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瀚琪被帶走的時候,一直是非常清醒的,接到研究所電話的時候他下意識的走到了安全通道入口處,電話那頭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的聲音,周瀚琪心頭剛剛一凜,事情就發生了,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力道強到他這個明明有心裏準備并且也準備了防禦措施的人卻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直接就被怼在了牆壁上。
接下來的事情讓周瀚琪隐隐心驚,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被人操縱了,他卻不知道對方是怎麽做到的,明明看到照雨在跟自己說話,但是周瀚琪卻沒有辦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回應,他想動手拉住照雨,可是手指就像是被打了麻藥一般,動都動不了,周瀚琪心裏有些着急,但是他的頭腦還是冷靜的,當他開口的一瞬間,他以爲照雨能聽出他的聲音,但是下一秒,事情卻出乎了他的預料,那個聲調,不屬于他。
接下來,周瀚琪眼睜睜的看着照雨離他越來越遠,而他還是一點自主意識都沒有,然後就是有人從陰影處沖進來,給他換上白色的大褂,把地上的那個人架在擔架上,周瀚琪剛剛沒能看清楚,現在卻确認地上那個人的已經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别說是拉上救護車,恐怕電梯坐兩層,基本上就交代了。
周瀚琪卻沒有辦法控制,隻能跟着這些人往外走,走了兩步之後停頓了一下腳步,似乎是拿回了一點自控權,在他身邊跟着的人笑了一聲,伸手輕輕的推了周瀚琪的胳膊一下,周瀚琪瞬間就擡腳走了起來,而之後他再沒能拿回身體的主動權。
上了救護車,被一路帶出去,高速公路上,沒有人敢阻擋救護車的去向,周瀚琪在心裏記錄,腦海中浮現了一張魔都交通地圖,周瀚琪并沒有給對方預設目的地,而隻是單純的記錄對方的行進路線,而這個圖像也越來越清晰。
下救護車的時候,周瀚琪莫名的感到照雨就在他的附近,近在咫尺的位置,但他就是碰不到,勾不着,也擡不起頭來開口,他隻能跟着一堆醫護人員往醫院裏走,在他走進醫院進入電梯轉頭的一瞬間,周瀚琪看到了照雨的身影,周瀚琪垂在身側的手指尖剛剛顫動了一下,一股血腥的氣息湧上了周瀚琪的口腔,周瀚琪控制不住,一抹紅豔的色彩從他的嘴角滑落。
“哎,竟然還能動?”身後傳來了女性輕輕的低語聲,周瀚琪真的很想轉頭看看說話的人,直覺告訴他後腦勺的這個人就是所有事件的主事者,周瀚琪想确認對方的臉,對方的身份,但是他動不了,剛剛胸口泛出的血沫讓他上半截身體都痛的很。
“照雨身邊的男人,好像都是這個樣子的,前有孤燈,現在有你,可惜的是,照雨都是你們可望而不可及的對象,你們每一個人丢了命,都是因爲這個。”
那個女人的聲音帶着幾分幸災樂禍,周瀚琪很少這樣痛,他的額頭上浮現了顆顆黃豆大的汗珠,如果照雨在這裏,一定會第一時間簽住周瀚琪的手,送入内力護住他的心脈,但那個時候,站在周瀚琪身邊的是浮煙,周瀚琪所有的掙紮都取悅了浮煙,她甚至有些不想讓電梯停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周瀚琪記不太清楚了,渾身的疼痛想要躺下來,但是因爲身體被别人控制住了還得強制往前走,周瀚琪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之前想要記住的那些事情,也全都攪和在了一起,像是一團漿糊一般。
周瀚琪知道照雨在找他,失去了身體控制權的他在被指令躺下的一瞬間,整個人癱軟在了殘疾人車子上,然後就失神昏迷過去,周瀚琪的視覺聽覺都被削弱到了極緻,唯一剩下的大約隻有嗅覺。
下水道特有的腐臭味讓周瀚琪的心往下一沉,如果他還在醫院裏,恐怕照雨找到他是時間的問題,但是他不在醫院裏而且憑借着下水道的四通八達向外逃去,還有誰能找到他?
