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煙看着水袖狠狠的砸在照雨的背後,照雨翻身吐了一口血,浮煙笑得有些迷蒙,車子裏的白煙飄飄蕩蕩,浮煙覺得心裏好像有些空空的,仿佛有什麽東西消失了,又好像有什麽東西沖了上來,讓她有一種想要擡頭呐喊的感覺。
然後,浮煙猛然上前一步,迅速的扭回頭警惕的打量着,在她的背後,空空如也的什麽也沒有,浮煙皺着眉頭想了想,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勁,又好像說不上來,下一秒鍾,一陣蝕骨的冷意從她的後背傳向了她的胸口,浮煙咳嗽了一聲,有什麽熱熱的東西從她的嘴巴,鼻腔裏噴湧而出,她有些不敢相信,擡手先摸了下嘴巴,厭惡的甩了開來,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仿佛在确認自己爲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然後她看到了熟悉的劍尖。
從她的後背穿到了她的胸口,讓人熟悉的劍尖。
“咳咳咳~~~”
浮煙咳嗽的越來越厲害了,她轉過頭,看着站立在她身後,撕裂的t恤已經被丢到了一邊,有些熟悉的緊身夜行衣帶着血腥與森冷,浮煙的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突然換了一個聲線:“照雨姐,我好痛。”
浮煙的臉色不太好,沾血的手指讓她感到惡心,她甩了甩自己的指尖,發現那血迹不是那麽好甩的,她又轉過頭,繼續看着照雨:“照雨姐,我真的好痛。”
“浮煙,你不好奇嗎?”
照雨淡淡的開口,手上的劍保持着内力的輸出,沒有給浮煙一點反彈的機會,浮煙不是不想動,而是她一動,她體内洶湧而出的不止是鮮血,還有賴以爲生的内力。
所以浮煙不能動,她隻能拼命的想辦法動搖照雨的内心,隻要照雨有任何一絲的猶豫,她就能絕處逢生,甚至能反敗爲勝。
從小一起長大,照雨知道浮煙怎麽想,浮煙也知道照雨怎麽想,現在是兩個人的角力,先動搖心智的人,先死。
“好奇什麽?我沒有什麽好奇的,不過是棋差一着,讓你們給算計了,隻是照雨,你是怎麽把周瀚琪換掉的?”浮煙也不傻,剛剛還要死要活挖人的人,現在卻站的比磐石還穩當,那個車裏的恐怕是個假人。
浮煙知道自己是如何把周瀚琪弄到手的,所以她停車的時候特意挑了這個地方,明明是花崗岩的地面,絕對不可能有任何通道可以帶走人的,照雨到底是怎麽把人換走的?
浮煙想不明白,車上那個把自己的臉都快撓爛了的人是怎麽逃掉的,難道那個時候撓臉不是因爲面具的皮膚過敏?
浮煙的腦子猶如電影一般閃現了一幕又一幕的畫面,一時無暇開口,站在她身後手執兵刃的照雨知道浮煙在想什麽,她冷漠的轉動了手裏的長劍,看着那滴滴鮮血順着長劍滑落,然後沁濕了自己的手掌心。
浮煙悶哼了一聲,回過神來,轉頭看着照雨的時候,眼底閃過了一絲了然:“照雨,是不是從研究所出來的時候,周瀚琪已經被換掉了?研究所爆炸的時候,已經是你第二次去了,對嗎?”
“嗯。”照雨點點頭,沒有否認浮煙的猜測,浮煙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慘笑,滴滴鮮血滑落在她的胸口:“當年你如果有這麽聰明,孤燈是不是就不會死?”
