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聞言微微掃了章氏一眼。
晏池如今是陸家的兒孫,他能夠杏榜有名,老太太當然也隻有高興的,不過再怎麽高興,老太太也不至于就像章氏一樣有些得意忘形了。
“老二家的,慶祝一事還是暫且先放一放吧。”老太太道。
章氏一愣。
她本以爲,晏池高中,替他慶祝一番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了,老太太當不會反對才是,但看現在的情況,老太太卻是不怎麽同意?
老太太于是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
章氏待晏池自然是極爲盡心的,但就是有些太露痕迹了,得失心也太重,如今晏池隻不過是春闱上了榜,還沒等到殿試呢,她就已經如此沉不住氣了,恨不得讓所有人都來看看她養了一個多出息的兒子,讓所有人都見證一下她的得意。
“且不說池哥兒現在還在趙家,便是池哥兒在府裏,現在也隻不過是春闱放榜,相隔不久便是殿度,真要替池哥兒慶祝,等到殿試之後,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慶祝也不遲……”老太太道。
春闱之後還有殿試。
曆來就有不少學子會試時發揮得極好,但殿試時因爲得見聖顔而導緻緊張得發揮失常,最後隻拿了一個極爲勉強的名次。
老太太自然不希望晏池也如此,但萬一呢?
若這時候就因爲晏池在會試上拿了個第三名而得意忘形了,若是殿試上他發揮失常,先前有多得意,以後就會有多難堪。
真要到了那時……
晏池豈不會成了旁人眼裏的笑柄?
相比起來,等到殿試之後,一切都明朗了之後再行慶祝之事,無疑是更爲穩妥的。
聽老太太這樣一說,章氏也醒悟過來,自己這是高興得有些失了分寸了。
她于是深吸一口氣,也跟着冷靜了下來,朝着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母親提點得是,兒媳這是太高興了,以至亂了分寸。”
老太太點了點頭,倒也沒再說别的什麽。
之後的這些日子,陸家有不少的親朋都上門道喜,但因爲有了老太太的提點,章氏雖然高興,但也沒有再在人前輕狂張揚過。
就如老太太所說的,現在隻不過是會試,還得等殿試之後,一切塵埃落定了,到那時候再高興也不遲。
而除了上門恭賀的親朋,也有許多家中有适齡女兒的夫人,将目光放在了晏池的身上。
晏池過繼到陸家之後,因爲出了那起子孝道之争的事,晏池的名字其實是廣爲京城衆人所知的,對于這位過繼來的陸家三少爺,各家夫人其實也心中有數。
不過……
在此之前,卻是極少有夫人将晏池看作是合适的女婿人選。
這自然是因爲晏池那過繼的身份了。
身爲嗣子,晏池雖然确實是陸家如假包換的三少爺,但他的身份畢竟有些尴尬,若是真将女兒嫁給了晏池,至少這婆媳之間的關系就有些叫人拿捏不好分寸。
而晏家那邊,雖然自上次鬧了那一場之後似乎是消停了,但那畢竟還是晏池的親生父母,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斷得幹淨?
當然了,更重要的是,從前的晏池雖然進了寒山書院,但除此之外,卻也沒有什麽多亮眼的表現。
如此,又豈會入各家夫人的眼?
但現在卻不同了。
晏池今年不過十九歲而已,如此年紀輕輕就已經金榜題名,隻要在殿試上正常發揮,說不定就能被點個榜眼探花的,便是狀元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可不就是年少有爲麽?
再有如今如日中天的陸家在背後撐着,可想而知,晏池的将來指定不會差了。
這樣一個少年郎,豈不就是極合适的女婿人選麽?
自從放榜之後,受人所托前往陸家來打探章氏口氣的人,那可真是差點将陸府的門檻都給踩破了。
對此,章氏自是極爲自得的。
前面幾年,可從來都沒有門當戶對的人家前來打聽晏池的婚事,如今晏池突然就變成了一個午饽饽,這怎麽能不叫章氏得意?
曾幾何時,章氏以爲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有這一日。
也正因爲如此,章氏是萬分慶幸,當初并沒有因爲晏池的年齡有些大就放棄過繼晏池。
總之,因爲晏池,章氏如今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雖是如此,章氏卻沒有急着替晏池定下婚事,一來殿試還沒有結果,若是晏池在殿試上能夠被點中三甲,說起親來無異更有優勢。
二來嘛……
章氏也知道,她與晏池并非親母子,關乎晏池的終身大事,即使她是晏池名義上的母親,卻也不能如此獨斷專行,總得問問晏池自己的意思。
在這樣的考慮之中,時間又過去幾日。
眼瞅着日子即将要進入到四月下旬,而晏池一直呆在趙家,仍沒有任何要回府的意思,章氏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殿試四月二十一于保和殿内舉行,離着如今也就隻有三兩日的功夫,晏池就是與趙玉的關系再如何好,這時候也該回到陸府,總不能到時候與趙玉一起,從趙家直接進宮應考吧?
真要是如此,旁人怕不得以爲晏池是與陸家不和了。
章氏好不容易才得了這麽一個給她長臉的兒子,又哪裏能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
等不到晏池主動回府,章氏也沒有閑着,直接就遣了人去趙家,再三催促之後,這才總算是将晏池催回了陸府。
好些日子不見晏池,又是在如今這晏池給自己大大長了臉的時候,章氏看晏池的目光那是再溫和慈愛不過了。
“池兒,母親也知道你與趙家公子素來處得好,不過如今馬上就要殿試了,你一直呆在趙家總是不妥,若你真樂意在趙家呆,等殿試結束後,母親也不攔着你,可好?”章氏溫聲道。
晏池聞言倒也沒有任何不樂意的模樣,他低頭朝章氏行了個禮,“母親,這次是孩兒貪玩,勞母親替孩兒操心了。”
章氏便也松了口氣。
不過……
她将晏池仔細打量了一番,心裏卻漸漸有了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