身體越發的難受,腦子卻越發的清醒,當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沖入周瀚琪鼻腔的時候,他非常清楚的确認自己已經不在醫院了,恐怕是在一個更加隐蔽而封閉的醫療研究機構,這種重消毒水在普通醫院根本無法使用,會讓人産生惡心反胃的感覺。
有什麽冷冰冰的東西在周瀚琪的臉頰上滑動,周瀚琪大約猜到了是什麽,剛剛蒙蔽照雨的面具是貼在周瀚琪臉上的,但現在對方顯然想弄一個真的出來。哪怕是再不動如山的周瀚琪,現在也感到些許的恐懼,他的身體微微抽動了一下,之前心肺受到的重創,再加上下水道的氣味和現在重消毒水味道交織在一起,周瀚琪沒有任何猶豫的,直接将頭往旁邊一偏,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
“怎麽回事?”
在周瀚琪吐的稀裏嘩啦的時候,腦袋上傳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周瀚琪沒有擡頭,繼續拼命的在吐,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他的身體受到了創傷,再加上剛剛的颠簸,現在血壓和心跳都激增,手術不能進行。”
“怎麽可能?他裝的吧,有什麽不能進行的,體外循環和體外心肺接上,還能死了嗎?”
“不行!不能動手術!”一個更加粗壯而嚴厲的聲音響了起來,帶着上位者的氣勢,“我們要的是他的腦子,現在動手術,傷了他的腦子誰負責?你嗎?”
一開始那個女性柔弱的聲音輕輕的哼了一聲,顯然并沒有把周瀚琪的腦子放在心上,事實上,對于浮煙來說,傻了的周瀚琪更能重創照雨,她其實是很期待那一幕的出現,可惜的是,這一次照雨給自己找了一個非常硬的後台,而這個男人也是後台的一部分。
“那現在怎麽辦?”浮煙的語氣淡了幾分,到底是被打擾了興緻又不能随性而來,她有些懶洋洋的。
“先把人帶出去,你跟我們一起走吧,今天這事之後,你在這裏也呆不下去了。”
浮煙淡淡的看了說話的那個男人一眼,有些無所謂的點了點頭:“行。”
周瀚琪吐之前覺得胸口有些悶,吐之後感覺好多了,趴在床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半條命都要沒了,但當有人扶着他讓他換了一張床躺着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然後一張熟悉的臉孔出現在視線範圍内。
“是你。”周瀚琪的嘴巴微微動了動,聲音很虛弱,那個人影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回答周瀚琪的聲音裏,隐隐帶着一絲得意:“是我,不好意思啊。”
周瀚琪的臉色有些灰敗,他垂下眼簾,不想看到那張臉孔。
站在周瀚琪身邊,浮煙居高臨下的審視着,她曾經無數次的幻想現在這個場面,但是當一切真正發生的時候,她卻莫名的感到有些不太真實,一種直覺讓她心生警惕,她後退了一步,緩緩的轉過頭,看着這間原本陰冷的房間因爲這些人而熱鬧起來,她那種不适應的感覺再一次湧了上來。
“老闆,手術還進行嗎?”
“現在能手術?”
“還需要觀察三十分鍾,如果三十分鍾之後正常,可以先全麻。”
“上次你告訴我,整個手術三小時,所以我們要在這個鬼地方呆這麽久?”
“手術結束還需要……觀察兩個小時,這期間如果有什麽狀況的話,恐怕會影響手術對象的生命體征。”
“換張臉,有那麽難?我花了五千萬美金把你們找來,你們就給我這種研究成果?”