照雨的手控制不住的閃了一下,浮煙心頭一顫,胸口的疼痛越發的厲害起來,但是浮煙卻沒有閉嘴,反而找到了突破口:“這次你赢我,其實并不是我輸給了你,而是輸給了你的男人,這麽多年了,你終于眼睛擦亮了一次,隻是不知道這個男人能跟在你身邊多少。”
胸口的刺痛再次襲來,浮煙扛不住,狠狠的吐了一口血出來,整個人失去了大半的氣力,幾乎像是挂在了浮煙的劍上,正是因爲如此,照雨手上的氣力徒然增大,而浮煙胸口的傷口,也撕裂了些許。
“照雨,你真想我死嗎?”浮煙的聲音裏帶着淺淺的嗚咽,這樣的浮煙在照雨五歲之後就再沒有出現,司馬曾經說過,浮煙比他們都成熟的早,浮煙将來的成就比他們都突出,于是,浮煙成了隆王朝通緝的對象,而照雨是通緝她的人。
很早的時候,兩個女人都預見了她們終會有這樣的一天,但當真實來臨的時候,她們兩個人的想法都與最初大相徑庭了。
“我,不想你死,但是,你如果不死,很多人都會死。”照雨的氣息不斷,浮煙咳嗽的越來越厲害,她的笑聲也越來越大:“你以爲我死了,他們就能活着嗎?不,這些作死的人哪怕沒有遇到我,也會遇到其他的人,哪怕他們沒有遇到其他的人,還有他們自己可以作死,你真的以爲你能護她們一生嗎?”
照雨的手停頓了,内息也斷了,原本是浮煙的機會,浮煙卻一動不動,根本沒有打算要反擊照雨,她似乎找到了機會,能好好跟照雨聊一聊的機會。
“照雨,你爲了這些人殺我,我覺得憋屈,如果你是爲了你男朋友殺我,那我認了。”浮煙一副我知道你爲了男人想要弄死我,我同意你的做法的模樣,照雨看着浮煙,雖然沒有松開手裏的劍,但内力已經不再傳入了。
“浮煙,這樣好玩嗎?”照雨微微用力,将劍往外拔了一分,接下來卻遇到了阻力,浮煙竟然控制了肌肉抽搐,讓照雨拔不動劍,照雨心情很煩躁,差一點就硬拔了出來。
“照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會不會覺得好玩你不知道嗎?”浮煙從來沒有像此時這樣的狼狽,但她的心情莫名的爽快了起來,明明這一場她輸了,但糾結的卻不是她,而是照雨,果然,這個世界上善良的人是活不久的啊。
“我不覺得好玩,浮煙,站在隆王朝的立場上,你活不過今晚子時,站在這個時空的立場上,你将會被終身監禁。”
“哈!”照雨的話讓浮煙笑得開懷,“這個時空的立場?照雨,你憑什麽代表這個時空?!我在這個時空犯下的罪,輪不到你來審判!”
“嗯,我代表不了,但是有人可以。”照雨知道浮煙在說什麽,上輩子她并不喜歡這種玩權弄術的手段,而浮煙卻特别的擅長,于是照雨更加厭惡這種事情了。但現在,照雨卻沒有逃避,浮煙皺着眉頭,視線從照雨的臉上緩緩的拉到了下方,剛剛那個還狼狽的躺在車前駕駛座上掙紮的男人,現在卻推開了車門,緩緩的擡起了眼。
浮煙覺得胸口疼的有些厲害,照雨的長劍劍鋒磨在肋骨上,總覺得肋骨都要被磨斷一半,她的眼角帶着些許的血痕,點點紅潤滑落在浮煙的肩頭,然後垂到了胸口,浮煙突然伸出手,捏住了自己胸口的劍尖:“居然是靠男人,照雨,你把自己的底線都丢出來了,是不是?”
