了我,因爲在她生命自然流逝幹淨的前一夜,她突然得到了一個預知未來的夢……”
喔,原來北條家,一直是女性主導。
雖夏安一再澄清自己不是某神明,但文車妖妃顯得很慎重,在這一段交流期間,對他的提問,簡直無所不答。
深夜,北條樹生開車送夏安、赤松佳子回公寓。
在車上。
夏安看一眼旁邊沉沉睡過去,一臉滿足睡相的小蘿莉,打算先抱她回去且渡過這晚,明天就能聯系家人把帶她走了。
這件事,也算圓滿解決。
而他自己,收獲了許多,“特麽的,1000點商城積分又有了,到底要不要買《天雄炙青魚》食譜呢,要不要,要不要……我不會‘爆炎’,也沒有‘天雄火焰車輪’,更不會武功沒有内力……所以到底要不要買呢?”
……
深夜。
北條惠子到寂靜的茶室,發現文車妖妃站着靜靜地看庭院。
“問出來了嗎?”北條惠子看着她曼妙的背影,想到自己和她的年齡差,不禁一頓嫉妒。
“你是指他的‘能力’嗎?”
文車妖妃語氣幽幽。
“廢話!”
北條惠子對這個自童年伴她長大的“家人”,沒好氣地說:“什麽‘豚汁定食’,什麽家常菜,狗屁,你見過會發出光芒的家常菜嗎,你見過小半碗就能把餓鬼喂得很滿足,讓餓鬼自己離開的家常菜嗎?”
“見過嗎?見過嗎!”
“反正我今天是第一次見到!活久見!”
過一陣,文車妖妃才無奈地笑了笑:“惠子,你這個心情,和當初與晴明大人同時代的神職人員,真是像極了呢,他和他的料理,對你來說,很礙眼的吧……你從小接受嚴苛訓練,每天每夜抱着刀睡,祈求和妖刀建立聯系以獲得強大的力量,然後憑此力量,才能跟鬼怪周旋。”
北條惠子道:“是,你看他一個毛頭小子才幾歲,廚藝學了多久,和我們北條一族比,他憑什麽?!”
文車妖妃黑發如瀑布披散,容貌年輕而精緻,在白發銀絲臉上有皺紋的北條惠子跟前,用着長輩的口吻說:“當初那些神道者啊,包括密教的大法師,對晴明大人可以跟許多神明直接聯系,直接取得交流這件事,可是非常氣憤的……他們也是日日夜夜在祈禱和誦經,然而神明很少回應他們,爲什麽人與人,如此的不同?”
“這就是能力。”
北條惠子:?
我們不一樣?
文車妖妃沒再理會北條惠子,思緒飄遠了,似乎又回到平安時代那一個蟬鳴鳥雀叫的午後。
看書的年輕人,突然擡頭:“文姬,你覺得最強大的咒語是什麽?”
和現今差不多形象的女人,想了想回答:“真名。”
“名?嗯,很正确,像山、海、樹、草、蟲子,他們的名字,亦是咒的一種,咒的實質就是纏繞和束縛,當人們挖掘到新奇的東西并知道這個世界上存在此物,給它們命名的時候,其實咒就誕生了,隻是或微弱或強大的區别。”
年輕人突然瞟一眼桌上一碗沒動過的茶泡飯,指了過去,“就如這碗茶泡飯,或者叫‘料理’、‘食物’,人們因爲饑餓渴求着它,信奉它,崇拜它。當然,渴求美好食物本就是人類的天性,所以,若有誰掌控了‘料理’這個真名,他就相當于掌控了一種由衆人信願之心糾纏而成的咒,而他所具備的能力,也近似于神了。”
當時還很懵懂的文車妖妃,今夜此時,突然領悟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