“老闆,如果沒有其他幹擾,我可以跟你保證手術成功率在八成以上,可是現在這個情況。”主治醫生顯然不想背鍋,被老闆這樣diss實在是有辱他的專業能力。
“老闆,要不還是把人先帶出去?海上的線已經被封了,但是内陸那邊還有兩條線可以用,要走現在就出發。”
“現在?多久可以出境?”聽到能先離開,老闆有些心動,雖然這次的計劃非常完整而且實施過程都在預料中,但就算是傻子也能感受到整個魔都凝重的氣氛,丢的人不僅僅是“明姬”周家的三少爺,更是現在一手主導華國最新防禦系統的人,華國老牌世家周家不好惹,華國現在的領導者也不好惹,可以預料到接下來的逃亡之路有多麽的艱險,所以按照預定,周瀚琪應該是被藏在一個地方,改頭換面之後才能帶走。
可是現在情況不對,整個形勢非常的嚴峻,要騰出四個小時來給周瀚琪換張臉還要保證他活着,非常的困難,如果現在不走,繼續等待這裏也更麻煩,不走不行。
“如果我們現在走,四個小時足夠跟接應的人碰頭,一旦接應成功,我們至少可以分出三條迷惑對手的逃離路線,然後抵達邊境線之後,别說是周家的人了,就算是整個華國傾巢而出,也摸不到我們的邊兒。”
老闆看着自己的副手,臉上露出了滿意的深情:“行,那我們就撤,浮煙女士,可以麻煩你再做一次嗎?之前那個你弄的。”
剛剛還帶着輕視爲浮煙決定行程的男人,現在又露出了略帶示好的表情,浮煙不是第一次看這樣的臉孔,這種臉孔總能激發她心底最深處的殺意,如果照雨在這裏,她會非常清楚浮煙露出這樣的表情意味着什麽。
“之前也說過,我使用一次攝魂術,需要休息兩個時辰,按照現在的時間計算,還需要一個小時才可以。”浮煙輕輕的咳嗽了一聲,表現的有些氣虛,老闆臉上的表情明顯楞了楞,似乎沒有料到浮煙會拒絕。
“真的假的?”站在老闆另一邊,專門負責處理技術類事宜的白皮膚男人有些傲氣的擡起了頭,看着浮煙,“說的那麽神神叨叨,不過就是一些技術罷了,現在是什麽時候,能讓你這樣擺姿态?是我們老闆錢沒付夠嗎?”
從第一次合作開始,這個帶金邊眼鏡的灰發白皮膚男人就一直在找自己的茬兒,因爲要對付的是照雨,浮煙還是忍了,可是這個男人就是不懂得見好就說,也許對于他們這種搞技術的外國男人來說,武功這種東西,大概是華國古代的一種神話,是電視劇裏演的,吹出來的。
浮煙在腦海裏已經把這個男人翻來覆去淩遲了無數遍了,但是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來,還是那種平淡的仿佛什麽事情都影響不到的表情。
“一個小時,如果能等,我就可以重新來一遍了。”
浮煙的表情非常的認真,可惜的是灰發外國男人根本不相信,那種冷冷的表情還帶着滿滿的諷刺,浮煙卻看着最大的老闆,老闆的臉色有些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灰發外國男人的話,猶豫了一下才試探的開口:“一定要一個小時嗎?我們現在沒有那麽多時間,半個小時可以嗎?”
“半個小時沒有辦法用。”浮煙微微垂下了眼眸,根本不打算退讓。
“那就先出發,他現在也要死不活的,給他變臉這種事情,不需要一個小時吧?”老闆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灰發外國男人冷冷的笑着,看着浮煙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騙子。
“不需要,現在就可以,人皮面具而已。”浮煙擡起手,指尖挂着一張看不出材質的面具,她說人皮面具,相信的人自然心裏發顫,不相信的人卻覺得是嘩衆取寵。
“人皮面具,切。”灰發外國男人的華文說的很好,連那種不屑的“切”都是從鼻腔裏控出來的。
“如果這次能順利得離開華國,這個面具我可以給你玩一下,當然,你的付出代價。”浮煙一邊将手裏的面具細緻的貼在昏迷過去的周瀚琪臉上,一邊擡頭,臉上那種淡淡的笑容裏,突然浮現出了一抹血腥味。
“但是同樣的,你得付出同等量的皮膚……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