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尋一路去了外院。
硯台去了大廚房給晏池取晚膳,陸尋又讓了人守在大廚房将硯台絆着,所以她到了晏池住的院子時,就見着門口并沒有人守着,院門虛掩,隻開了一絲縫。
這裏是晏池的居所,府裏的下人自然是不敢沒得了允許就進去的。
不過,陸尋卻不一樣了。
她本就是來這裏尋晏池的,又哪裏會放棄進去?
伸手将門推開,一個閃身進到院子裏,又回身将院門關上,做完這一切,陸尋才往了晏池的書房去。
如果她沒猜錯,晏池這時候必定在書房裏。
而事實上,陸尋也确實沒有猜錯。
書房的門并沒有關,遠遠的,陸尋就已經看到了晏池的身影,他這時候正低着頭,手裏的筆不斷在紙上移動,似是正在寫着什麽。
莫不是在替殿試作準備?
陸尋這樣想。
書房裏還未掌燈,雖然這時的天色還亮堂,但到底是室内,光線其實算不得好,陸尋看不太清楚晏池的表情。
她腳步頓了頓,然後一邊想着晏池見着了她會是個什麽反應,一邊站到了書房的門口。
書房裏于是跟着微微一暗,晏池頭也沒擡,隻淡淡道:“飯菜擱邊兒上,下去。”
他以爲是硯台取了晚膳回來。
陸尋沒有說話。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回應,晏池這才擡起頭看向門口,在看到背光而立的陸尋時,他下意識的微微眯了眯眼睛。
有那麽一瞬間,晏池的眼裏是綻放出光芒來的。
不過,就隻這麽一瞬間,他就将眼裏的光芒盡數壓了下去,換成一臉的冷淡:“三妹妹,你怎麽來了?”
陸尋一窒。
雖然早就猜到過,若是見着她,晏池的反應應該不會很熱情,可真到了這個時候,感受到晏池的冷淡,她仍覺得心裏有些受傷。
于是,她一張嘴,一句話便這樣脫口而出:“三哥,你都躲了我這麽多天了,就算我做錯了什麽惹了你生氣,這氣也該消了吧?”
晏池目光微閃,好一會兒,他才微微低頭,将面前寫滿了字的紙張放到最下面去,然後看着面上的白紙,淡淡地道:“三妹妹,是你想岔了,我沒有躲着你。”
陸尋都已經跑到晏池的面前來問個究竟了,又哪裏能接受晏池這樣敷衍的答案呢?
她幾步便來到晏池的對面坐下,兩眼緊緊盯着晏池,“三哥,你到底是怎麽了?明明前些日子還好好的,我隻不過是向你借了幾個人而已,要是你覺得不妥,我将人還給你也行,可你爲什麽要不理我?”
說着話,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心裏的委屈,陸尋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眶。
晏池的目光在陸尋微紅的眼眶上停頓了片刻,然後再不着痕迹的挪開。
他的手微微動了動。
如果可以,他其實很想撫上陸尋的臉,讓她不要哭。
可是……
他不能。
他現在姓陸,和陸尋是堂兄妹,他對自己的堂妹起了這等心思,本就已經是荒唐至極了,現在最緊要的就是拉開與陸尋之間的距離,也許他隻是一時糊塗,隻要不再與陸尋那般親近,就能歇了那些心思。
想到這些,晏池兩手攥成拳頭,放在書桌下。
“三妹妹多慮了,不過是借了幾個人幫你查個人而已,這也算不得什麽,又哪裏能讓我生氣?”他微微擡頭,隻不過視線隻落在了陸尋的身側,一直未與陸尋對視,“三妹妹還是先回去吧。”
陸尋聞言氣急。
她簡直恨不得打開晏池的腦袋,好好看看他到底都在想些什麽。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陸尋也是到現在才發覺,像三哥這樣本就心思深沉的人,一旦鑽起牛角尖來,那才真是讓人完全無法揣測他在想些什麽。
陸尋可沒有聽了晏池的話回去。
她站起身,繞着書桌走了一圈,直接來到晏池的身邊,手掌搭在晏池的肩膀上,“三哥,你……”
話才開了個頭,就被晏池打斷了。
掌心的溫熱隔着薄薄的衣衫傳到晏池的皮膚上,讓他隻覺肩頭就似被燙到了一般,那陌生的灼熱從肩頭一路來到他的心髒處,隻這麽一會兒的功夫,竟然就叫他有些無法承受。
猛地站起身,晏池一把将陸尋的手揮開,“三妹妹,你該回去了!”
說完話,他還往後連連退了好幾步,就連身後的椅子都差點被他打翻了。
陸尋頓時懵了。
她沒想到,自己隻不過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動作而已,竟然就能讓晏池有這麽大的反應,而且,看晏池的模樣,明顯是極爲厭惡她的碰觸。
若說先前,陸尋還能勉強說服自己,晏池并不是讨厭她,隻是她可能無意之間做錯了什麽,才叫晏池不想理會她。
但現在,她卻無法再這樣安慰自己了。
又是一股子委屈湧上心頭,陸尋倔強地盯着晏池看,再也壓不住心裏的情緒,眼裏跟着便滑出兩行淚水來。
這時的陸尋其實是有些狼狽的。
眼眶紅腫,面上還挂着淚,一雙眼睛還強撐着眨也不眨地瞪着晏池,怎麽也與漂亮扯不上關系。
可是……
看在晏池的眼裏,他卻覺得現在的陸尋尤其的可愛。
他想去到陸尋的身邊,想要将她擁入懷裏,想要好好安慰她一番,想要與她親近。
但偏偏,他什麽也不能做。
雙拳緊緊握了握,好一會兒,晏池才壓下心頭的沖動,他将頭偏向一邊,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更冷淡一些,“三妹妹,現在天色已經晚了,就算你我是兄妹,該顧忌的總也要顧忌着才行,你且回去吧……”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晏池心裏鈍鈍的疼。
兄妹。
若不是因爲他們是兄妹,他現在又何需這般惹了陸尋傷心?
但他所說的這個理由,卻并沒有能說服陸尋,狠狠瞪着晏池,陸尋道:“三哥,你也說了我們是兄妹,不過是在府裏說上幾句話而已,還能有什麽好顧忌的?以前我們不一直是這樣嗎?”
她不明白,爲何晏池說變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