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足夠的力量才敢說出足夠份量的話，在孫大空眼裏四禦大帝也不過就是修行的歲月長了些而已，若說到境界高低，勾陳也不過就是個高中生。
得見靈台方寸世界、已成自身菩提的老孫至少也是名牌大學畢業了。
而且他說這話時并沒有脫離客觀環境，如果在奴隸社會提出這種
問題爲難一位統治者，肯定會不得好死，好在天庭的政體還是有一定先進性的。
至少比下界凡間要先進許多，如果有個大臣如此這般去質問傲來國的國王，問應該由誰來監查他，這個大臣肯定會被五馬分屍。
天庭顯然不是傲來國，張百忍更像是個半實半虛的君主，四禦像是内閣，王母像國際觀察團，淩霄論辯則有點議會的意思，這要比下界皇國先進很多啊？隻需要他略開‘神智’，把幾位天界大佬扶上馬後狠狠踹一腳馬屁股，就可能沖破樊籠。
淩霄殿很安靜，勾陳的臉色非常難看，對孫大空的疑問他竟然無從回答。
換了是人間的君主遇到這樣的臣子，會立即下令将其斬首，可他卻無法這樣做，玄穹高上帝還沒發話呢。
張百忍微笑道：“孫真君，若照你所說，此事豈非無解？”
孫大空暗叫厲害，老玉帝演技一流，絕對是天界影帝，就該發個金人給他。
“啓禀高上帝，從來都沒有‘自己監查自己的道理’。天庭如今面臨的最大難題是衆神久握大權，可決凡人生死，卻失之監管。
可無論是如勾陳大帝所說，建立‘督查監’監管衆神，還是由各位大帝親自爲之，都無法解決根本的問題”
勾陳大帝冷笑道：“孫真君怕是言過其實了罷？需知還有天條無情！就以人間降雨爲例，便是落雨多少，都要精準到毫厘滴數。
行雨之神若敢擅處，必是一個被送上斬仙台的下場，何來弄權之說？”
這話可沒說錯，西遊記中泾河龍王與袁天罡打賭，行雨時故意少了些滴數，結果就被人曹魏征夢中斬殺。按照時間計算，這應該是數百年後才會發生的事情，現在的天庭風氣總歸不會比數百年後還差吧？
東海龍王望着孫大空，目光深沉，他們這些行雲布雨之神是和人間聯系最爲密切直接的，莺兒這都是交的些什麽朋友啊，這猴子在淩霄殿上指責弄權的神仙不就是搧他的耳光麽？
孫大空笑道：“若如大帝所言，人間有龍君并同風雷雲電諸神行雨，那就該保證凡間風調雨順，五谷豐登才是。
可爲何人間還有旱澇災害、爲何還有一座座的龍君廟，遇到大旱之年，凡人要供奉無數香火方才得雨呢？”
勾陳大帝歎道：“旱澇多是定數，成敗皆爲因果，孫真君如何不明？”
“呵呵，如果不是知道大帝乃我道家天庭的四禦天尊，剛才這番話會讓我以爲大帝是那西方教來的說客了”
孫大空笑道：“其實啊，我很想知道什麽叫做定數，下界凡人的定數又爲何要由天庭來定？又是歸爲天庭哪一位正神來定？怎知他就不會行爲有偏差，一個不慎，就害苦了凡間？
這個定數，實在是來得蠻橫啊！”
後土娘娘聞言笑道：“你這猴子說得倒似有幾分道理但你可知道，若天庭開放凡間，不問自然之變，這凡間的災難或許會多上十倍百倍？反之由天庭監管，雖偶有不當，卻勝似放手不理？
天界管理下界，這是千萬年既定之規，又哪裏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
孫大空搖頭道：“究竟是天界管理下界更佳，還是開放下界更爲有利，娘娘與我都非當事之人，不如就聽一聽下界來人的說法。
此人名爲太周，就居住在花果山附近的村莊”
花果山附近的村民？勾陳和後土都是面色微變。
尤其是後土娘娘，她号令天下靈山，唯一沒有到手的就是這花果山了，無時無刻不想着要将這花果山裝進她的‘梳妝盒’，卻一直無法得遂心願。
她對花果山自然是十分了解，這座靈山不僅來頭高大、背景神秘，而且地氣洪沛，爲方圓數千裏内的自然生發之源。
天下四洲的天象氣候之變無不在天庭監管之下，可花果山卻一直在‘抗衡’天庭，天庭也是在十年前才真正打破了花果山的自然生态，取得這一方土地的‘控制權’。
