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碗稀有的‘紅豆飯’,就這樣被搶了去,說不惱怒那是不可能的。
但張張嘴,又奇怪的沒喝止。
眼裏還掠過一絲不可名狀的異色。
想到前面自己的一度猶豫,夏安覺得,他抛棄‘妖物食材’顧慮就此吃下去的概率,微乎其微。他一向很苟很惜身,如今北條千鶴也算替他做出了選擇。
喲。
這算是小白鼠自己撞到了籠子裏?
北條樹生看着啪嗒掉眼淚的孫女,不由地上前,抓她肩膀,一陣猛搖:“醒醒,醒醒啊千鶴醬,不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紅豆飯嗎?”
“喂,真的很普通嗎?”夏安強忍着笑。
“……”
北條樹生語噎。
發光。
這普通嗎?
而且,那種光芒,可不是什麽人爲化學物理手段制造的,比如什麽‘熒光粉’、‘珍珠粉’,沒看到一個強大的地縛靈都因此得到超脫了麽。
夏安盤坐着,看案幾對面的少女,大快朵頤。
不難看出北條千鶴,确實像那些名門世家的大小姐,但和大姨媽電視劇情節裏的叛逆大小姐又不一樣,嚴格講,她更像個受訓過後的女戰士,坐姿一絲不苟,即便吃的掉眼淚,食欲囚籠大崩解,她那副吃相也沒多麽粗魯。
一套紅白相襯的巫女服,大小合适,披肩的黑發柔滑如綢緞,再加上平放在身側的一個大琴箱,仿佛學校合奏部社團的學姐。
很快,一碗熱騰騰的紅豆飯,被她消滅幹淨。
隻不過,巫女此刻狀态不對勁。
嬌嫩的面孔,被不斷溢出的汗珠子打濕。
眼瞳漫上一層水霧,似哭非哭。
放下筷子後,她的小舌頭,還不甘心追逐餘味鑽了出來,輕輕舔舐嘴唇,甚至手還抓了上去。當被唾液浸濕,滑溜溜的,好似一條小巧粉色小蛇的舌頭,被兩根手指夾住的時候——
嗚唔!
巫女眼珠子微微上翻,一絲水漬在嘴角清晰可見。
夏安虎軀一震。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阿黑顔?喂喂喂,巫女小姐你表情徹底崩壞了啊!
這回北條樹生也不搖晃孫女肩膀了,氣勢洶洶質問夏安:“八嘎呀路你個臭小子,到底給我孫女吃了什麽?!”
夏安眼神純潔地攤開手:“我也不知道……而且,是她自己吃的。”
這時,北條千鶴手撐案幾,搖搖晃晃的要站起身,可膝蓋還在半屈伸狀态她就觸電似的,渾身抖了下。
于是夏安眼睛頓時睜大了,敏銳瞧見兩滴液體,灑在了鬼屋的榻榻米上。
空氣瞬間都變得暧昧了般。
卧槽!!
出、出水了?
定睛一看,還好,還好,夏安捏把汗,是汗液,并不渾濁,沒有不明氣味。他對自己這狗鼻子還是有點信心的。
不過,巫女小姐情況實在說不上好。
連走路都頗爲費力,也好在紅色的巫女袴裙,足夠長,到腳踝位置,否則打擺子極爲狼狽的雙腿,就要赤裸裸暴露在空氣中。
北條樹生不善的剜了夏安一眼,就追随孫女下樓去。
夏安也站起來,舒展腰肢。
結果,還不錯,照試吃白鼠的反應,頂多算‘藥量’過大。
他收拾了碗筷裝進食盒,也下樓去,狸貓恹恹不振站在他肩膀上,夏安一見樂了:“傻家夥,怎麽了?”
“夏安,我不喜歡那個女人。”
“呃,你指哪個女人?”
“那個巫女啊,她太能吃了,我非常不喜歡她。”狸貓在北條家二人背後打小報告,“明明說好留給我的……”
夏安差點笑噴,什麽叫能吃,不就一碗飯嘛,沒必要這樣損一個高挑苗條的少女。
啪!
給狸貓一個爆栗,“沒點志氣!”
“剛剛别人搶的時候,你怎麽就啞巴了,去跟她搶啊!”
