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幾位閱卷官都是看在眼裏的。
再後來,深得推崇的晏池,便被點中了二甲頭名的傳胪。
對于隆佑帝的所爲,當然是沒有任何人敢有所微辭的,但後來,幾位閱卷官私下裏聚在一起時,卻爲晏池頗覺惋惜,他們都認爲,晏池這是受了陸家這件事的拖累。
隆佑帝因爲在他心目之中最是重情義的陸老太爺突然多了一個與外室生的兒子一事,而對陸老太爺有了芥蒂,連帶着看陸家都跟着不順眼起來。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晏池的文章便是作得再好,又如何能被隆佑帝點中一甲?
爲此,幾位閱卷官也是歎息了一番的。
當然了,這些都是前世之事了。
這一世,沒有了萬九給陸家潑髒水,陸老太爺的清名也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害,他還是隆佑帝心裏頗爲敬重的股肱之臣,晏池自然也不會因爲此事而不被隆佑帝所喜……
陸尋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晏池當可以更進一步,不說被點中狀元,但進一甲應當是沒有問題吧?
隻這樣想着,她就忍不住替晏池開心。
不過……
再想到晏池如此對自己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情形,陸尋原本微微揚起的唇角又忍不住垮了下來。
她決定,這次等三哥殿試回來了,她一定要再去三哥那裏,便是三哥再怎麽不待見她,她也要從三哥嘴裏問出一個确切的答案來。
嗯,就這麽辦!
陸尋藏着袖中的雙手微微握成拳。
而在陸尋想着心事的時候,晏池其實也正注意着她這裏。
雖然理智讓晏池這些日子一直疏遠着陸尋,但一個從來不曾接觸過“情”之一字的人,陡然之間确認了自己的心意,要完全不去想心儀之人,這又如何可能?
看着陸尋的表情不斷的變化,晏池很想如從前那般,到她的跟前問上一句她在想些什麽。
但是……
這個念頭才冒出來,就被晏池硬生生給掐滅了。
感受着心裏因爲不得不強行疏遠着陸尋而泛起的苦澀,晏池亦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他不知道自己還要多久才能将心裏對陸尋的執念完全放下,也不知道自己還要這樣忍受多久,想來,等到陸尋定下親事,他也該死心了吧?
親事。
隻要一想到這兩個字,想到陸尋有一天會穿上嫁衣,嫁給另外一個不知名的男子,甚至,她這個做堂兄的說不定還要親自背着她上花轎,晏池的心就像是被人緊緊給揪住了一般,怎麽也透不過氣來。
才看清自己的心意,便不得不放棄。
這大概便是最痛苦之事了吧。
偏偏,他還不能讓任何人看出端倪來。
否則,對于陸家,以及陸尋來說,這大概會是一場災難。
想着這些,晏池又深吸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樣,他必須要遠離陸尋。
也許,離得她遠遠的,不去想,不去看,便不會那般難受了吧。
心裏有着這樣的想法,接下來的時間,晏池便顯得格外的沉默。
老太太等人都隻以爲,這是晏池因爲即将到來的殿試而有些緊張,倒也無人拉着他多說什麽,而是都說着些輕松的話題,力求不讓晏池更緊張。
用完早膳之後,陸府衆人便一起将晏池送到了二門上。
因爲今天衆人都起得早,這時天也才剛蒙蒙亮而已,目視着晏池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天色之中,章氏忍不住輕輕撫了撫胸口,隻差沒有念起佛經求那滿天的神佛保佑晏池今天取得好成績了。
因爲惦記着晏池的殿試,這一整日,整個陸府衆人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尤其是章氏。
章氏之所以一定要過繼一個兒子,爲的可不就是二房能有一個頂立門戶的人麽?
現在眼瞅着晏池如此出息,她又哪裏會不在意?
越是惦記着一件事時,便越會覺得時間過得慢,對章氏來說尤其如此。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時分,晏池終于乘着夜色自宮裏歸來了。
看到晏池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章氏心裏就是再想問問他在殿試上作答得如何,也隻能硬生生的将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不管怎麽說,殿試已經結束了,隻管安心等着放榜便是,再問這些又有何用?
章氏在心裏如此安慰着自己。
晏池回府之後,隻匆匆用過了晚膳,便趁着府裏還沒有落鎖,先去了福壽居。
對于晏池這個時候過來,老太太是很有些驚訝的,她讓丫鬟将晏池領了進來,“……池哥兒,你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麽事?”
若是沒有什麽重要的是,晏池自然不會如此。
晏池聞言抿了抿唇。
“回祖母,孫兒确實有一件極爲緊要之事要禀與祖母以及大伯父、父親、三叔知曉。”他低聲道。
說這話時,晏池又想起了林三所說的,陸尋對于要如何将那萬九交到長輩的手裏而苦惱的事。
殿試完了出來,他首先想到的,卻是抽出時間來将這件讓陸尋爲難的事給解決了。
他到底……
還是放不下啊。
晏池在心裏微微一歎。
而老太太,聽了晏池說,先就是一驚。
晏池來到陸家四年,雖然年紀不大,但言行舉止卻都向來穩妥,從來不會做出什麽失态之事,現在他既然說得如此慎重,甚至等不到明天白天便來了自己這裏,想來必是有着極爲要緊的事。
尤其,晏池還說,要禀于陸政三兄弟知曉。
是什麽事呢?
老太太一邊暗自猜測着,一邊連忙命了人去長房、二房、三房請了陸政三兄弟過來。
老太太有請,陸政三兄弟雖然心裏疑惑,但也知道老太太不會無的放矢,因而都用了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福壽居。
進了屋,見晏池也在,陸政三兄弟心裏更爲疑惑了。
陸績看向晏池:“池兒?”
神色中頗有疑惑。
老太太這時沖着三個兒子點了點頭,“池哥兒先前過來,道是有極爲要緊的事要禀與你們知曉。”
說到這裏又轉向晏池,“池哥兒,你父親和伯父他們既然已經來了,你有什麽事便隻管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