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政三兄弟一邊要上朝、去衙門,一邊還要侍疾,還得抽空去查一查那萬九的真實來曆,沒多久三人便都瘦了好一圈。
周氏、章氏、衛氏三妯娌,不僅要在福壽居裏侍疾,還要打理陸府的諸多雜事,安撫陸家上下甚至是陸家族裏衆人那浮動的心,亦是忙得不可開交。
而陸尋這些晚輩,幫不上什麽忙,便隻能幫着在老太太跟前侍疾,同時在心裏痛恨着自己的無能。
而在這樣的忙碌之中,陸家上下倒是緊緊擰成了一根繩。
沒有人相信,睿智、心性堅定如陸老太爺,會被女子迷了眼,還将其養在了外面,且還生了個兒子。
若陸老太爺真有納妾的心,其實壓根兒就不用如此藏着掖着的。
要知道,老太太年輕時也不是沒想過要賢惠,甚至還明裏暗裏的與陸老太爺提過,若是真有什麽看中的人,帶回府裏來也不無不可。
但陸老太爺不僅從來沒允過這種話,反而還幾次三番極爲鄭重的與老太太交涉過,言明自己此生有陸老太太爲伴便已足矣,無意再去招惹他人。
比起一個來曆本就蹊跷的萬九,陸家衆人當然相信陸老太爺的爲人。
所有人都深信,隻要将那萬九的來曆調查清楚,便一定能查出到底是誰想要往陸老太爺以及陸家的頭上潑髒水。
隻不過……
沒等陸政三兄弟将萬九的來曆查清楚,便又出事了。
老太太生辰那日,萬九說出這番石破天驚的話之後,便趁亂給溜了。
當時陸家上下腦子裏都是一團亂,自然沒有人注意到萬九是何時不見的,等到陸政幾人反應過來,萬九早就不見了蹤影。
後來的幾日,陸政三兄弟用盡了一切手段,想要将萬九給找出來。
隻不過,也不知道那萬九去了哪裏,陸政三兄弟尋了好幾日,竟然都沒有找到半點線索。
若是一直如此,大概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相信陸老太爺是被人有計劃的污了清名。
畢竟,陸老太爺這麽多年來都行得端坐得正,若這真是僞裝的,難不成一個人還能幾十年如一日的僞裝不成?
而這萬九來得蹊跷,走得也蹊跷,看這模樣分明就是作賊心虛,所以才會在編造了那麽大一個謊言之後選擇再不露面。
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一天夜裏,五城兵馬司的人巡城時,卻突然發現了一具身上有着緻命刀傷的屍體。
因那死者的容貌極爲肖似陸家的大老爺陸政,五城兵馬司的人嚴陣以待,不僅立即将人送到了衙門裏,還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了陸家。
但到了陸家才知道,陸家大老爺正好端端的在府裏休息,又豈會死在外面?
由此,衆人自然也就想到了前幾日尋到那家的那個,自稱是陸老太爺養在外面的兒子的人。
這一查,果然便是那萬九。
牽扯上人命,這自然是大事,尤其那死的人還是前不久才上陸家認親的萬九。
原本,因爲萬九疑似作賊心虛的不出現,京城衆人已經漸漸回過神來,認爲這萬九就是仗着自己那張與陸家大老爺有些相似的臉,從而往陸老太爺頭上潑髒水。
反正陸老太爺這時已經過世幾年了,死無對證了不是?
但現在,發現萬九不是故意躲着不現身,而是死了,上到朝臣,下到普通百姓,這心裏可就琢磨開了。
這萬九是死于刀傷,很明顯死得并不普通,再聯想到這些日子陸家的人一直都在尋這萬九的下落,會不會是……
許多人都忍不住在心裏這般揣測。
要說整個京城有誰家最恨這萬九的,那可就非陸家莫屬了。
因爲萬九,陸老太爺和陸家損了名聲,若是陸家人一時發了狠沖着萬九動手,這也不是什麽說不過去的事。
而且,這樣一來,不是就能讓萬九再也不能開口說話了嗎?
一時之間,整個京城都因爲此事而衆說紛纭。
對于這樁命案,京兆尹那裏自然也是極爲慎重的,但不管怎麽查,卻是一點蛛絲馬迹都沒有查到,就好像這萬九從來沒有過存在過的痕迹,而且死得也是無聲無息。
到最後,這案子自然也就隻能這樣不了了之。
案子雖然沒有查出來,但在旁人的眼裏,這件事卻毫無疑問的與陸家有關,而關于陸家被萬九揭了短,惱羞成怒之下滅了萬九的口這個說法,也就跟着甚嚣塵上。
對此,陸家上下自然惱怒之極。
這樣的說法,毫無疑問是極爲站不住腳的。
連深閨中的陸尋都知道,陸家在這個時候殺了萬九,唯一能帶來的後果,也就是讓陸家永遠的背上這麽一個洗不掉的污名。
陸政等人在朝中爲官多年,又哪裏會不清楚這一點?
就是再怎麽恨那萬九,他們也絕不會對萬九下殺手。
留着萬九,再查清楚他是受了何人的指使來污蔑陸老太爺,這才是陸家人該做的事。
隻是……
因爲萬九這一死,陸家不僅再不能查清楚真相,還隻能硬生生的被人扣了一個污名。
自那之後,陸家的聲望一落千丈。
隆佑帝原本看在陸老太爺的面子上,對陸家三兄弟越發的倚重,但因爲這件事,陸家三兄弟就再沒能再出現在隆佑帝跟前。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隆佑帝的态度如此明顯,朝中的衆臣又哪裏還能不會意?
于是,陸家三兄弟就算沒有明着被貶,但在朝中卻從此開始步履維艱起來。
尤其是那時已經是國子監祭酒的陸栩,更是被國子監的監生們幾次三番的聯名上書,道是陸栩德行有失,不配爲國子監祭酒。
陸栩本就不是個會忍氣吞聲之人,又本就因爲此事而替陸老太爺,替整個陸家叫屈,一怒之下便上了折了辭了祭酒之位。
陸政和陸績雖然勉強在朝中撐着,但不爲隆佑帝所喜,又被同僚一起排擠着,那日子又豈能好過到哪裏去?
再有後來發生的許多事,原本已經漸漸興盛的陸家,便這樣一點點沒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