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玉皇殿觜火猴可不敢托大,穿上了本屬于二十八宿的花花綠綠的朝服,半身金甲斜披肩,雙腿裹着大紅大綠的褲子,腳踩騰雲履、頭戴雉雞翎。
路上遇到他的仙女姐姐們無不掩口輕笑,這二十八宿就沒有一個是正經神仙,怎麽看怎麽像是下界來的妖怪,也不知道爲啥大帝如此信任他們。聽說這猴星剛剛下了凡間,正是快活地很呢,讓這些久居天上日日思凡的仙女好不羨慕嫉妒恨。
觜火猴在仙官引導下來到玉皇殿後面的田隴旁,仙官面色有些古怪地道:“星君大人,陛下耕田的時候心情最好,您可是好運氣啊?”觜火猴咧嘴笑笑,答非所問的說多謝仙官,辛苦辛苦。
‘逢人道辛苦、必定是江湖’,這仙官可是個下界招安來的妖怪,聽觜火猴這樣說話,頓時感覺一陣親切。當下嘿嘿一笑:“星君大人才是真辛苦呢,大人請,在下先告辭了。”
“火宿,你回來了?且看朕這百畝良田如何?”
張百忍沖觜火猴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觜火猴笑着走到正坐在田隴邊喝茶的大帝和太白金星面前,先唱過了肥諾,才伸出大拇指道:“真不是臣下誇大。臣也算下界多的,見過許多人間田地,哪怕是其中最爲肥沃的土地,卻也遠遠無法與大帝的這塊相比。大帝法力淵深,臣下佩服得緊呢。”
太白金星瞥了眼觜火猴,這猴子雖然看似聰明伶俐,卻還需磨煉啊,這話說得有些毛病。
果然張百忍十分不喜,皺眉道:“火宿你是說朕以法力肥地了?錯矣錯矣......朕這百畝田地,所用泥土都爲凡間所取,爲朕百畝驗田也。朕每日翻土用肥,卻都是人間手段,怎會使用法力?若是用法力肥地,那便是虛幻,并不能爲我天地間增添靈運,其實不過掠奪他處靈運,肥我一私也。朕又豈會如此糊塗?”
太白金星是個老好人的脾性,見觜火猴臉都白了,便笑着指他道:“你這猴子,貴爲火宿,卻不懂得體會帝心!你當大帝百務繁忙,爲何要效仿那人間農夫打理這些田地?大帝這是要摸索深耕細作、各種肥效,以求自然增長地力。這一個自然,蘊含了天地靈運的奧秘,說大了就是關乎三界氣運!你也不想想,等到大帝成功之日,将這肥地之法傳到下界,又會是多大的功德呢?”
說完笑嘻嘻地看着他,二十八宿也算是大帝的心腹之臣,能提點就提點他幾句,至于能夠領悟多少,可就看這猴子的悟性了。
“功德?大帝已經是天上地下唯吾獨尊,自然妙有、玄穹高上帝,他老人家還要計較功德?哎呀,我糊塗啊......此事不可再想、隻當不知!”
觜火猴在天界也是出了名的聰明伶俐,仔細一琢磨,頓時冷汗直冒。
香火功德,前者不過是來自世人崇拜,就已經可以再塑神體、延長仙壽,甚至增加神仙的實力。你看那灌江口的二郎真君如何?當年力劈桃山救母,兵鋒直指淩霄,後雖收斂,卻也不尊玉帝,隻聽調來不聽宣。像這樣的強人,卻也要看重香火,可以不來天上設府,也要在凡間金身駐殿!(楊戬也劈過山的,是桃山,不是沉香那個華山)
比起香火,功德更勝千倍萬倍,那是必須要大德大能對天地做出貢獻,得天地認可才有功德加身,三界都知道女娲娘娘造人爲人族聖母,此爲功德,後又煉石補天,這也是功德!大帝要求功德,莫非是也要成爲女娲娘娘那般的聖人麽?
越想觜火猴心裏越是冰寒,暗暗下定決心,離開玉皇殿後就要将這件事忘得幹幹淨淨,金星老家夥你害人啊,沒事跟本神說這些做什麽!
“太白你休吓他,沒見火宿的臉色都變了?”
張百忍哈哈大笑道:“火宿啊,你這一趟走得如何?朕對那石猴可是十分好奇呢。哎,想當年那幾位至尊聖人,老君無爲,如今一心隻在他的丹爐,彌羅宮那位倒是常常開講道玄,卻也不問三界是非。女娲娘娘卻和碧遊宮那位一般,也不知去了哪裏,卻偏偏留下這塊補天之石,孕育出這尊石猴。聖人算計就如春雨潤物,悄細無聲,就是朕也當謹慎對待呢。
你且将與那石猴接觸的一切經過細細講來,不可錯過半點,可明白了?”
除非是聖人有心監察某人某事,日日發心對待,才能夠事無巨細的了解一切,這還必須是沒有同等大能擾亂天機。别說孫大空出身高大,背後恐怕有女娲這種級别的大能爲他遮掩天機,就算是沒有,張百忍也做不到遠隔九重天監察花果山,否則觜火猴也就不用下界走這一遭了。
觜火猴自然明白大帝對孫大空是如何看重,當下不敢有絲毫隐瞞,将下界之事一一道來。
“哦?果然是天生石猴,出生就有神通奧妙啊。沒看過天書、沒有師傅傳授,就能與你神念交鋒,而且還不落下風?”
聽到此處,張百忍和太白金星都是微微一震,目露驚奇。二十八宿雖然在天界不算上層神位,可要放到下界去,卻個個都是當之無愧的大妖王,這猴子才降生多少年,就有了如此神通,怎讓人不驚?
繼續聽下去,張百忍和太白金星的臉色就越來越古怪了。
這火宿也太氣人了,一定是故意的吧?朕讓你細細陳述,可沒讓你把吃什麽喝什麽都說出來罷?
孫大空那猴子居然還會做菜,而且手藝還極佳,被火宿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又是什麽食物中蘊含的誠意啦,天界食神是如何不作爲、簡直就是渎職啦......張百忍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人,這觜火猴分明就是個吃貨啊?
不過那東坡肉是什麽玩意?入口後輕輕一嚼就化爲滿口芬芳的肉汁、瘦卻不柴、肥也不膩,舌尖偶爾碰觸到還保留了幾分彈性的肉皮,頓時整副肚腸都被這美味感動了?
張百忍和太白金星的目光開始發直,很想打死這隻讨厭的猴子。你是來述職還是來饞人的?煩死人了!張百忍看看面前越喝就會越餓的人間茶,目光漸漸變得有些不善......
觜火猴總算沒傻到底,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連忙懸崖勒馬,小心翼翼地道:“大帝,那孫大空卻也聰明,已經同意入駐水簾洞。不過他也提出了一個條件......”
“哦,什麽條件?”張百忍暗暗咽下口水,正色道。
“那孫大空說,以後不許天庭再控制花果山。開放花果山,是他唯一的條件,天庭必須同意!”
張百忍聞言大笑:“就知道這猴子會這麽說。他不是要開放花果山麽?朕倒也樂見其成,眼下花果山這場大雪百年難遇,乃是自然造物所成,這就是他要的開放麽?且讓朕看看,他是否有本事渡過這場危機!”
太白金星笑道:“大帝這次不理四禦,一力要讓這場雪災落下,莫非就是爲了考驗這隻石猴?”
“還是太白知我,若這石猴連這場雪災都無法安渡,就算他是補天石孕育而成的靈胎,卻也不值得朕太過看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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