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料理旋律不可自拔的衛越,冷不丁驚醒。
聽聲音他就知道誰來了。
一個年紀不大的黑發少女,束清爽的單馬尾辮,抱臂立在衛越背後。與館内其它女生對比,同樣的一套夏季短袖制服,她卻是穿出了緊繃小幾碼的感覺。胸前巨物值得注視。
黑發少女道:“清理進度怎樣?”
“在收尾了……”
“這是?”中華料理社的會長上杉麗,目光晃過了正在烹饪的夏安,好巧不巧,這時候烹饪臨近尾聲,夏安伸手咔哒關掉竈具閥門,焰浪瞬息間回收。
夏安卻沒有急于裝盤,放下鍋鏟,盯着鍋内的菜肴,陷入了某種沉思中。
四季豆。
肉丁,幹紅辣椒,還有小碎粒的花椒。
輔料和主食材的搭配,一目了然。
‘幹煸四季豆’?
上杉麗目露一絲贊許,先不說味道如何,光看色澤,鍋内還沒裝盤的中華家常菜,在她這就是合格分數。
菜色能說明很多東西,而且,‘火候’也蘊藏其中。
這并不誇張。
隻有最合理的火候駕馭,才能賦予一道菜,恰到好處的色澤。
咦,目光一掃,上杉麗卻在花椒粒、辣椒段外,發現另一種她不大認得的輔料,這些小素材比花椒粒細碎多了,均勻散落整道菜。
這下好奇遠遠超過矜持,上杉麗開口問道:“可以告訴我這些是什麽嗎?”
專注在自己世界,大腦一遍遍回放此前烹饪畫面,夏安打算憑此深深記住那奇妙的感覺,在他覺得差不多的時候,有人擡指戳了戳他肩膀。
“這些,是什麽?”上杉麗又一次問,她姿态放的倒是挺低,沒端大社團會長、學生會機關天才的架子。
夏安大方地道:“芽菜,叙府芽菜。”
芽菜?
上杉麗眉毛微蹙。
她雖号稱神奈川學園中華料理科第一人,卻也不敢妄稱精通八大菜系。簡單講,就是取用的素材,浩瀚如煙,她又不是中華料理大百科全書,一時間有點小懵。
尤其是在看到詢問對象夏安的臉上,浮現一絲微妙笑容的時候,上杉麗内心很不舒服。她是個強氣少女,沒法子,當學園宣傳部火力全開,乃至大半個島國美食媒體都在盛贊她是新生輩的中華料理魔王,她就驕傲的頂起了這些個光環。
不滿地瞥一眼夏安,上杉麗自己拾了雙筷子。
她沒問夏安能不能吃。黑發少女在用行動表達不滿,偶爾展示強勢的一面。
将一段四季豆送都唇邊,無意輕輕一吸,刺激的辣與麻好像就在舌尖擴散開來。唾液不受控制,加劇分泌,上杉麗愣愣地盯着筷子,有丁點的難以置信。
怎麽會……身體這麽的不争氣,口腔堡壘的防禦,輕易就被瓦解了麽。
帶着懷疑牙齒咬開四季豆。
要知道,‘幹煸四季豆’這道菜,僅就四季豆這種主食材而言,就要過2道火候工序。
炸與炒。
沒錯,和輔料混合着炒之前,要用熱油将四季豆浸炸至全熟。
那麽問題來了,先說炸這一道工序,油溫多少?浸炸多久?要怎樣辨識油鍋中的四季豆,是否熟透了?
綜合來講這就是火候!
而出乎上杉麗意料的是……
“火候,我的天,有點完美!”細細咀嚼嘴裏的豆角,黑發少女瞳孔微微縮了縮。
豆角,酥脆。
而由于輔料有花椒、幹辣椒和五花肉丁,混合煸炒中,味道又渲染到了豆角,“麻,辣,葷……還有鹹和香!”
鹹是……芽菜的風味?
不如說,是鹹帶淡淡的甜。
上杉麗也突然想到了‘芽菜’是何物。這是一種腌菜,源自中華蜀川,制作中要灑鹽、混糖液。
關鍵在第五味的‘香’……
這像是憑空冒出來的,沒有依托物,卻又在咀嚼中能清晰吃到。上杉麗忍不住下筷繼續吃。
“到底是什麽啊?”
半天自己找不到答案,上杉麗不得不開口了,雖然她很不情願。
“你指什麽?”夏安呃了聲。
“這道菜裏突兀又多餘的香味,是什麽?”
也沒太在意黑發少女語氣的淩厲,夏安想了一會兒,才輕松地道:“或許,是香醋?你知道的吧,香醋要從鍋邊淋,産生鍋氣,才能在調味這個環節發揮最大作用。”
上杉麗噎了噎,沒料到答案竟是這樣的普通。
“對了,試吃的評價,給我具體說說。”夏安顯然還沒意識到少女是誰。
“……”
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上杉麗放下筷子,轉頭離開。
衛越诶了聲,撿上球棒追過去。社團老大都親自來巡察,他不認真不行,走開前對夏安投去愛莫能助的目光。
于是前後兩隻試吃小白鼠都遛了,這下夏安想問個試吃評價都沒了機會。
站着也沒多去糾結,好吧,隻能自己給自己打分,将這道‘幹煸四季豆’吃去小半,夏安便繼續抓取鍋勺重啓他的練級大業。
至于分數……
瞧夏安練習的迫切勢頭,感覺到了嗎?
不知不覺間就一整天過去,期間的午飯,夏安就地解決,社團食材超市什麽都有,不嫌麻煩的話就買食材,自己祭一祭五髒廟。
傍晚,當黃昏灑向D練習館角落的時候,衛越也從社團會議室出來,長長吐口氣。
今天抓賊忙的人要打轉,可有一件事,衛越始終放不下。
會長上杉麗狀态不對勁,剛剛的社團會議上,她走神還是衛越咳嗽叫回來的。
走廊上等一會,其它人走的差不多了,上杉麗關門剛轉身,就見衛越撓頭不好意思地問她:“上杉,你怎麽看我室友做的那道菜?就是那道‘幹煸四季豆’……”
上杉麗眼神微微銳利,片刻才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
“啊?”
“不能說糟糕,也不能說優秀。”
“食材選用很有水平,芽菜添了香鮮,還有之前被我忽略的花椒……他用了‘青花椒’,這和紅花椒的最大區别就是——青花椒麻味重!”
“他對火候的駕馭很有天賦,工序都很……完美,但你知道的,美味佳肴,可不僅僅是火候而已。”
說着,上杉麗自己都感到遺憾,還有一股淡淡的競争之意。
“刀功糟糕,連四季豆都切不整齊。”
“調味馬馬虎虎,我爲什麽說他對香醋的使用顯得突兀,那也是因爲他連簡單的油鹽、料酒調味都做不好。”
衛越目瞪口呆地道:“不、不可能的啊,他的基本功一向……”
上杉麗突然揮手打斷:“你剛剛說,那個人是你室友?”
“對。”
“就是那個四年生?姓夏?”
“啊,會長你爲什麽知道這家夥……”
上杉麗一下子失神,嘴巴細碎低語着不太真切的話語,這狀态在強氣女會長身上可不多見,有一丢丢情緒失控,衛越勉強聽清“缺陷”、“畢業生水平”這些語句。
握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