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栩骨子裏就有着文人的固執,再加上上面又有兩位兄長頂着,因而對于在朝中與人争權并沒有多少的興趣。
他的學問又是當初的陸老太爺一手教出來的,可謂是極爲出衆,在這樣的情況下,入國子監裏教書育人當然是個極好的選擇了。
雖然隻是個正六品的司業,但司業乃是國子監祭酒的副手。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國子監祭酒年事已高,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會告老還鄉,陸栩若是能在這段時間在國子監徹底站穩腳跟,說不得将來就能更進一步掌了國子監。
國子監的地位本就超然,祭酒又堪爲天下監生的老師,若是陸栩能成爲國子監祭酒,好處自是用不着說了。
也正因爲如此,最近陸府的氣氛可是格外的好。
等陸績和陸栩起複的事得到了準信兒,這日陸府所有人便都聚到了福壽居裏。
老太太平時總是顯得極爲嚴肅,但今天得了這兩個好消息,面上的笑容也沒有斷過。
她的目光在陸政、陸績、陸栩兄弟三人面上掃過,點着頭道:“好,好,老二老三,既然謀到了差事,将來你們定要盡忠職守,斷不能給陸家,給你們父親臉上抹黑!”
陸績和陸栩連忙低頭:“兒子謹遵母親的教誨!”
老太太這才有些欣慰。
衆人自福壽居裏散了之後,陸尋挽了衛氏的手,湊在衛氏跟前低聲道:“母親,祖母今兒肯定又要去小佛堂裏呆上好一段時間了。”
衛氏聽了一怔。
然後,她伸手在陸尋的額頭上輕輕戳了一下,“你這丫頭,又在說什麽傻話,你祖母什麽時候姓佛了,府裏又哪裏來的小佛堂,你祖母又怎麽會在小佛堂裏呆好一段時間?”
說着話,還笑着搖了搖頭,顯然是以爲陸尋這是在說笑話。
陸尋頓了頓。
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自己大概是又把前世和如今的情況弄混了。
也對,前世的這個時候陸家還沒有經受那一連串的打擊,祖母也沒有将自己的思緒都全寄托到那虛無飄渺的神佛,府裏更沒有修建小佛堂。
想到這些,陸尋不由沖着衛氏吐了吐舌頭,“母親,是我記岔了,昨兒晚上做了個夢,夢到上回去甘霖寺拜過的佛像了……”
她本是随意說說的,但衛氏一聽這話,立即就重視了起來。
“尋姐兒,你昨晚夢見佛像了?”衛氏一臉的緊張。
這年頭本就信奉鬼神之說,就算因爲老太太不信佛,陸府的女眷頂多也隻是逢年過節的去寺裏上柱香也便是了,但多少都是抱着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态的。
尤其是,現在陸尋好端端的夢到了佛像。
可别是那神佛有什麽要指點陸尋的?
衛氏這樣一想,就更緊張了。
沒等陸尋回答,她就接着又道:“不行,改明兒得挑個時間再往甘霖寺裏去拜一拜,不管怎麽樣總得求個心安,到時候尋姐兒你就跟着我一起去!”
衛氏說得斬釘截鐵的。
陸尋心裏一苦。
雖然重生之後她對于神佛也多了些敬畏,但隻要一想到甘霖寺那九百九十九步石階,她的小腿就忍不住打哆嗦。
她都想打自己一巴掌了。
好端端的提什麽夢到了佛像,這不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母親,可不可以……”陸尋拿了求饒的目光看向衛氏。
不過,衛氏平時雖然寵着她,但在這種關乎到陸尋的安危的事上,卻是絕對不會由着陸尋來的,于是又瞪了陸尋一眼,“不可以,到時候你跟着母親一起去甘霖寺,誠心給佛祖上柱香!”
陸尋很是無奈的垮了臉。
從衛氏的語氣中,就可以聽出來衛氏這次是真的沒給她留任何商量的餘地。
她還能怎麽辦?
當然是隻能陪着衛氏一起去甘霖寺了!
衛氏這才滿意了。
陸尋苦着臉與衛氏分開,才回到梨香院,就看到院子外立着的硯台。
“硯台,你不在三哥身邊候着,怎麽在這裏?”陸尋一句話說完,便突然想起來,明天是晏池旬休的日子,想來是晏池提前回來了。
她于是隻沖着硯台擺了擺手,便大步往了自己房裏去。
就着小丫鬟打起的簾子進到房裏,果然就見着穿着一身青衣的晏池正背對着門口負手而立,雖然因爲年齡的關系他的身量還沒有完全長開,但隻從這樣一個背影,陸尋便似能隐隐看到十幾年後那個身居高位的晏池了。
大概,這就是有些人與生俱來的氣質了吧。
這個念頭在陸尋的腦中一閃而過,她随即很是興奮地道:“三哥,你回來了!”
晏池應聲轉過身。
自上次趙家之後,這還是陸尋第一次見到晏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上次在趙家的時候,在自己跟前出了糗,後來的一次旬休晏池都沒有回府,隻是讓硯台傳了話回府,道是功課繁多有些忙不過來。
陸尋當時還想着,三哥是不是因爲上次的事而不好意思回來見她呢。
不過,現在看到晏池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立即就将自己的這種想法給摁了回去。
這可是三哥,上次也不過是件意料之外的小事,又哪裏能讓三哥不好意思?
晏池轉身應了一聲,就見着少女像是投林的乳燕一般朝着他奔了過來,面上的笑容讓晏池看了都忍不住心頭微微一跳。
還沒等他細想,陸尋就已經到了跟前。
“三哥,你今天就提前回來了!”陸尋笑眯眯地道。
晏池面上于是多了些淡淡的笑容,他點頭:“今天先生留的課業不多,明天又是旬休,所以也就早些回來了。”
又與陸尋寒暄了幾句,晏池這才自袖中取了一隻泥人兒出來,遞到陸尋的跟前,“給,這是回來的時候在路上看到有捏泥人兒的,覺得有趣,便買了幾個回來。”
陸尋接過泥人兒,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三哥,你這是在哪裏買的泥人兒啊,這手藝明顯不過關嘛,不會是那捏泥人兒的師傅還未出師的小徒弟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