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尋聞言微微一怔。
這幾年來,她與晏池雖然極爲親近,但因爲男女大防,晏池是極少到梨香院裏來的,便是偶爾來了,也從來不會單獨與陸尋呆在一處,至少也會有丫鬟在場。
可現在……
而且,陸尋還發現了,晏池現在的表情明顯很是凝重,就好像有什麽極爲重要的事要與她說一般。
也正是因爲晏池的表情太過凝重了,倒是讓陸尋将心裏的疑惑都給壓下去了。
她隻稍稍愣了一會兒,便點頭道:“三哥,你先坐。”
然後回頭吩咐屋裏的丫鬟們,“你們都先下去吧,青時青靈林月,你們親自在院門口守着……”
晏池這般慎重的說有話要與她單獨說,她當然也不會輕忽了。
屋裏的丫鬟們應聲退出。
等到房裏隻剩下自己與晏池了,陸尋才有些疑惑地道:“三哥,你有什麽要緊事嗎?”
晏池先是定定地看了陸尋一眼,直看得陸尋都要以爲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麽髒東西了,這才緩緩在離着陸尋不遠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屋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然後,陸尋便聽到了晏池的聲音。
“尋尋,我要離開陸家了。”晏池道。
咣當!
震驚之下,陸尋忍不住失手打翻了放在手邊的茶盞,上好的青花茶盞重重落在地上,并在落地的那一瞬間摔得粉碎。
陸尋顧不得去看滿地的碎片,她隻震驚地看向晏池。
同時,有一個聲音在陸尋的心裏響起。
前事,又重演了。
她是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聽到晏池說起這件事。
自打重生以來,陸尋是親眼看到了許多事都與前世并不一樣了,其中就包括晏池與陸家衆人的關系,這一世的晏池,與陸家衆人并不像前世那般疏離,與陸績和章氏之間也相處得極好。
這一切,比起前世都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陸尋原想着,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如何晏池都沒有理由離開陸家的。
可現在,晏池就親口與她說起了要離開陸家的事。
“爲什麽?”陸尋忍不住開口問。
這個問題,早在前世她就想問了。
晏池聞言看向陸尋,好一會兒才勾了勾唇,“你想知道爲什麽?”
陸尋當然想知道。
但是,被晏池這樣看着,不知道爲什麽,陸尋卻突然有些膽怯起來了,她的心越跳越快,總覺得晏池若是真的與她說明了原因,那原因一定不是她想聽到的。
也因此,陸尋甚至想要出言制止晏池開口了。
但她到底沒有。
晏池與陸尋相處了這麽幾年,對于陸尋也是極爲了解的,隻看她現在的模樣,就能大緻猜得出她心裏的想法。
也因此,他倒是有些慶幸起來了。
慶幸于自己今天決定要将一切都說給陸尋聽,否則的話……
以陸尋這遇着一點事動不動就想要退縮的性子,哪怕他成功離開了陸家,但将來能不能順利将陸尋娶到手,卻也還是個未知數了。
想到這些,晏池的目光便又更幽深了些。
“原因……”他開口,低沉的聲音在這略顯空蕩的房裏響起,“原因是,我心儀于某個姑娘,但以現在的身份,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娶她過門,爲了能娶到她,我唯有離開陸家才行。”
說話的同時,晏池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陸尋。
陸尋愣住了。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晏池離開陸家的原因,陸尋在心裏設想了一千次一萬次,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真正的原因竟然會是這個。
三哥心儀一位姑娘,但隻要在陸家一天,他就不可能娶那位姑娘過門,所以才執意要離開陸家,讓自己能抱得美人歸?
可是……
陸尋想起,前世的晏池,可是十幾年都沒有娶妻,身邊更是沒有任何女子的出現。
前世的晏池是離開了陸家的,那麽他爲何又沒娶到他心儀的姑娘呢?
陸尋隻覺得腦中思緒亂成了一團。
在她想着這些的時候,原本就已經很快的心跳也跟着越跳越快,有些什麽一點點自陸尋的心裏冒出了頭,卻又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陸尋很想說服自己不要往深處想,但晏池那灼灼的目光,卻讓她怎麽都沒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不知不覺的,陸尋的一張臉就漸漸變白。
她看着陸尋,強笑了一聲,“三哥這說的是什麽話,隻有離開陸家才能娶那位姑娘……”
說着說着,卻是有些不敢面對晏池的視線,不知不覺的便偏開了頭。
晏池于是輕輕歎了口氣。
他再次慶幸自己今天來對了,否則,隻要給陸尋一點時間,她隻怕都得選擇完全逃避。
他既然到了這裏,當然不會允許陸尋故意逃避。
“尋尋,你不知道我心儀的姑娘是誰嗎?”晏池一字一頓地道。
尋尋,尋尋,尋尋……
聽到自己的小名從晏池的嘴裏說出來,陸尋隻覺得整顆心都似被一記重錘給擊中了一般。
她不是沒聽晏池這樣喚過她。
似乎就從那次晏池對她疏遠,又恢複正常之後,晏池就再沒像以前的這四年一樣喚她“三妹妹”,而是換成了“尋尋”。
家中長輩都是這樣喚陸尋的,所以她除了最初時有些淡淡的驚奇,之後也沒将這點小小的改變放在心上。
可現在……
明明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稱呼而已,卻叫陸尋借此想到了許多。
這段時間以來晏池的改變,他對她的親昵,離開陸家才能娶到的姑娘,尋尋,還有那次晏池所說的“等我”……
還有前世。
她嫁入程家之後每一年的生辰,都會出現在房裏的生辰禮物,晏池十幾年未娶妻,還有那句再肯定不過的“程越他不敢休你”……
這一切都緊緊糾纏在一起,而且還纏在了陸尋的心上,讓她腦中一片空白,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陸尋瞠大了眼睛看向晏池,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到了這時,她不可能再自欺欺人的說這一切都與她沒有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