照雨看了一眼突然從車子裏走出來的周瀚琪,多少有些擔心,從周瀚琪被帶走到被帶回來,整個人沒有好好休息的機會,爲了取信浮煙再加上需要給照雨做後援,周瀚琪一定要跟在照雨身後,混進這些黑衣人人群裏。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了,那個叫浮煙的女人頂着一張可愛的臉孔,滿身鮮血,看上去已經窮途末路了,周瀚琪第一次認真的看着這個女人,爲了她,重生歸來的照雨跟他籌謀了大半年,卻還是差一點就讓對方得了手。
“原來是這樣。”浮煙垂下了眼眸,渾身的氣力似乎都洩光了,照雨保持這個姿勢已經超過整整三十分鍾,而浮煙将所有的重量都挂在劍上也有十來分鍾,從周瀚琪的角度看浮煙,她似乎已經完全昏迷過去了。
周瀚琪的視線停留在浮煙的身上,擡起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突然幾組人各種各樣的遮蔽物後面繞了出來,好像一開始他們就藏在那裏一樣,猶如從蟻穴裏爬出來的工蟻一般動作起來,剛剛還七歪八倒的黑衣人們猶如食物一般被拖了下去,很快消失在了幾輛大型裝載車後面。
“把她放下來吧。”
其他的東西都處理結束了,隻有挂在照雨劍尖的浮煙猶如風中的臘肉一般,甚至還輕輕的蕩了兩下,周瀚琪稍稍側了兩步,微微擡頭仰視着照雨。
照雨手裏的内力重新傳入長劍中,将浮煙的體重分攤掉幾分,然後謹慎的伸出了手,扣住了浮煙的脖頸,照雨的身高比浮煙略高幾分,在照雨懷裏的浮煙柔弱的毫無反抗能力。
“現在怎麽辦?”照雨反手捏指,封住了浮煙胸前後背十幾處大穴,浮煙想要再動一下,半條命都得交出去,直到此時,照雨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氣,将浮煙緩緩的放在了最靠近的那輛車子旁,伸手牽住了周瀚琪的雙腕。
“你沒事吧?”分開了近二十四小時,雖然之前就知道周瀚琪已經安全了,但依舊挂心,現在兩個人四目相對,在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一抹幸喜,一抹慶幸,還有幾分的親近,兩個人牽着手撒狗糧的模樣,就有些肆無忌憚了。
兩世爲人,照雨和周瀚琪都是天生内斂的個性,兩個人親近的次數屈指可數,蕩溫暖同時籠罩彼此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他們等待這個擁抱,已經太久了。
老實說,作爲員工打斷自家老闆這種撒狗糧的行爲實在是不厚道,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老闆這樣也太不夠意思了,跟老闆娘感情好可以低調點撒不是嗎?
“老闆,人都齊整了。”
“走吧。”松開勾住照雨肩的手,周瀚琪很自然的勾住了照雨的腰往外走,路過剛剛浮煙所躺的位置,周瀚琪連停都沒停一下,反倒是照雨忍不住收了收腳步,下意識的往那個方向看了看,看到滿地的鮮血帶着猙獰的色彩。
“怎麽了?”似乎是注意到了照雨的分神,周瀚琪停下了腳步,照雨搖搖頭,就着周瀚琪的手勢往前走,邊走邊低語。
“車子裏的是假人嗎?”
“研究所的仿真人,用的是近膚材質,皮膚裏的液體也是仿血液配置,當時看不出來吧?”
“看不出來。”照雨搖搖頭,“連血腥味都很真實,如果不是我一開始知道你不在那裏,我一定會分心的。”
“那做的還不錯,回去可以給那個研究生開個課題,連論文數據都齊整了。”周瀚琪點點頭,之前的五輛黑車裏有兩部是出自他的研究所,總的來說實驗也是非常成功的,希望兩個項目組的學生能憑借這份研究拿到幾個好的項目。
“你會幫他們推薦嗎?”照雨知道那幾個學生都是沖着周瀚琪來的,雖然還沒有拿到博士生導師的資格,但是帶個把研究生還是可以的,但凡跟着周瀚琪的學生,不少到後來都希望能在周瀚琪身邊碩博連讀的,周瀚琪暫時不想帶研究生,所以經常會把這個孩子推薦到熟識的博導面前,基本上去了的還沒有不滿意的反饋回來。
“嗯,都準備好了,簽個字就行了。”周瀚琪回答的随意,照雨卻有些哭笑不得,明明都準備好了啊,人家項目成功不成功,周瀚琪都不會爲難那些學生。
“那就這樣吧,我們回去了。”照雨覺得身體輕松了幾分,難得的帶着幾分淘氣的模樣挂在了周瀚琪的肩頭:“周瀚琪,我想吃家裏的飯了。”
“好。”
周瀚琪點點頭,改摟腰爲牽手,帶着照雨往車邊走,走了兩步,聽到照雨壓低的聲音問道:“浮煙那邊,有人盯着嗎?”
“有。”周瀚琪點點頭,認真的回答道,“負傷的狼回到狼群裏不會被善待,不是被撕咬緻死,就是發瘋毀滅了整個族群。”
“敢動你的人,他們覺得自己能逃到哪裏去?”照雨輕輕笑了一聲,語氣了帶着說不出的冷意,聲線幾乎跟浮煙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