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大吧?”
待到曉宇站了一會兒,兔婆婆才開口解說道。
“這是這片墟的五株‘樞木’之一,彙聚着附近墟界散逸的大量山川靈氣,小先生,你剛剛對‘泰器山法’有了領悟,你試試看,能不能把山川之氣搬運到被破壞的地方,把崩潰的地方修補上。”
“是想象這自己變成它的樣子?”
“想象着自己和它合而爲一。”兔婆婆靠到近處,轉頭笑眯眯地對着曉宇:“來試試,很簡單的。”
曉宇走上前去,緩緩擡手,稍稍有些猶豫地摸上樹幹,越到臨近的地方,他越是有一種感覺,每一步踩着的初時還是地面,然而走到近處時,卻漸漸感覺不到雙腿的存在,所有的感官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占據。
與觀想泰器之山時的微弱清楚不同,它龐大無比,卻混沌無形,如同推着他一般向前緩緩地移動,向前又升高,直到他的視線越過樹冠,如窺破雲層,大地之中流動的力量仿佛在曉宇的手摸上樹皮的一瞬間落入他的掌握。
樞木如同一個巨大的杠杆,将曉宇與大地連接起來。
曉宇蓦地福至心靈,他放空了腦海中的念頭,那股艱澀感就變得減緩了幾分,龐大的山川之氣無序地流動着,卻最終都向着被破壞的地方聚集過去。
如同一隻巨手将扭曲的天地展開,徐徐地恢複平坦。
兔婆婆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些許欣慰。
大地的氣脈源源不斷地湧入被破壞的地方,速度漸漸減緩,在扭曲的區域減少了大約四成之後開始了僵持,看着曉宇的額頭滲出汗水,曉宇保持着手扶樹幹的動作站在那裏,表情未有變化,額頭上卻冒出了汗珠,小兔有些緊張地抓着兔婆婆的衣角。
夏曉宇陷入了奇妙的冥思之中,他感覺到自己仿佛真的變成了巨樹,紮根到幽深的地底,廣闊的根系艱難地攪動着大地深處的力量,緩緩地聚集到遠方,這股力量流過他的身體,仿佛有大量聽不清楚的絮語在他的耳邊缭繞,氣息活生生的,還帶着一絲絲的親切。讓曉宇的精神更加地放松了。
隻是漸漸地一股遲滞感從根系傳來,它越來越強,直到根系完全無法動彈。仿佛失去了力氣了。
曉宇睜開眼,看着遠處才填補了一小半的空洞,曉宇低下頭,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歉。
“婆婆,好像差一些。”
“傻孩子,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兔婆婆看着曉宇,呵呵地笑了笑又轉向大樹:“樞木的力量變衰弱了,隔一段時間再來幾次就好了。”
“婆婆,它是不是會說話呀?”想起剛才腦袋裏的聲音,曉宇好奇地摸着樹幹。
“萬物有靈。”婆婆笑了起來:“何況是樞木。如果夏大先生再留下幾十年的光景,它說不定也能修煉成精呢。”
“好了,小先生,時候不早了,先讓小兔送你回去,等待樞木力氣恢複我再叫你。”
兔婆婆解釋完了,拍了拍小兔。
“嗯。”曉宇點點頭,目光卻沒離開大樹,這顆又老又粗的怪樹,似乎比剛才更鮮活了一些似的,樹心裏傳來的聲音好像也并沒徹底走遠。
再見。
他沖着大樹揮揮小手,一陣小風吹了過來,樹枝嘩啦啦啦地一陣響動,又很快變得安靜了。
“小先生,走啦。”小兔開着雪橇,遙遙地招呼。
“婆婆再見。”
曉宇坐上雪橇,向兔婆婆揮手道别,兔婆婆笑眯眯地點着頭,目送着雪橇遠去,随後,她轉向巨樹,盯着漸漸幹枯的樹幹,眉宇間露出些許憂色。
……
雪橇在小院裏停了下來,有些困倦的曉宇鼻子動了動,聞到了一陣陣誘人的清香氣。
他睜開眼睛,見到小兔拖着兩個半人高的大口袋,費力地推向加長了一大截的雪橇闆。
十幾隻大兔子人立起來,上身的繡花馬甲撸起了袖子,用力推動着,喉嚨裏頭發出‘嘤嘤嘤’的聲音,耳朵随着用力一抖一抖的。
曉宇站了起來,幫着兔子們向上用力一拽,大包裹就翻上了車子,沉甸甸的。
小兔爬了上來,一大堆大大小小的胖兔子靠在曉宇身上,耷拉着耳朵四腳朝天地喘氣。
“小兔,這是什麽呀?”
