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雨眯了眯眼睛,果然不論什麽時候,這種“我沒有錯我是受害者”的理論永遠都是理直氣壯的,畢竟對于他們來說,自己才最重要的。
“如果這一次我不抓你,你會做什麽?”照雨出乎預料的開口,似乎是站在男人的這一邊,男人顯然楞了一下,張了張嘴,卻并沒能把悔過自新的話張口就來,照雨也沒有等待太久,她輕輕的開口,繼續說道,“你會找個機會換一張臉,連同着也換一個身份,不讓任何人找到你,繼續用一個明亮的身份掩飾,暗地裏殺戮,虐待,不會再給其他人任何求生的機會。”
男人看着照雨,兩人四目相對,照雨依舊是那副平淡的模樣,跟她在片場裏的樣子沒有絲毫的差别,而男人略帶瘋狂的神色會讓普通人有一種從打從心底裏發毛的感覺,但是照雨不但維持了那種沉穩的模樣,甚至還有一些反噬的危險。
男人覺得自己心底最深處隐藏的小人被巴拉了出來,那種紅果感讓他作嘔,這種感覺在他十歲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了,那個時候他已經習慣了肢解各種小動物,享受着它們的血液帶來的溫度。
“你說的對!”不能被吓唬住,常年大雁怎麽能被雁啄眼。
男人擡起頭,沾染血迹的手掌往自己的臉上蓋了蓋,刻意的想要營造出嗜血狂人的感覺,照雨卻好像完全沒有看到一樣,甚至還擡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你上一次親眼見到浮煙,是在哪裏,什麽時候?最後一次聯系又是什麽時候,通過什麽方式聯系的?”
這是照雨最想知道的兩個問題的答案,她問出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拿不到正确答案的最壞準備,但偏偏趴在地上披着某個區域影帝皮的男人卻突然改變了主意:“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用什麽來換?”
照雨居高臨下的看着男人,眯了眯眼睛:“用什麽來換?你希望我用什麽來換?”
男人的視線落在了照雨的手腕上:“定制腕表,從切面和色澤來看,光用料就超過了兩千萬,再加上人工,三千萬拿不下來吧,你有這樣的資本,竟然跑來演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配角,你其實就是來找人的吧。”
一開始照雨以爲腳邊的這個男主哥是浮煙的人替換的,整容正骨,不動聲色的把自己想要的東西攏在懷裏,但聊了兩句之後,照雨知道自己想錯了,眼前這個人應該就是男主哥本人,原本就是心底有着陰暗瘋狂念頭的人,浮現的出現加速了他心态的轉化,浮煙的手段讓這個男人服服帖帖,但是浮煙也從來沒有信任過這個男人,所以在男人暴露的一瞬間,将男人丢了出去。
照雨還在腦海裏回憶浮煙曾經信任過什麽人沒有,一陣陰涼的風從她的腳背直沖小腿,照雨幾乎是本能輕踏腳底,微微在空中側旋一圈之後,躲開了對方的臨死反撲,那帶着濃濃血迹的匕首昭示着它剛剛還插在一個普通人身上的事實。
“咳!”
男主哥咳嗽的時候嘴角滑落了一抹血迹,他弓着身體的模樣看上去有些凄慘,但是他的眼神卻像是發現了什麽寶藏一樣:“果然,你跟那個家夥是,一樣的,他也是這樣身手靈活,像,像個怪物一樣。”
“怪物嗎?”知道男主哥說的是浮煙,照雨認真的想了想,突然開口道,“他,是男的他,還是女的他?”
男人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照雨會問這個問題,他擡起眼看着照雨,等了幾秒鍾才幹巴巴的開口道:“你,說什麽?”