這下,狸貓頭垂的更低了,嗫嚅和不甘心地說:“可、可我打不過她啊……”
嚯。
還算你有自知之明,你那個什麽變化之術,能頂多少下無雙斬雞?
下樓到公寓門,意外的是,北條家二人并未離去。
北條千鶴像恢複了,臉頰染了片绯紅,背後的大琴箱應該扔進了車後備箱,和北條樹生守在汽車旁,似乎在專門等夏安。
被少女異樣的眼神一直注視着,夏安倒坦蕩的很。啥叫君子坦蛋蛋,他這樣就是了。
北條樹生雙手環抱,道:“小子,聽說你是個廚師?”
“我是。”
夏安颔首。
“那巧了,我和千鶴醬出門很趕,早餐都沒吃,現在都快中午了。”說着,北條樹生坐上了駕駛位,向夏安招手,“你有自己經營餐廳吧,上車,領我們過去。”
所以,順道拐了兩個奇怪的食客?
夏安坐上後排,上車前車窗太黑他沒看清前座有沒有人,下意識地要鑽後座,沒料到北條千鶴正在鄰位,用幽深看不出情緒的眼瞳,靜靜地凝視他。
“……”某種意義上這比神崎千枝子的注視,還來得滲人。
車子啓動後,視線也沒挪開的迹象,夏安忍不住了:“北條小姐,你吃了我的‘紅豆飯’,有何評價?”
一句話破防,暴擊。
北條千鶴眼瞳顫了顫,總算挪開了視線,沉默一會才說:“我沒有,吃出味道。”
夏安正要敲個問号,她繼續道:
“因爲,我的舌頭,我的口腔,甚至我的身體機能都麻痹了。”
巫女側臉一本認真。
“所以說?”
“所以我隐隐懂得,爲什麽你的料理,能夠摧毀鬼物了。”北條千鶴繼續認真臉,“連我,都抵抗不了,那肯定很厲害。”
這時,汽車連續駛過幾條減速帶,車廂産生颠簸,兩人的腿突然性的磕碰了下,力道很輕,可是夏安怎麽覺得北條千鶴筆挺的坐姿,忽地軟了一些,她也側過臉盯看車窗外。
“到了——”
汽車停靠在‘藤原家’泊位上,夏安剛推門下車,就聽一個朝氣陽光的嗓音打招呼:“夏安桑,你終于來開門營業了嗎,我可在這等了整整一個早上啊。”
是淺野純。
那個J3聯賽替補都打不上的職業足球運動員。
等了一個早上?
聽着不似恭維的言語,下了車的北條樹生、北條千鶴,彼此對視一眼,目中的好奇、期待更多了。
夏安拿鑰匙開門,準備營業事宜,北條樹生卻抓着淺野純,在吧台前閑談起來。
“這家餐廳是那個小子開的?”
“您是指夏安桑麽,哈哈,其實他隻是個打工的主廚,但藤原老闆很信任他的,可以說他是店長也沒錯。”淺野純笑容陽光。
“廚藝、風評方面呢?”
“要不是我還要去基地進行恢複性訓練,我甯願一天三餐在這解決,雖然價格小貴了點。”小年輕摸着頭。
“這樣麽……”
北條樹生翻看小巧的菜單闆,上面菜式不多,二十幾道的樣子,以中華經典菜爲主,不過也有些改良融合流派的菜式,比如‘蓋澆飯’、‘蛋包飯’這些。
價格,就如淺野純所說,沒有低于2000日元的。
貴!
眼角隐隐抽了一抽。
北條神社經營狀況不好,他這個神社神官,還要四處拉生意賺幸苦的香火錢,在外面要是沒老闆請客,他偶爾也就吃個一千多日元的拉面,小小奢侈一把。
當然,這也是絕大多數霓虹的日常,每餐每頓動不動就大幾千日元?不可能,不存在的。
夏安披了圍裙站在開放式廚房裏,心下啧了聲,三人擠在吧台前的熱鬧挺罕見,生意在他就任主廚這個禮拜算不錯的,“三位,要吃點什麽?”
淺野純在糾結吃哪樣。
北條樹生在糾結錢。
巫女卻很幹脆的舉手:“我要吃你最拿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