“一些幹果和酒什麽的。”小兔捂着通紅的小手,吐了口熱氣出來:“一半是給大先生那邊的貢品,一半要給在那邊守夜的妖怪。夜裏冷,有的小妖皮毛修煉得不好,得喝兩口暖下身子。”
“靈堂外邊還在唱戲嗎?”
“昨晚上紅狐狸大姐姐回山去了,戲班子沒人帶,大概是停下了。”小兔想了想:“這幾天是山豬爺爺在,他的朋友可能正在喝酒呢,所以我多裝了一點兒。”
“味道好香。”曉宇抽了抽鼻子。
“小先生是不是餓了?”
小兔在口袋裏摸一摸,又将那個裝着豆餅的紙袋找了出來。
“嗯。”曉宇吃下一塊,也有些奇怪:“明明晚上吃得飽飽的,突然就餓了。”
“用法術可是很消耗精力的,這在正常不過啦。”小兔道:“等山氣徹底融進了小先生的身子就好,到了那個時候,在足夠山明水秀的地方就不會餓了。”
“山氣?”曉宇眨了眨眼睛。
“是呀,泰器之山的修行,小先生隻是剛剛摸到了山門,等到徹底融入了進去,在大地之上小先生就是山川,如此融入到自然的萬物循環裏頭,哪裏用得着進食呢?”小兔抓了抓耳朵,又補充:“大先生說的大概是這樣的意思。”
“小兔也看過《山經》嗎?”
“這都是大先生和我們這些妖精閑聊時候說的。”小兔搖搖頭:“小先生,你剛剛通過樞木駕馭了墟裏的靈氣,體會到那股與樞木融爲一體的感覺了嗎?大概就是那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曉宇琢磨了起來,有點懂了,卻又隔了一層紙,漸漸地就有一股困意襲來。
這一回他是真的困了,和上一晚上一般,他并沒有全然地睡着,而是守着‘泰器之山’的觀想,也許是心裏面有了熟稔的感覺,這一回他看得更清楚了。
大地的氣息緩緩地從山底爬上山頭,盤旋着又從山頂化成水流流淌下去,氤氲的大霧之中,一團團的三色氣息在山水間生機勃勃地湧動着,随時好像要噴薄而出樣子。
曉宇心中一動,試着用念頭撥弄它們,氣息化成一團團的,慢慢地在山頂彙聚,它們聚在一塊兒,模模糊糊地變成一條怪魚的樣子,曉宇大爲驚奇之間,突然看到山頂上莫名其妙地長了個奇怪的東西,頓時轉移了注意力。
一顆嫩生生的小樹苗種在新鮮的泥土之間,陣陣熟悉的絮語湧上曉宇腦海,親切還帶着些許興奮,枝葉舒張着,向空中的三色氣息探去。
“咦?你還在呀?怎麽住進來了?”曉宇驚訝又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這一棵半虛半實的小苗:“你是想要它們嗎?”
小樹苗枝葉晃動了一陣,似乎很是高興的樣子。
曉宇正看着這顆怪異的小樹苗,突然間雪橇一陣晃動,便從那玄妙的境界中脫離出來。
他眨了眨眼睛,小兔焦急的聲音就在耳邊:
“小先生,小先生,快醒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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