“我說,他是男的他,還是女的他?”男主哥的反應證實了照雨的猜測,那個女人果然又換了一張臉孔,甚至連自己的性别也換了。
“他是……他不是男的?!”男主哥不敢相信自己剛剛接收到的事實,因爲小時候的事情他厭惡女性,要不是爲了維持自己的熱度他根本不會跟女藝人炒绯聞,一直渾渾噩噩的過了許多年,隻敢把各種陰暗藏在心裏,直到碰到了那個清冷的大男孩,那個在他側卧都害羞到不敢坦誠相待的少年,他才将自己的真心付出了一半。
而現在,這個叫照雨的女人問他是“男的他,還是女的他”,幾乎不用再多考慮幾分,男主哥就知道自己被騙了,自己竟然被騙了,都到了那種程度,他竟然還會被騙?!
男主哥快要氣暈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生理上的厭惡,整個皮膚都開始泛紅,起點,甚至開始湧出星星點點的水泡,這種沒有任何影響卻好像被開水燙了皮膚開始翻滾的樣子有些吓人,但是照雨卻知道這不是什麽要人命的疾病,有時候人的心理按時足以讓一個活生生的人自我窒息。
“啊啊啊~~~~”
刀口的疼痛都比不上這些水泡的傷害,男人滿地翻滾,開始撓這些水泡,腹部的鮮血和皮膚被撓破的鮮血混合在一起,遍布了男人的全身,讓男人看上去有些可怕,而這個酷刑還在持續中,男人的翻滾也沒有停。
“現在,你願意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嗎?在你剛剛知道自己被當成傻子一樣騙到現在這個地步?”照雨輕輕的擡起了腳,擋住了男人翻滾的方向。
不知道爲什麽,男人靠在照雨腿邊的身體部位竟然沒有那麽難受,瘋狂中的清明讓男人停止了翻滾,稍稍擡起頭,看着照雨的眼神裏帶着那麽些許的迷茫,然後他并沒有遲疑太久,一股腦的就把自己知道的關于照雨那兩個問題的内容,全部丢了出來。
“很好。”照雨點點頭,抽出了自己的腿,那種水泡夾雜着火辣辣痛的感覺又一次襲向了男人,男人再一次翻滾起來,卻因爲失血過多,沒有之前蹦跶的那麽歡快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抓捕的人最多隻需要五分鍾就能到場了,照雨稍稍擡了擡自己的脖頸,突然擡手,一道銀白色的光芒劈開了夜空的黑暗,距離照雨十幾米外的半空中,一片火花茲拉茲了的閃耀而過,淡淡的黑煙很快消散在了夜空中。
“啧!”
監控屏幕後的人皺了皺眉頭,表情不太好,“要不要這麽小氣,看一下又怎麽樣?”
身後的人低着頭,眼底完全無神,仿佛傀儡一般。
照雨轉身,向着省道的方向走,有些意識渙散的男主哥掙紮着想要支起自己的身體,但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男主哥在心理惡意的想着,如果照雨打算一路省道走回去,那真的是太完美了。
隻是男主哥嘴角嘲諷的笑容才剛剛挂上,一輛全黑的跑車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那種震動地面的劇烈顫動感讓人頭皮都炸開了,男主哥其實還是抱有一點希望的,希望自己曾經用盡心思的人能夠來拉他一把,隻要一把,他就可以不介意對方是男還是女。
急速行駛得車戛然而止,車子堪堪的停在照雨的小腿前,照雨側頭看了看,黑色的車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車上走了下來,照雨上前一步,牽住了對方的手:“怎麽過來了?”