在此之前，花果山一直在奮力抗争，就如孫大空孕育靈石中所見的一般。而且就連她這個天下靈山的總管也因爲種種顧忌，無法真正入主此山。
這也是後土娘娘的私心所在，若不是事關花果山，她才懶得攜手勾陳大帝反對張百忍呢。
勾陳大帝皺眉道：“區區凡人，如何可列位淩霄？孫真君此舉不妥當。”
孫大空還未開口，那玄穹高上帝張百忍已是不喜：“勾陳何來此言？若照此說法，朕當年也是來自凡間，豈非也不配坐這玉皇尊位了？”
勾陳大帝面色大變，忙道：“高上帝何出此言，本尊絕無此意。”
張百忍微微哼了聲：“既如此，就傳那太周上殿罷，朕正想聽一聽他是如何說法”
太周初登天界時還有些拘謹，凡事心翼翼，這段日子住下來卻發現原來天上的神仙也不過如此。
那些天官原來也會偷偷看漂亮的仙娥，仙娥們也愛百花園中流出的胭脂水粉，原來大王到了哪裏都是牛人，他的詩據說連王母都特别喜歡呢
帶着來自花果山的驕傲，太周是挺着腰杆走上淩霄殿的。
孫大空說到做到，臨來之前可沒跟他透漏過半點消息，要的就是這一刻的真實。聽完了張百忍和幾位大帝的問詢，太周稍稍平靜了一會兒，便收起見到玉皇大帝的惶恐之心，一五一十講述起他們村的故事。
太周很愛他的村子，更愛附近的花果山。
這是因爲花果山與傲來國别地大爲不同，就在十年前，花果山附近方圓五千裏的土地上都還有着自然的風、自然的降雨，自然的落雪。既有自然造物的五谷豐登，也有自然帶來的災難。
可是啊，那時他們生活的還算美滿幸福，雖然有時也要去抗衡天災，可是也有豐收的喜悅。他們的倉庫裏還有存糧、圈裏也還有豬羊。
後來花果山也被天庭監管了，自然的風不得起、自然的雨不得落，據說隻要供奉香火，他們的村子就是神保護的土地？
可是太周很不明白，爲什麽神保護的土地上也會出現旱災和洪水？爲什麽在他們最需要降雨的時候，雨卻沒有來？爲什麽他們要開始收割莊稼了，行雨的神仙卻把雨水不要錢般傾瀉在他們的頭上？
“大帝啊自然形成的雨水其實很不錯，在大半時間都能夠按時降臨。它們當然也有淘氣的時候，所以我們就學會了築起水渠、興修水路，最大限度降低災難的程度。
自從花果山被天神接管，爲什麽我們築起的水渠卻每每被不該降臨的雨水沖破？它們比自然生成的水災更可怕一百倍！
爲什麽我們的莊稼快要枯死了，卻不見天庭的神仙來降雨呢？我們隻好修建起一座座的龍神廟，用我們本就不多的口糧來換成香火供奉，可就算是這樣，也沒有幾次能夠求來降雨
如果可以選擇，我們希望花果山還是以前那個花果山，自然總還是有規律可以尋找的啊？
有經驗的農人可以望天觀雲判斷雨水來臨的時候，決定是該播種還是該預防水災；可現在就算是最有經驗的農人也無法判斷了，因爲天上的雲比淩霄殿中的諸位神仙排列的還要整齊，它們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代鄉親們求求各位‘老天爺’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
請還給我們自由！讓我們在自由中歡笑、落淚、生存、死亡，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請給我們選擇的權利”
孫大空的目光越來越古怪，這還是那個太周麽？這些話聽得出都是他的心裏話，可這家夥什麽時候有本事把這些話說得如此抒情了？紮心了老鐵！
尤其是最後的這一段，就差沒說出什麽‘若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抛了’
謝謝各位的推薦票和收藏啊，本以爲這段今天弄不出來了，沒想到晚上竟然搞出來了，雖然感覺還是有些勉強，大家就湊合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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