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不知!”隆佑帝冷哼一聲,“如今京城裏關于你和那陸家三姑娘的流言都已經傳遍了,更有禦史參你逆亂了倫常,你竟然與朕說你不知?”
說這話時,隆佑帝不知不覺便音調往上揚,他素來便極爲威嚴,這時聲音裏更是帶着一股子讓人下意識便膽戰心驚的隐怒。
若是膽小些,或者心裏本就有鬼的人,隻聽着這聲音,隻怕便要腿一軟跪下去了。
晏池雖然因爲隆佑帝的話而微微一驚,但面上卻沒有任何的心虛,他重新跪了下來,“回皇上,微臣确實去陸家提親了,但微臣卻并不覺得此舉有何不妥之處,男婚女嫁本就是尋常之事,又哪裏有什麽逆亂倫常之處?”
說話的同時,晏池的面上還隐隐現出幾分桀骜來。
這樣的表現,倒是與他的年紀極爲吻合。
隆佑帝見狀揚了揚眉,“你與那陸家三姑娘确實是男未婚女未嫁,但你好歹曾經也是陸家人,與那陸家三姑娘做了幾年的堂兄妹,隻憑這一點,難道還不夠嗎?”
晏池更不忿了,“皇上,微臣不敢有半點隐瞞,當初微臣确實是被生父生母過繼到了陸家二房做嗣子,但如今微臣已經不再是陸家人,這件事也得到了陸家幾位伯父的首肯,半點不曾因此而傷了和氣,既然如此,微臣與陸家三姑娘自然也不再是堂兄妹,微臣明年便要及冠,這個年紀本就該是成家立業的時候,陸家三姑娘又堪爲賢妻,微臣想要求娶又有何不妥?”
說到後來,晏池的聲音都帶了幾分激越。
意識到自己這都能算得上是在禦前失儀了,晏池連忙又低垂下頭,“微臣不敢對皇上無禮,隻是,隻是……”
“隻是心中太過不忿,這才一時失了分寸,是嗎?”隆佑帝替他将話說完了。
晏池聞言連連點頭,然後又發覺有些不對趕緊停下了點頭的動作,倒是顯得格外的窘迫。
少年人的稚嫩,也由此表露無遺。
隆佑帝眉眼之間倒是多了幾分愉悅。
原還想着,這晏池年紀輕輕倒是生得沉穩,即使是在自己這個帝王跟前都能保持那樣的冷靜,但現在看來,冷靜是不假,卻也還有着少年人的沖動。
這……
才符合他的身份與年紀嘛。
如此一來,隆佑帝心裏倒是莫名的就對晏池多了幾分包容。
他眼裏帶着淡淡的笑意,問道:“那,以你的意思,朝中那些禦史,倒是在無是生非了?”
晏池沒有任何猶豫的便點了頭,“那些禦史大人與期盯着微臣這麽一個小人物不放,将時間花在了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倒不如多花些時間去注意朝中的大事,可不就是無是生非嘛……”
後面倒是像在不滿的嘀咕了。
聽晏池這樣說,隆佑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色之間不由多了幾分莫測。
好一會兒,隆佑帝才又重新将視線落到了晏池的身上,“這件事也難怪那些禦史盯着你不放了,京城的好女兒可是不少,你偏偏要去陸家向一個曾經與你做了四年堂兄妹的姑娘提親,自然難免的讓人想到歪處去……”
隆佑帝倒是有了閑情與晏池說起這些家長裏短來了。
晏池不能反駁隆佑帝的話,但神色之間到底還是有些不服的,“微臣在陸家的時候,可與陸家三姑娘一直是清清白白的,如今微臣到了該成家的時候,自然想要娶個賢内助,在陸家的那幾年微臣早就知道陸家三姑娘是個再适合娶來做妻子不過的,會去陸家提親又有什麽奇怪的?那些禦史大人也真是,硬揪着從前的身份不放……”
隆佑帝聽到這裏,面上不由一僵,一雙盡顯威嚴的眼中,甚至還隐隐有怒意閃過。
他看着下面還在不忿着的晏池,好一會兒之後,突然笑了一聲。
“晏愛卿,你确實想娶那陸家三姑娘?”隆佑帝問。
晏池自然給了肯定的答複,“回皇上,微臣既然去提親了,自然是想将陸家三姑娘娶回家的,隻不過考慮得有些不周,倒是連累了陸家三姑娘的名聲了……”
從前的身份,名聲……
這些詞落到隆佑帝的耳中,讓他又跟着堅定了先前心裏的那個想法。
“既然如此……”隆佑帝沉吟了片刻,“朕倒不是不能成全與你,若是朕下一道賜婚的旨意,想來再也不敢有人拿了這件事來說嘴了吧?”
晏池一時之間有些喜出望外。
他都忘了自己這是在禦前,猛地擡頭看向隆佑帝,好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見着晏池這副模樣,隆佑帝倒是難得的覺得有了幾分輕松,輕笑一聲之後,道:“朕之前倒是沒有看出來,你還是個癡情種子,行了,朕既然已經開了口,這賜婚的旨意總是不會少了你的。”
金口玉言,隆佑帝自然不會拿這樣的事來逗着晏池玩兒。
晏池差點跳起來了,不過好歹記着自己這是在禦前,但即使他再三壓制了,仍能讓人看出他此刻有多高興。
隆佑帝不知不覺的面上便又多出了幾分笑容,然後用着一種平時隻有對近臣才會有的親近語氣道,“行了行了,趕緊退下吧。”
晏池這才千恩萬謝的離開了禦書房。
這一路直到出宮,晏池都像是樂傻了一般,就差沒同手同腳了。
也是回到晏家,進了自己的房間之後,他才将面上那傻樂傻樂的表情收了起來。
伸手在臉上抹了抹,想起在禦書房裏的經過,晏池總算是松了口氣。
雖然他看着一片泰然,但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在隆佑帝的跟前時,他心裏到底有多緊張。
隆佑帝可是這大安朝的帝王,又生就了一雙利眼,一個不好讓他瞧出什麽不對來,一切便功虧一篑了。
好在,他沒有将事情搞砸。
事情到了這裏,已經算是闆上釘釘了。
想到聖旨下後,自己與陸尋便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而且還再不會有人敢拿這件事對陸尋指指點點,晏池眼裏的笑意便無論如何都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