“你跑的太遠了,怕你跑回去辛苦。”
“還好,不過謝謝。”
難得的語氣變軟,周瀚琪牽着照雨的手不想放開,有些後悔沒有把司機帶出來,但雙人跑車,其實也坐不下三個人。
将照雨送上了副駕駛座,周瀚琪繞過了車頭,很快掉頭離開,而趴在草地裏的男主哥,終于不再把腦袋擡起來,渾身的氣息漸漸變冷。
警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呼啦啦啦的下來一堆人,不知道是預先通知還是慣例安排,救護車也配備齊全,當金屬色的手铐套上了嫌疑人的手腕時,他也被擡上了擔架,開啓了急救模式。
四名工作人員跟着救護車走了,原本就不大的救護車塞了七八個人,實在是太擁擠了,但是因爲嫌疑人身上背負的命案不止一條,還有各種牽扯,所以幾乎是各個部門都跟上了一個人,導緻車廂負重太重。
“到底什麽人啊,弄這麽大場面。”
“誰知道啊,本來是我們隊的活兒,不知道怎麽就來了這麽多人,還有探查現場,你看這現場連隻蟲子都被抓的幹幹淨淨的,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跟在後面揮鞭子。”
“對啊,剛才三個取證箱子放下來,我都傻眼了,之前物證袋子不夠,結果今天袋子用不掉三分之一,你剛剛沒有看到兩家法醫在搶一個煙蒂,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
“我們什麽時候能收隊啊?地上連渣滓都收拾的幹幹淨淨的。”
“我們可以走了,隊長通知了,你們估計也就是五六分鍾的事情吧。”
“我想也是,你們先走吧。”
熙熙攘攘的河岸邊漸漸安靜了下來,偌大的雜草堆被踩的平平整整的,随着一輛一輛的公務車輛駛離,潛伏在河流底部的魚兒們一條一條湧出了河面,仿佛又恢複了生機,而其中最大的那一條,就是一條全身漆黑魚鳍特别長的魚。
與其他“魚”不同的是,這條魚并沒有安然的停留在河中央,反而是向岸邊在滑行,并且在它即将擱淺的時候,突然掰開了魚尾,然後,這一身黑的“魚”走上了岸,并且繞着警方之前拉出的警戒線走了小半圈,似乎是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蹲下身來,挖了兩下,然後起身,轉頭又向河岸邊走去,這一次,河岸真的恢複了平靜,再沒有人出現。
“加油站屠夫”案因爲案情重大,涉案範圍很廣,還牽扯到了特殊人群,所以審理的流程被加速,很快就進入到了庭審階段,随着細節越來越多的披露,整個社交平台和新聞機構都沸騰了,記者們開始挖掘嫌疑人的過往,還有受害人的經曆背景,正統的媒體平台還算是專業,那種八卦的奪人眼球的小媒體,幾乎是随意組合片段,從情殺到仇殺,再到以殺爲愛之名,爲嫌疑人編造了一個又一個傳奇到電視劇都不敢演的故事。
因爲“加油站屠夫”的流量過大,讓原本還有些許牽扯的男主哥事件被忽略了,連一個正在拍攝中的劇組替換男主角,也隻在娛樂新聞上一閃而過,整個劇組都不約而同的緘默,連原本預定的宣傳工作也取消了許多。
“加油站屠夫”的一審判決下來的時候,女主姐的小助理回到了片場工作,劇組導演帶着足夠的排場爲小助理辦了一個歡迎宴會,小助理雖然驚魂未定,但到底年輕,又被安排了專業的心理醫生,恢複的還算順利,整個人看着還是像以前一樣朝氣蓬勃,導演組包了一個大大的紅包,小助理的臉上終于有了紅潤的臉色。
沒有人再去提那段讓人想起來就害怕的時光,哪怕是私下議論,大家也都是離開了攝影棚之後,到後面改拍外景戲了,大家更是閑聊的少了許多,因爲實在是苦。
相較于其他人的雲裏霧裏,女主姐這邊了解的就詳細了許多,安撫了小助理,完成了幾個補拍的鏡頭,幾個重拍的鏡頭,女主姐就窩在了照雨旁邊的小凳子上。
懵夢一臉傻乎乎的看着女主姐湊在照雨的身邊,猶豫了好一會才忍住,拿出手機來輸入輸入輸入,正在看劇本的照雨聽到了手機響,拿過來看了一眼。
“照雨姐,什麽情況啊?女主姐這是想推薦你另外一部劇嗎?”
照雨低頭,在手機上敲敲打打起來:“沒有,随便她吧,你别介意。”
“好吧,總覺得劇組怪怪的,我現在突然喜歡外景戲了,至少沒那麽陰森森的。”
懵夢的話大概是許多剛入行的年輕人的想法,對于那些早就在娛樂圈摸爬滾打許多年的人來說,一個有着怪誕故事的拍攝點,絕對是維持熱度流量的好方法。
“嗯。”
照雨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回應,卻讓懵夢有了安全感。